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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風(fēng)

第十章 張龍獲罪陷囹圄 小翠為情入魔窟

徐清風(fēng) 沖浪的石頭 14945 2018-07-04 17:36:57

  金鼓峰上土匪也被官府滅了,民團(tuán)團(tuán)丁也消耗殆盡。

  張龍在牛肚壩避了幾日,這危險差事也躲過去了,帶的大煙也抽完了,便思量著返城去,便去父親張云聊那告辭。張云卿讓三姨太扶了正坐在在天井里曬太陽,逗逗小張豹。見張龍過來辭行,也并未多說什么,只讓他回去低調(diào)做人,小心做事。

  張龍回到城里,去幾個鋪子看看,打算將這月收益攏收回家去。忙了半天,便又去煙館呆著。

  張龍回城的消息不多時便讓知縣知道了。

  下午時分,張龍正在煙塌上懶懶瞇著,已多日沒這么身心暢快了。金鼓峰土匪的滅絕,也讓張龍去了一大心病,怎能不高興。

  這時王巡檢來了。

  掌柜見王巡檢帶了官差來,忙上樓告訴張龍。張龍正坐起身來,王巡檢已到門口。

  王巡檢依在門旁,看著張龍緩緩地說:“張團(tuán)總病可好了?”

  張龍揉揉眼睛迷糊地說:“謝過王大人問侯,已全好了!王大人到此找兄弟我,不會專來問侯咱的吧!”

  王巡檢說:“你倒是說對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知縣大人有請!”

  張龍聽又是知縣叫他去,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了,自從父親殘了后,現(xiàn)在那知縣叫他就不會有什么好事了!再加上這次稱病不去剿匪,心里真怕知縣找自己茬。于是強(qiáng)作笑顏問王巡檢:“王大人可知知縣大人找我何事?”

  王巡檢狡黠一笑,說:“我就一跑腿的,知縣大人請你我怎如何事!你去了便知了!”

  張龍無奈,只得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讓王巡檢一行裹夾著去了那衙門。

  史知縣見張龍來到,端坐在案后。微笑著朝張龍點點頭說:“張老弟身體無恙了吧!”

  張龍忐忑不安地拱手作禮答:“托大人福,沒事了,已經(jīng)全愈了!”

  史知縣關(guān)切地問道:“身體保重要緊呀!沒了身體,什么都沒了是吧!”

  張龍舒了一口氣,心想這史大人還是關(guān)心他的,便直點頭說:“大人說的是,多謝大人關(guān)心!”

  沒料史知縣話鋒一轉(zhuǎn)道:“張團(tuán)總這次得了什么病呢!讓我猜猜,心病吧!”

  張龍不知知縣為何如此說,有些茫然,有些不安起來,說:“大人又開小人玩笑!”

  抬頭看看知縣,知縣卻是一臉嚴(yán)肅,語氣生硬地說:“我有空和張團(tuán)總開玩笑嗎?”

  張龍聽出知縣話語不對,神情冷酷,從來沒見他用如此態(tài)度對自己,雖然有些不安,但更多憤懣在心頭。暗暗想知縣這個肥豬是個什么東西,這才幾日,居然這樣跟老子說話。心雖如此想,但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這時也不得不強(qiáng)作笑顏說:“我得的真不是心?。『俸?,大人明查。”

  史知縣立起身來,冷冷地對張龍說:“隨我來,讓你看些東西治治你心病!”

  王巡檢帶著官差上前擁著張龍出了衙門,七轉(zhuǎn)八彎轉(zhuǎn)到了衙門側(cè)邊的殮房。張龍更是大惑不解,心里七上八下隨知縣一行進(jìn)了殮房。

  那殮房內(nèi)排放著十幾具尸體。史知縣讓張龍靠過去,命官差掀開蓋尸布,對張龍說:“張團(tuán)總,這幾個人可認(rèn)識?”

  張龍湊近仔細(xì)一看,大驚失色,說:“這幾個不是咱民團(tuán)的人么!王五,麻子,疤臉……!他們都是送我哥的人,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史知縣呵呵一笑,撫著胡須,說:“認(rèn)識就好,就怕你不認(rèn)識!張團(tuán)總想不到還是腳踏黑白兩道的大人物??!我說你張家怎么能在慶陽呼風(fēng)喚雨的,飛揚跋扈,原是靠山來頭不簡單啊!”

