錦書親筆寫信意味著她并沒有死,可沈家反應平平也沒有對外聲張,京城也沒有傳來任何和六公主有關的消息,唯有沈之琰對外宣稱自己病重作為拒絕高承顏的象征。綜合分析沈家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們早就知道了錦書沒死內情。
不應該啊。
他們是怎么知道的?開棺驗尸?或者小環(huán)告知?再或者還有別的幸存者?既然知道錦書沒死,為何不公之于眾?為何還要指證太子,照樣下葬六公主,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
一個個問題在高承顏腦海里來回盤旋,他低頭思考著這其中千絲萬縷的關系,一點也沒注意錦書走過來拿走了段瀾庭的信。
她一邊讀一邊感嘆道:“好一個段瀾庭,演技也夠精湛?。课艺f呢當初冷不丁出來這么個神醫(yī),看來是早有預謀??!”錦書撇撇嘴問道:“當初科考的那天,他砸了沈之璋的頭,是不是也是你算計的?”
高承顏默而不語,他神游天外完全沒有聽見錦書的問題。
錦書抬手戳了他一把:“問你話呢,想什么呢?沉思者???”
高承顏才回過神來,有過片刻的迷茫后,他隨口問道:“算計什么?”
“你算計我們沈家???”
聽到這句話,高承顏苦笑一句道:“說起來,是我被你們沈家算計了?!?p> “嗯?”錦書奇怪,造反派高承顏親手策劃了這一切,他們都是被動卷入者,能不入圈套就是萬幸了,沈家能怎么算計他?
“他們一直都知道你沒死?!备叱蓄侀L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我失算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破綻。如今沈之琰沈之璋是打算將計就計引我出來?!?p> “什么意思?”宮斗小白錦書想不明白:“這都哪和哪???你不是說我都下葬了嗎?”
“下葬是假的。我想了一遍,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開棺驗尸了。沒想到啊……沈之璋還有這個勇氣看尸體是不是你?!备叱蓄佁秩嗔瞬艑懥藥拙涞男偶?,丟在地上說道:“原本想著私下里和沈之琰見一面,看來這條路行不通了。他們已經猜到了一半,我露面就沒戲唱了。繼續(xù)拖下去,沈之璋很有可能會和太子聯手反將我一軍了。”
“什么意思?”錦書努力分析,艱難地理解其中的邏輯道:“你的意思是,沈之璋開棺驗尸,發(fā)現尸體不是我,知道我沒死。但是他們并沒有把這個消息傳出去,還是順著你鋪的路走,就打算把你引出來?”
“是的?!备叱蓄伷v的輕嘆一聲道:“我原本打算,這個時候和沈之琰見面,他已經有意圖去出征了,我們也算是殊途同歸?!?p> “見面策反他?”
“算是吧?!备叱蓄伈环裾J:“可現在不能夠了。他們既然知道你沒死,就肯定知道太子是冤枉的。可沈之璋還是指證了太子,說明此事必然留了后手,只等我露面抓我把柄呢。”
“唔……”錦書喜悅又快樂地笑了,她抓自己的重點才不管高承顏的死活:“看來他們早就知道我沒死,哈哈哈,這就夠了,夠了!”
對此高承顏失笑搖頭:“世上竟然有你這般心大又想法單純的女子……你難道不關心我接下來怎么辦嗎?”
“你要怎么辦?”錦書扭頭認真地問道:“沈家已經知道了你的計謀,你還怎么和他們聯手呢?你能怎么辦呢?”
“聯不手聯手已經無所謂了,他只要還去北疆就行,過程不重要。”高承顏勾起一抹清淺的笑容,很快就想好了對策。他開口慢悠悠地說道:“在他們不知道我是誰的前提下,主動權還是在我手里的?!?p> “所以呢?”
