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先生可盡歡?”云禮抬手擦了擦鬢角的汗水,喘了口氣問道。
“吐盡心中悶氣的感覺真好啊,暢快!”嵇由仰面朝天,一臉的意猶未盡。
“悶氣盡除,不知先生的心結可解?”
“定是九歌那丫頭告訴你的吧!”說道心結,嵇由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就這么半倚著墻角坐在地上,臉上哪里還有笑意。
云禮見狀,也便起了身,雙腿呈跪坐,“九歌只是說先生被困于往事,不能心急。并未言明其他,云禮想著既是要同往事拜別,自然還是這祭舞來的痛快些?!?p> “哈哈哈,你說,你說這世間居然有如此玲瓏剔透的姑娘,還叫你我給遇著了,真是不易,不易啊!”
“確實不易!”云禮想到前幾日九歌坦言是為了自己留下來時的樣子,不由得低下了頭,心中竊喜。
嵇由便也不說話,就這么盯著云禮,云禮感受到了嵇由的目光,臉一陣滾燙,連忙轉了話題,“悶氣已除,不知嵇先生可否助我益州軍蕩平四海?”
說道此處,嵇由沒有再說話,只是起了身,慢慢踱至桌邊,委身坐了下去,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手持茶杯輕輕搖晃著,依舊無話。
“如今九州割據(jù),大小戰(zhàn)火不斷,百姓流離失所,饑不果腹,先生既有大才,自當為天下百姓盡力,小小宅院斷不是先生最后的歸處??!”云禮見嵇由沒有說話,便繼續(xù)勸說道。
“你說天下戰(zhàn)火不斷,可這滔天戰(zhàn)禍卻又是何人挑起,滿足的又是何人的欲望?如今你一個挑起戰(zhàn)禍之人,立在此處教我如何為天下蒼生計,你不覺得可笑嗎?”嵇由緩緩抬起眼皮,怔怔的看著云禮,字字鏗鏘。
“先生何不換個角度看呢?挑起戰(zhàn)禍也許恰恰是為了消滅戰(zhàn)禍。別的不說,且看這些年烏蘇城安置的流民,所定的賦稅之策,便知我益州乃是真心為百姓謀出路!”
“不知益州牧又是如何安置流民的?”嵇先生似乎來了些興致。
“西郊善民村便是專門為四處逃難的流民所建,為了讓逃難來此的百姓有所依仗,我們獨創(chuàng)了租賃法,第一年免費發(fā)放種子和農具給這些流民,有了收成之后的第二年才會讓他們交租納糧,此政如今已經(jīng)在整個益州得以普及推廣?!?p> “哈哈哈,做得好。那王世聰……!”說道挾天子令諸侯,魚肉百姓的王世聰,嵇由不禁緊握雙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現(xiàn)如今放眼整個九州,我益州雖勢力并不是最強,但兵強馬壯,軍心甚穩(wěn),州牧心思周全,善待百姓,又正當壯年,若得良人相助,必有機會一爭天下的。謀士所效主上,所求不過是政見一致,到時候上下一心,定當所向披靡!”
嵇由聽了云禮如此一番言論,并未吱聲,只是抬眼起來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風華少年,心中暗想若是他日一統(tǒng)天下的是他,這天下說不定是另一番景象了。
云禮見嵇由久未答話,以為他仍在猶豫,想了一想又繼續(xù)道:“云禮斗膽猜想,嵇先生定是對家父治州方式有所了解的,不然天下之大,嵇先生為何獨獨選了烏蘇城暫居?!闭f罷,竟是躬身一拜,“還請嵇先生莫在猶豫,出山助我益州!”
“哈哈哈,起來起來”嵇由起身去扶跪在地上的云禮,后又拍了拍他的肩頭,“汝父得子如此何其欣慰??!你這便回去回稟你父親,嵇由想同他一見,再確定是否相助!”
云禮心中大喜,嵇先生肯見父親,這相助一事便定是八九不離十了,于是便急急別了嵇先生,回府復命去了。
……
“哈哈哈,為父就知道,交給你的事,定能辦得成!”相較之前云信的連日無所獲,云禮這才出手,事情便有了轉機,季光自然是高興的合不攏嘴。
“只是,既是拜求名士,云禮覺得還是父親親至的好!一來放低身段,嵇先生更會覺得父親求賢若渴,將來也必定聽得進去他的建議。二來父親三請賢良的美名一經(jīng)宣揚,何愁天下名士不來歸順,到時天下人才聚我益州,何愁四海不平!”
季光一直覺得這個自己最寵愛的兒子,不過詩書文采上天賦異稟,但性情著實有些天真善良,可如今連續(xù)幾件要緊的大事,都叫他辦的妥妥帖帖,季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一直隱沒了云禮,不由得心生后悔,想著做些什么補償補償他。
“吾兒所議甚好甚好,事不宜遲,你明日便同我一道去拜請嵇先生!”
“父親英明!”云禮說罷,便欲轉身離去。只聽季光道了一聲“吾兒且慢!”云禮轉身,有些驚訝,顯然父親還有其他之事要安排。
“即日起,為父便封你為散騎常侍,在為父身邊隨侍,處理相關政事!”
“父親,二哥他……”
“為父知道你要說什么,你二哥為人憨厚,又頗識大體,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名利小事。吾兒還是莫要推脫了!”
云禮見季光臉色隱隱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便也不再忸怩,躬身抱拳謝恩。
……
“啪”季云信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拍著胸口對一旁的山濤說道:“我,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凡事力求面面俱到,盡善盡美,不過才落了個別駕,他季云禮一出手便是散騎常侍,呵呵,呵呵,父親可真是偏心?。 ?p> 說罷,季云信又將自己手中的酒杯高高舉起,正欲落下時,卻被一只手緊緊抓住,“山先生難道也看不起云信?”云信一臉怒意的說道。
“在公子引山濤為謀士時,山濤便暗暗立過誓言,日后只忠于公子一人,又怎么會看不起自己的主君呢!”
“既然如此,便把手放開,難道我連在自己院子里砸個杯子也不行嗎?”季云信一臉的委屈,眼角通紅。
“君子應喜怒不形于色。山濤知道二公子心懷天下,如今不過是小小不如意,便如此失態(tài),試問日后誰還敢追隨在公子左右!”
季云信聽到如此嚴厲的批評,愣在當下,雖沒言語,卻是把那高高揚起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見云信稍稍冷靜了些,山濤便繼續(xù)說道:“不過是個官職,高低又如何??扇羰嵌犹搼讶艄龋兑怨зR,美名一經(jīng)傳揚,難道日后還怕沒有賢良來投奔,擁護二公子嗎?!”
季云信聞言恍然大悟般重重點了點頭,拿起酒壺重新斟滿酒,持酒杯躬身拜向山濤:“先生大智,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云信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