  張龍聽史知縣話中有話,將這矛頭沖著自己而來,卻沒去多想。他看著眼前這幾具死人,心頭怒火中燒。這幫王八蛋,原來和金鼓峰土匪同流合污去了,將我張家害慘了,想著心里更是怒火沖天,恨不得將他們碎死萬段,砍成肉醬,口中直叨念:“這幫王八蛋,王八蛋!”情不自禁伸手去拔刀。

  史知縣見張龍要拔刀,以為他要狗急跳墻,加害自己,慌忙喊道:

  “快將他拿下!”

  張龍身后王巡檢忙一把將張龍抱住,順勢將他摔倒在地,幾個官差一擁而上將他死死按住,拿來繩子把他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張龍不成想到知縣大人他們會綁了自己,急忙在底下喊:“大人,誤會啊!我不是要害你,我是恨不得去砍這幾個死王八呀!快放了我吧!”

  史知縣驚魂未定,用手抹了抹汗,正正官帽,指著張龍便罵:“放了你,你膽大妄為,身為民團(tuán)團(tuán)總,不思怎樣保地方平安,去勾連土匪,為禍地方,實在是罪大惡極,罪不可赦!今天見事情敗露,居然想謀害本官,還想狡辯,我定讓你認(rèn)罪伏法!”

  張龍聽知縣這一罵,終于明白這下自己栽了跟頭,這個狗官終于對自己下手了,自己是兇多吉少。不由得大怒,沖知縣大喊:“大人想誣陷我不成,就算這幾個雜種以前是我的人,就能說我也和他們一伙嗎?要知道他們也算是你知縣大人手下的人,難道大人也和他們一伙的?”

  史知縣勃然大怒,怒斥張龍道:“放肆!我堂堂七品官員,豈會誣陷你一個小小的團(tuán)總,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了!帶他到大牢!”

  王巡檢帶官差將張龍拖到大牢中,吊了起來。這時旁邊有人用微弱的聲音在喊:“張二少爺,團(tuán)總,你也進(jìn)來了?”

  張龍轉(zhuǎn)頭一看,黑牢的旁邊吊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仔細(xì)一看,是牛三,不由得怒火填膺,大叫:“你這個畜生,吃里扒外的畜生!不但害了我哥,還要來害我!”

  牛三裂開鮮血直流的嘴放肆地笑著:“我牛三在你跟前做狗多年,這下不再做你的狗了!二少爺,你就招了吧!我都交待了,咱們早跟金鼓峰勾接在一起了,你不是還和宋三留宋大當(dāng)家是結(jié)拜兄弟嗎!到了這個地步,還隱瞞什么呢!”

  張龍氣得渾身發(fā)抖,要不是被吊著,一定要將這牛三錘扁了方不解恨,這時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干瞪眼。

  知縣一臉得意地將一張按滿血手印的供狀在張龍跟前一揮,對張龍笑笑說:“張團(tuán)總!怎么樣,這鐵證如山,你還不認(rèn)罪么?”

  張龍知道自己被小人害了,百口莫辯,只好向知縣告饒。

  史知縣毫不理會他,命王巡檢將張龍關(guān)進(jìn)大牢。王巡檢見張龍不停叫冤,一刀柄下去,將他砸暈,差捕上前拖死狗一樣將拖進(jìn)牢里鎖了起來。

  張龍被捕的消息會利豐王掌柜晚上就知道了。

  這個對張家忠心耿耿的掌柜是張家大奶奶,也就是張龍母親的遠(yuǎn)方弟弟,算是張龍的舅舅。一聽說張龍出事,第二天一早便忙去衙門打探消息。

  衙門的俞典史雖并不知情,但聽說知縣拿了張龍,也是波瀾不驚,只有些微微慍怒。雖說自己巴不得張龍伏法,但知縣在不知會自己一聲的情況下就將張龍逮捕了,這不符合常情,好歹自己也是掌管一縣刑名司獄的官員,這明擺著,知縣是要架空自己。

  俞典史讓王掌柜直接去找知縣。

  王掌柜到知縣府上求見知縣,史知縣卻見都不見他。王掌柜吃了個閉門羹,在那知縣府外急得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正巧王巡檢過來了。

  王掌柜見了王巡檢,忙迎上去,拉著他衣角,伏地便拜,說:“大人,我家張龍少爺被官府抓去,不知何事?求大人告知詳情,小人也好回去報給張大老爺知道!”