“要想打破他們想將計就計的思維,只需要我沒有計劃,打亂計劃?!备叱蓄佁ь^盯著錦書,眸光閃爍,將這些陰暗的想法光明磊落的說給錦書聽:“你也知道,我隨時都有第二計劃,隨時都有可能翻盤。很快,我就送你去北夜國。那么到時候,策劃陷害太子爺的就是二皇子了。而你就是被二皇子綁去北夜國可憐的小人質?!?p> “臥槽?還能這樣玩?老哥你認真的嗎?”錦書略微有些慌張,語氣里多了些客套的試探:“你不是說是名義上把我送去北夜國嘛?”
“哦?”高承顏不動聲色的微微挑眉:“我說過嗎?”
“說過的!”
“是嗎?”高承顏垂眸,語氣里多了一些玩味和調侃:“像我這樣的陰謀家,說話不算數,應該說的過去吧?”
“這哪能?”錦書雙手捂著小腹,連忙討好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唾沫一個釘,哪能說話不算數?咱倆又沒有利益沖突,你奪皇位我不管,但是你搞我那可就賣良心了啊!”
“錦書啊,我很好奇?!甭犓@么說,高承顏有些探究的開口問道:“在這個世上,像你這樣……有些漠然的旁觀者,甚至是有些薄情自私……仿佛在你眼里家國、父母、兄弟姐妹、諸如正義、陰暗、尊嚴等等,你都不在乎,也看起來什么都可以接受。那么到底什么東西會值得你在意,值得你守護?”
“嘁……”聞言錦書不屑的翻一個白眼給他:“你這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我進行道德綁架嗎?我告訴你我沒有道德,不要試圖道德綁架我?!?p> 高承顏喉嚨一噎,卡了半天才嘆一句:“皇家怎么……出了你這么個……東西?”
“我怎么了?”錦書冷笑一聲道:“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從來懶得分辨什么對與錯,值得不值得,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比如母妃,比如沈之璋,比如沈大哥和嫂嫂,沈老夫人。至于其他的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你父皇呢?”
“我與他見面不過幾次,他從來不記得我,我惦記他,吃多了嗎?”
“那我要奪你們家的權呢?你真的覺得無所謂嗎?”高承顏無法理解錦書的思維,內心疑惑不解:“你當真覺得,一點也無所謂嗎?”
“你奪權之后,會殺我嗎?”
“那當然不會啊?!备叱蓄伿缚诜裾J:“我殺你做什么?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不至于低到如此地步吧?”
“對啊?!卞\書一攤手理所當然地說道:“既然你不殺我,我何苦自殺式攔你呢?”
“不是……你……我……”高承顏轉不過來她的邏輯:“可是我確實是在奪你們家的江山啊。”
“如果你將來奪權成功,我大概也就是公主變郡主。你容不下前朝妃嬪,我可接母妃出宮贍養(yǎng)。到時候沈家于你有功,沈大哥體弱,沈之璋身體也不好,完全不足為患。我最在乎的人都平安著,那么誰當皇帝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錦書總結道:“對于我來說,沒有利益沖突,就不會多管閑事。”
“那如果有利益沖突呢?”高承顏反問一句:“你也會作壁上觀嗎?”
“我……”錦書欲言又止,幾次猶豫還是真誠地說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有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去衡量。如果要犧牲什么才能守護我在意的人,那就算是命也無所謂。大家都講我冷漠理智,其實是因為我在意的東西少罷了。說白了就是精神上的極簡模式……呃,算了太前衛(wèi)了,說了你也不會懂。”
聽她說完,高承顏逐漸陷入了沉思。屋內寂寂無聲,他兀自坐了一陣子,才輕輕一笑道:“我若是能早點聽你說這些就好了……也不至于走上這樣一條道路?!?p> “大可不必這樣?!卞\書慢慢站起身來說道:“我們注定是不一樣的人,你有你的追求和野心,我有我的生活方式。我若是經歷你所經歷的事情,說不定比你還混賬?!彼炎^的椅子輕輕擺正道:“我們能合作共贏是最好的,如果你不打算合作,也希望你能做一個有底線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