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嵇先生去了凝江齋?”季云信信心滿滿趕來,山濤一番話,讓他抓住了問題癥結所在,金誠所致金石為開,可還沒進院子,便被下人們告知,嵇由去了凝江齋,說是去赴約。
能請的動嵇由之人,想必說的話嵇由總是聽的進去的。念及此處,季云信立刻轉身趕往凝江齋,即便今日嵇由還是不愿搭理他,能見到嵇先生那位朋友也是好的。
凝江齋是烏蘇城里最好的酒樓客棧,一共五層。因蘇州河從堂前穿堂而過聞名,站在凝江齋頂層,更可眺望整個烏蘇之景,如此景致,自然成了烏蘇城中豪門大戶,權貴巨賈,青年才俊聚會宴請的不二之選。
季云信一路趕來的路上便猜想,既然能在這凝江齋中相約,那嵇先生這位友人必定不會是尋常白丁,如若是烏蘇城中的門閥公子,那州牧府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請來做個中間人游說,定也不是什么難事。想到這里,云信心中一喜,連聲催促馬夫。
季云信剛下馬車,便聽到凝江齋中傳來的陣陣琴音,時而如鶯鶯夜啼,時而如江河洶涌,心中便知嵇先生的這位朋友定是大有來頭,平日里嵇先生雖好琴,卻極少與人彈奏,今日既是會客,又在這凝江齋中,竟能令嵇先生開先河奏上一曲,季云信不由得對這位友人心生好奇。
循著琴音,季云信來到三樓,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席間,面朝江河的嵇由。令他驚奇的是嵇由身邊竟然是一位女子,看背景極是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嵇由正在興頭之上,手指在琴弦上飛騰,音符如流水般傾瀉而出,云信此刻不敢上前叨擾,便立在原地,靜靜等著。
一曲畢,只聽嵇由身旁那女子噗嗤一笑,悠悠的說:“嵇先生近來可是有煩心之事?”嵇由沒答話,身后的云信卻是一驚,不禁脫口而出“九歌?!”
女子應聲回頭,見是季云信,便起身行了禮問了安?!帮壬墒墙袢占s了二公子?那九歌……”
九歌請辭的話還沒說完,嵇由便插了話,言語間極是不悅:“看來今日想與九歌姑娘暢談是不可能了,再下暫住東交民巷,九歌姑娘若是來日得了空,能來我那院子里坐坐,嵇某定不甚欣喜?!?p> “嵇先生言重了,九歌若是有空,定去先生府上討杯茶喝!”
“哈哈哈,一定一定,那我就在府上恭候了!”說罷嵇先生也不去理一旁候著的季云信,抱起琴就這么擦著他的衣袖走了。季云信心中也是一惱。
“二公子莫要生氣,嵇先生近日恐是有什么為難的事,心中不暢才會如此。如今看來,怕是要跟二公子有些淵源了!”九歌話說的倒是極為婉轉,本意是想安慰云信,可他被嵇由幾次視而不見的忽視惹得心中一陣熱血翻騰,哪里能聽得進去九歌的話,轉身便走。
“二公子,二公子”九歌緊著腳步追上季云信,“二公子可是想請嵇由先生出山助州牧奪取淮陽?”
“你怎么知道?”季云信見九歌轉眼間便猜到了他的來意,心中詫異,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我見那嵇由待你很是不同,你可有辦法?”
“二公子真是高看九歌了,九歌不過是在琴藝上同先生志趣相投而已,要左右先生的想法,恐還不夠資格!不過……”九歌此處故意做了停頓,看著季云信急切的神情,接著道:“嵇先生心懷天下,出仕是早晚的事,二公子莫要輕言放棄?。 闭f完,九歌便行了福禮,先行離開了。
季云信看著九歌的背影,心中竟生了些許感動出來。
季光見一連多日,季云信都不來呈報政務,便知他定是邀嵇由出山碰了釘子。傍晚時分特意將他叫了來,“那嵇由向來脾氣古怪,吾兒請不來也是正常!莫要放在心上!不如……”
季光話沒說完,便被季云信截了去“孩兒斗膽,懇請父親再多給兩日,兒子定能請到嵇先生!”說罷,竟是雙膝跪在了地上。
“吾兒莫急,為父并不是在怪罪你。只是這出征在即,不然叫你三弟同你一起?他文采不錯,說不定對那嵇由的脾氣呢?”季光此刻儼然是一位慈父,幫襯著兒子一起想辦法。
從未被季光如此待過的云信,自然受寵若驚,連番謝恩之后退了出去。云信剛剛退走,季光臉色便陰沉了下來,對左右安排到:“去叫云禮來!”
……
從未感受到如此父愛的季云信就像是上了好珮鏈的快馬,第二日一大早便急急趕往了東交民巷,在他三弟插手之前,他想再試試。只是還沒進門,便見院中站著一人,“九歌?”此時見到九歌,季云信心里暗道一聲不好。
“九歌見過二公子!”
“可是三弟在里面?”
“正是!”
“這……”季云信一連奔忙了數(shù)日,均無功而返,甚至那嵇先生話都沒和他多說兩句,每每見他都是一副人嫌鬼厭的模樣,如今卻單單準了云禮進去,想起連日來受的悶氣,一時心中竟是極委屈。
“二公子可是心中心緒難平?”九歌見季云信這般模樣,心里早猜透了八九分,多少有些不忍,想出聲安慰安慰他。
“自己耕的田,卻要別家收了去!又怎么會有好心情!想來終是嵇先生看不上我吧!”云信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盯著那扇房門,恨不得此刻自己能耍了性子,上前一把推開。
“有些事情,并不是早耕耘,便會早收獲。時機很重要!”九歌看著一臉憤恨的季云信說道,“嵇先生早有出仕匡扶天下之心,只是被前人寒了心,有些踟躕,他不見二公子并不是不喜歡你,他只是在和自己較勁。今日想來是我家公子趕了巧,嵇先生自個想明白了!所以二公子千萬莫要妄自菲薄?!?p> 此刻九歌的話就像是一陣秋風,吹散了連日的陰霾。是啊,時機!季云信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姑娘身體中所蘊含的能量,她居然只用了兩個字,便化解了自己心中的憤恨。云信心中一動,看向九歌的眼神中多了些不易察覺的情愫。
這邊一門之隔的云禮卻是另一副打扮,只見他披頭散發(fā),身著麻衣,手持腰鼓,正在屋中旁若無人的跳著祭舞,興起之處,大吼三聲。一旁的嵇由先是饒有興致的看了一陣,接著便也開始寬衣解帶,從柜中取來了麻衣,套在身上,跟著云禮鼓的節(jié)奏,一同跳了起來。
二人大約跳了一炷香的時間,此時渾身已是大汗淋漓。先是嵇由隨意往地上一趟,接著便是云禮放穩(wěn)了鼓,歪斜著也就這么四仰八叉的躺了下來。二人目光相對,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