  王巡檢一手按著刀,將那王掌柜打量一番說:“你這算找對人了,這事我倒是知道,因為是我抓的人??!哎呀!你那張少爺可是攤到大事了哦!”

  王掌柜一聽張龍攤了大事,立起身來,著急地問:“張龍少爺出了什么事?”

  王巡檢故作憐惜,假意失望地說:“這張團(tuán)總不知怎么就和金鼓峰上的土匪勾連在一起了。那金鼓峰上剿滅的土匪,大都是他張團(tuán)總的手下,并且還有活著的土匪都證明張龍與土匪勾連的事實,唉!知縣大人十分震怒??!要將張團(tuán)總繩之以法,嚴(yán)懲不貸,以平民憤?!?p>  王掌柜被王巡檢一番話,嚇得不淺,急忙對王巡檢說:“大人可否讓小人去探望下少爺?”

  王巡檢面露難色,說:“張龍現(xiàn)在是重犯,我怎可讓你去看他,要是知縣大人知道了,我可要擔(dān)責(zé)了。”

  王掌柜從懷中摸出十兩銀子來,悄悄遞給王巡檢。王巡檢又推了回來為難地說:“兄弟,不是我想幫你,這事真的難辦??!”

  王掌柜咬咬牙,又拿出十兩一起遞給王巡檢。王巡檢接到手中,掂了掂,作出一臉苦笑,說:“唉!真拿你沒辦法,難得你對張家一片忠心,我們又是本家,我就斗膽幫你一次吧!下不為例哦!”

  帶王掌柜去了縣衙大牢。給牢頭說了兩句,讓王掌柜進(jìn)去,自己在牢門口等著。

  王掌柜進(jìn)到牢里一看。在陰喑的牢中,鐵欄后的張龍蓬頭垢面地蜷縮在草堆上,被鐵鏈栓著,身子瑟瑟發(fā)抖。盯著王掌柜看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是他,跳將起來,拖著鐵鏈撲到鐵欄上,雙手抓住鐵欄直搖晃,聲嘶力竭地喊:“舅舅,你怎么才來!快弄我出去,弄我出去。”

  王掌柜看著張龍這樣子,急步過去抓住他的手說:“二少爺,你莫急,先忍忍,我先回去給你爹商量商量,想想辦法,弄你出去?!?p>  張龍見自己還不能出去,失望地怒吼道:“那還不快去想辦法弄我出去,混帳東西!快去啊!”

  王掌柜知道張龍矯生慣養(yǎng)的身子哪受得了牢獄之罪,心中著急。便匆匆告辭,臨走時又悄悄塞給牢頭些碎銀,讓他們好生對待張龍。

  王巡檢見王掌柜出來,將他拉到一旁,悄悄說:“這張龍你也看見了,我看你也真是為他操心,實話給你說吧,張龍這事還真不小,弄不好腦袋不保,知縣正準(zhǔn)備要將此案上呈省府,要那樣的話,你家少爺可就保不了了!”

  王掌柜慌忙問:“那該如何是好?”

  王巡檢說:“你去給你張大老爺陳清厲害,讓他想辦法吧!搞快吧,這案子定成鐵案就不好辦了!想平時我跟張團(tuán)總也是交情不薄,做好人就做到底吧!再幫你去知縣那兒打探打探消息?!?p>  王掌柜聽王巡檢一說,忙謝過他,便匆忙趕去了牛肚壩。

  張云卿閉著門在院中一步不出,這些日子除了張龍偶爾回來,沒有任何人來訪。突然見王掌柜來到家中,一下便知道是那張龍出了事。

  張云卿按捺住自己焦慮不安的心情,讓三姨太給王掌柜擺上椅子,泡上杯茶。王掌柜此時那有那閑功夫喝茶,瞥見四下無人,急忙對張云卿說:“大老爺,可不好了,二少爺被官府抓起來了!”

  張云卿一驚,讓王掌柜慢慢說來,這時三姨太搬來椅子,張云卿讓王掌柜先坐下。王掌柜盯了盯三姨太欲言又止。張云卿急道:“什么時候了,都是家里人,你就快說吧!”

  王掌柜說:“二少爺剛回城,就被知縣抓了。說他勾連土匪,為禍地方,大罪!”

  張云卿瞪大眼睛,咬緊牙關(guān),恨恨地說:“狗官真是狼毒,想將我張家斬盡殺絕,我張家與金鼓峰土匪水火不容,居然說我兒與土匪勾連,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要上省城告他!”

  王掌柜又說:“那官府也非無故給少爺定罪,乃因此次官府到金鼓峰剿匪,剿得的大都是少爺民團(tuán)中人,并且有個叫牛三的土匪沒有死,指證了少爺,說少爺不但與金鼓峰勾接,還與宋三留是結(jié)拜弟兄。讓知縣作為鐵證說他民團(tuán)土匪一家,要定成鐵案,上報省府,重重懲處。如不快想辦法,少爺命將不保!”

  張云卿驚愕失色,顫抖地指著王掌柜說:“金鼓峰上土匪是團(tuán)丁,我不信,怎么可能?”

  王掌柜說:“那些團(tuán)丁就是送大少爺那伙人!牛三就是其中一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點不假。”

  張云卿聽了,怒不可遏,連連怒罵:“無恥小人,養(yǎng)不家的狗,居然認(rèn)賊作父,反過來害我家,我張家白喂了一群白眼狼,真是狗都不如!”

  王掌柜和三姨太在一旁不敢吭聲。張云卿罵了一陣,氣喘吁吁,滿面通紅,青筋直冒,癱坐在椅上。又沉默了半天,半天緩過氣來,無力地抬起頭來看了看三姨太和王掌柜。

  此時的張云卿沒有了憤怒,也不再激動,而是平靜地對王掌柜說:“我張家到今天成了別人砧板上的肉,怪不得誰,成王敗寇,都是自己造成。幾個蠢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自以為是,誰都不放在眼中,卻不知自己早就是人家桌上盤中餐了。這下人家不但要吃了你,還要喝你的油!你又能怎樣呢!一切都隨他去吧!沒了性命,爭名奪利又如何!金山銀山又怎樣!兄弟,龍兒之事就拜托你出出力了,盡量撈他出來,救他一命也好。用錢多少都無所謂了,錢我來想辦法?!?p>  王掌柜流淚說:“大哥!你放心,二少爺?shù)氖挛移戳死厦マk!”

  張云卿輕輕擺擺手,對他說:“不要說拼命的話,盡力而為吧!有命在比什么都強(qiáng)!你先回去打探打探吧,官府不會要龍兒命的,他命還值幾個錢,你就問他們到底要多少錢才肯放人!”

  王掌柜站起來,抹了抹眼淚,向張云卿作揖告辭。張云卿叫住他,讓他需花銀子打點官差時到各商鋪柜上支就是,不要舍不得花錢。

  王掌柜正要走,張云卿又叫住了他,從手上擼下那只大紅寶石戒指。這只戒指純金精制,上面鑲著顆鴿子蛋大的南洋紅寶石,戒指背后刻著四個字‘卿本狂人’。這個戒指是女兒出嫁時,親家專門重金為他定制的,張云卿愛不釋手,視為寶貝,一直戴在手上。這會兒摘下來,遞給王掌柜說:“把這個拿去,見了狗官方便說話!”

  王掌柜心如刀割,流著淚說:“大哥啊!這可是你的命根子?。∧憔瓦@么拿去便宜那狗官?”

  張云卿淡淡地說:“我現(xiàn)在如此樣子,手都廢了,還要這個做什么,拿去吧!救龍兒要緊!”

  王掌柜泣不成聲,將戒指揣在懷中,拜辭了張云卿,從牛肚壩回到城里。由于當(dāng)家老板被官府抓了,張家各鋪子頓時慌作了一團(tuán)。王掌柜先去安撫好各商鋪樓館,明確負(fù)責(zé)人,讓他們正常經(jīng)營,收益放到會利豐統(tǒng)一支配。

  將這一切事宜安頓好后,王掌柜又準(zhǔn)備去找王巡檢。剛一出門,就在街上碰到王巡檢帶著官差巡街過來。王掌柜上去照呼王巡檢,讓他屋里坐坐,王巡檢叫其他官差先走,跟著張掌柜就上會利豐來了。

  王掌柜將他迎到里屋,叫伙計將柜上上好烏龍茶泡上。

  王巡檢進(jìn)里屋坐了,蹺了個二郎腿,端了茶杯悠哉悠哉地吹著熱氣。王掌柜讓伙計退下,閉上房門。

  王巡檢斜著眼,面帶微笑,明知故問地問王掌柜:“掌柜找我何事?。 ?p>  王掌柜訕笑著說:“小人想向大人打探下我家少爺?shù)那闆r,還望大人告知?!?p>  王巡檢并沒回答他,卻問:“你家張大老爺知道了么?”

  王掌柜說:“知道了!小人已告訴他了。”

  王巡檢呷口茶,緩緩問道:“那他什么意思啊……”

  王掌柜實話說:“還肯請王大人幫忙向知縣大人求求情,放過我家少爺,大老爺說了,只要饒過少爺一命,什么都好說。”

  王巡檢將那茶杯蓋兒在茶杯上用手捻動著,眼睛盯著茶水,慢悠悠地說:“看來你家張大老爺算是開了竅,是個明白人,可知縣也正在氣頭上,不好去說,等等看吧!但愿他還沒將此案上呈省府。“

  王掌柜忙拿出五十兩銀子包好,推到王巡檢面前說:“還望大人費心,將這事放在心上,緊忙些幫幫我家少爺,事成之后,張家另有重謝?!?p>  王巡檢將銀子揣在懷中,露出笑臉來,將手一拍大腿說:“唉!人情難卻??!誰讓我是個重情義的人呢!想張家平日也對我不薄,我就厚著臉皮,替你張家在知縣大人面前求求情看如何!”

  說罷,扔了茶杯蓋在桌上,起身要走。王掌柜忙將他送到門口,說:“大人,有消息盡快通知我哈!”

  王巡檢揮揮手,作為回應(yīng),頭也不回地昂首闊步走了。

  王掌柜從王巡檢走后,便心神不寧地等他消息。等到天黑時也不見他來回話,心中有些焦急,便又去衙門打探,衙門內(nèi)空無一人,官差早就回家去了。王掌柜又無奈捱過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匆匆去衙門口等著王巡檢。

  等了半天,才見王巡檢到衙門上差。王掌柜陪著笑臉迎上面,拱拱手,小心翼翼地問:“大人可有消息?”

  王巡檢一臉難色對王掌柜說:“這事棘手??!這兒也不好說,這樣吧!等會我忙空了去會利豐再說吧!”

  王掌柜只得告辭回去等著。

  直到午時,王巡檢才跚跚來到會利豐。王掌柜客客氣氣將他迎進(jìn)里屋,待他坐下,忙問:

  “如何?”

  王巡檢不緊不忙地將刀擱在桌上,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我去找了知縣大人,大人意思是要將張龍依法嚴(yán)懲,以敬效尤,震攝不法之徒!”

  王掌柜急了,忙說:“這不是要我家少爺命么!這可如何是好,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么?”

  王巡檢說:“我也替你家求了情的??!知縣大人說他身為朝廷命官,吃著朝廷俸祿,豈能徇私枉法!我苦口婆心勸知縣大人,說張龍雖罪孽深重,可張家已連失兩子,如再殺了張龍,張家要就絕戶了,還望知縣大人法外開恩,說張家愿出錢贖張龍一條命。知縣才勉強(qiáng)松口,讓你晚上去見他。”

  王掌柜知道這事有眉目了,忙謝過王巡檢,在王巡檢走時又封了五十兩銀子給他。

  王掌柜等到天黑又匆匆去了知縣府中。仆從通報后,知縣半天才讓他進(jìn)去。

  史知縣坐在廳中,臉色嚴(yán)肅,正在看文案。王掌柜朝知縣作禮,他也未理,王掌柜站在那兒,手腳無措,緊張地等史知縣看完。史知縣頭也沒抬,打著官腔問:

  “你就是王掌柜?”

  王掌柜忙答:“小人正是,小人叫王云富,是張云卿老爺妻弟,現(xiàn)替他打理城里生意?!?p>  史知縣抬了頭,看了看他,說:“你是為張龍這案子來的吧?”

  王掌柜小心翼翼地說:“大人明鑒,肯請大人法外開恩,留張少爺一命,張家定當(dāng)感激不盡!”

  那史知縣小眼閃著亮光,卻把臉沉了下來說:“張龍身為團(tuán)總,居然勾連土匪,為禍地方,罪大惡極,你好大膽,竟讓本官循私枉法,讓我放過他?”

  王掌柜撲通一下跪在知縣面前告求說:“我家老爺說了,大人如能放過少爺,要多少銀子都愿出!”

  知縣一臉嚴(yán)肅道:“哼!他張家平日囂張跋扈!而今張龍犯下滔天大罪,當(dāng)依律嚴(yán)懲不貸!”

  王掌柜連忙掏出那顆紅寶石戒指,悄悄遞給史知縣。史知縣攏在手中,低頭瞧了又瞧,頓時眉開眼笑,換了一副嘴臉來。

  史知縣面露笑容,撫著胡須沉吟道:“既然你家老爺爽直,我也就做個好人了。張龍實在是罪不可赦,要想留他一命,張家就要出紋銀一萬兩?!?p>  王掌柜聽了,目瞪口呆,跪在地上半天沒回過神來,一萬兩!這知縣比土匪還黑哪!張家已被土匪掏空,怎拿得出這么多錢!脫口說道:“這么多錢,叫張家怎么出得了?”

  史知縣臉色一變,冷冷地說:“出不出得出不是你的事,你只給張云卿傳話去,十日之內(nèi)錢湊齊,過了這個時間,誰也救不了他的寶貝兒子了!”

  說完,叫聲送客,王掌柜忙識趣離開,又連夜趕去牛肚壩。

  張云卿聽王掌柜回來一說,人如那霜打的茄子頓時蔫了,呆坐許久,才說:“官禍猛于虎,現(xiàn)在看來土匪算什么,這官家明搶咱咱還要求著給銀子。有什么法子呢!只要留得龍兒命在,錢又算什么!家里現(xiàn)在也無什么錢了,就將城里房子鋪子全賣了吧!那些產(chǎn)業(yè)至少也值個五六千兩銀子吧!城里這些日子的收益加上龍兒存著的那些銀子,珠寶也有個幾千兩,再賣些田,給他湊去!”

  王掌柜大吃一驚,‘撲通’一下子跪在張云卿面前痛哭:“大哥?。∧愫貌蝗菀讙晗碌募覙I(yè),就這樣散了么?能不能再想想其它辦法?”

  張云卿苦笑道:“能有什么辦法!我已是廢人,龍兒不能死,他死了,張家就真的完了!城里容不下咱們,就回牛肚壩來,咱還有些薄田,餓不死人。去吧!明天就去將房子鋪子處理了,有人要,就帶他來家里交割房契?!?p>  張云卿說得輕描談寫,一點也不心痛似的。王掌柜在旁卻替他難過極了!不住地偷偷抹眼淚。

  在張家禍?zhǔn)逻B連,焦頭爛額之時,圓通寺這些日子建設(shè)進(jìn)展很快,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了,菩薩已經(jīng)塑好,各大殿和僧舍也已建好,只有點收尾小工程還沒弄好,只等吉日開寺為佛開光后,打開山門,迎來信眾燒香拜佛了。盲僧也順理成章成了新寺方丈,搬入了方丈室住下,秦頌云也關(guān)了城中藥鋪,住到寺里來了,又陸續(xù)從各地慕名來了好幾個僧人到圓通寺來,準(zhǔn)備在此掛單修行,西山一改往日沉寂,終日晨鐘暮鼓,僧俗往來,也是一番熱鬧氣象。盲僧擇好吉日,準(zhǔn)備本月十九開寺為佛開光,并通告了民眾,史知縣和地方士紳都要來參加慶典。這離新圓通寺開寺也只有幾天時間了。

  丁老太本是個信佛之人,早在建寺之前就說好了要在寺里做個打雜居士,住寺里吃齋念佛,平日里幫忙做飯掃院。丁小妹要跟盲僧習(xí)武,干脆就順便跟著母親一起在寺里住下了。剩下小翠姑娘一個姑娘家在丁家跟丁青山同一屋檐下也不甚方便,便也要搬過來和小妹住一起。于是丁家暫時就剩丁青山一人在家了。

  這日小翠在寺里幫完忙,準(zhǔn)備就回丁家取些衣物。

  小翠姑娘一路上哼著曲兒,腳步輕快,這些日子隨丁家和盲僧他們在一起,其樂融融,比在翠云樓過那屈辱的日子好多了,心情也大好,只時不時念想那不知所蹤了的無影哥哥,不知他是否還掂記著他的小翠妹妹!

  從寺里到丁家約三里來路,雖不遠(yuǎn),卻也是山野之地,樹木蔥茸,遮天蔽日。平時便是人跡罕至,只這段時間西山新寺建成,才不時有人來往。

  小翠正走著,前面路旁蹲著一人,是一老者,衣著樸素,朝自己笑笑。小翠納悶,難道他認(rèn)識自己,可自己根本不認(rèn)識他,奇了怪了。便不停腳步地走了過去,并不理會那人。那人卻對小翠叫了一聲:

  “小翠姑娘!”

  小翠停下腳步,回頭盯著老者,見他面容和善,不似奸孽之人,不禁有些詫異問道:“老人家可是叫我?”

  老者笑笑,說:“這里還有其他人么!你是小翠姑娘吧?”

  小翠答:“是?。∥揖褪切〈?,你怎么認(rèn)識我的?找我又有什么事?”

  老者說:“我并不認(rèn)識你,可有個人認(rèn)識你,是他叫我來幫他找你的!你模樣兒他都告訴我了,正巧在這里碰到你,覺得像,斗膽冒昧叫你,你還真是小翠啊!”

  小翠更加奇怪了,她在此地人生地不熟,除了丁家和無根大師誰還認(rèn)識她,便問:“誰讓你找我?什么事?。俊?p>  老者并不急著回答她,從懷中摸出一樣?xùn)|西來,遞給小翠。小翠接過一看,脫口說道:“無影哥哥!”

  原來老者遞給她的是一柄飛刀,刀上刻著一個‘彡’符號,乃是宋無影飛刀專門記號。這宋無影本名叫宋連景,‘影’字無‘景’就剩'彡’,所以只刻半邊‘彡’字作他的記號。小翠姑娘見了飛刀,如同就見了她的無影哥哥,激動無比,無影哥哥還活著,還想著自己,想和自己比翼雙飛,怎能不讓人高興,不讓人激動。小翠忙問:“你又是誰?無影怎么認(rèn)識你?他在哪兒?”

  老者說:“叫我喜叔吧,我是他朋友,他住在我家,不便出來拋頭露面,乃托我來接你,讓你跟他一起遠(yuǎn)走高飛,離開這是非之地,相伴一生?!?p>  小翠聽了喜極而泣,無影哥哥終于金盆洗手,自己不用再替他擔(dān)驚受怕了,找到他后一定去一個靜靜地方過安穩(wěn)日子,你耕田,我織布,心無旁騖,無欲無求,多好!

  小翠將飛刀揣在懷中,對老者說:“你等會兒,我去西山跟無根大師和小妹他們說說就隨你去。老者抬頭望望天說:“時候不早了,路程還遠(yuǎn),我看就不必去耽擱了吧!不如你寫個條子放在丁家,說你隨我找宋無影去了,他們也應(yīng)放心。我們就此趕路,免得宋老弟久等著了急。”

  小翠心早已飛到宋無影身邊去了,想想也作罷了,和老者急急趕到丁家,丁家空無一人,丁青山也還未回。小翠用鑰匙開了門,找來筆墨紙硯,磨好墨,在紙上寫了幾行字:

  無根大師,丁大娘,小妹,青山哥哥,我去找無影哥哥去了,他在一個叫喜叔的家中等著我。我找到他后,就和他遠(yuǎn)離這是非之地,過平淡日子,就此別過。感謝你們救命之恩,你們都是好人,你們大恩大德小翠銘記在心,永不敢忘,望日后有緣再相見,望你們保重,安好!小翠字。

  小翠將字箋平放在桌上,去屋里收拾了幾件衣服,深情地環(huán)顧了下丁家,鎖了門,將鑰匙掛在門上,回首望望西山,心中念道:莫怪小翠不辭而別,只是見了你們,又怕自己不忍離去,告別了,保重!

  老者在院外不住催促,小翠只得匆匆跟了老者去。老者居然準(zhǔn)備了轎子停在路旁,兩個轎夫等在一旁,小翠也沒多想,上了轎。老者微微一笑,揮手讓轎夫抬轎上路。

  轎子在老者帶領(lǐng)下卻一路向東朝慶陽城方問去了,小翠不解問:“老伯,你家住城里么?不是無影哥哥還遠(yuǎn)著嗎?”

  老者笑笑說“你無影哥哥在城里等你,接到你后再趕路?!?p>  小翠不再懷疑。

  一行人入了城,幾拐幾拐,進(jìn)了一個深深小巷。老者打開一個院門,讓轎進(jìn)了院,又緊閉了院門。

  轎夫停了轎,老者將小翠扶了出來。小翠一出轎便問:“我無影哥哥呢?”

  老者呵呵笑道:“到地兒了還著急,急啥,他在屋里等你呢!”

  老者帶小翠進(jìn)了屋,又去了里間,轎夫跟在后邊。里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小翠不禁有些不安。老者點亮了油燈,小翠才看清這是一間無窗的黑屋,屋內(nèi)就一張床,根本沒有她的無影哥哥,頓感情況不妙,轉(zhuǎn)身欲逃。后面轎夫朝她后頸就是一掌,將她拍暈。老者和兩人相視一笑,用麻繩將她捆結(jié)實,扔到床上,鎖了門走了。

  過了一會兒小翠舒醒過來,見自己已被綁上,知道自己又落入魔窟,心中十分害怕,她一個弱女子,到底招惹了誰,竟如此對她,不禁驚慌大叫,卻無人應(yīng)答。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那老者進(jìn)來,還是那樣和善,端了個水杯,淡淡地說:“別嚷了!這屋四壁不透風(fēng),叫也無人聽到。別費那功夫了!”

  將水杯遞到小翠跟前,叫她喝水,小翠呸了他一口,大罵道:“老騙子,大壞蛋!”

  老者隨她罵,將水潑在地上,然后冷冷地問:“叫夠沒?叫夠了,我就走了!”

  小翠顫抖地說:“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把我騙到這里來?為什么要綁了我?我與你們又不認(rèn)識,又無冤無仇的,為什么?”

  老者臉色一沉,惡狠狠地說:“哪那么多為什么!綁你自有用處,你管我們是誰,自己老實在這兒呆著,不要有非份之想,否則叫你小命不保,還想不想見你無影哥哥!等他來了,自然就會放了你!”

  小翠聽老者話后,頓時明白過來,看來這伙人綁了自己,跟她那無影哥哥有關(guān)系,八成是無影哥哥得罪了他們,他們一定找不到無影哥哥了,才如此下作地綁了自己。不禁叫道:“我與你們毫不干系,綁我作什么?快放我走。我無影哥哥呢!你叫他來呀!你怎么不叫他來?我要見他!你們這些壞蛋,騙子!”

  老者冷冷一笑,說:“哼!急什么,有你在這里,還怕宋無影不來見你?只要你聽話,我們不會害你和你無影哥哥的!”

  說罷,出門去了,邊走邊說:“我就在外面,想喝水方便什么的,叫我一聲就是,其它的就不要想了?!遍T‘哐’的一聲又被鎖上了,把小翠一人關(guān)在黑屋里潸然淚下。

  卻說小妹在圓通寺里左等左等不見小翠回去,不免有些著急,這個死妹子,怎么去了半天不回,難道被誰絆住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回家去找小翠。一路上都不見她蹤影,心里著了慌,小翠會不會出了什么事!回到家,見面鎖得好好的,鑰匙掛在門上。忙打開門,見桌上放著張紙箋,拿起一看。舒了口氣,卻有些失落,心中暗罵:這死妹子,虧我們待她不薄,這找情郎去了,也不來辭個行,真是薄情寡義,不,厚情寡義,沒意思!想想,自己也笑了,還是為小翠有個好歸宿感到高興。

  盲僧和丁老太聽說小翠已不辭而別,找宋無影去了。丁老太有些難過,她很是喜歡這個勤快又伶俐的苦命孩子,十分不舍地說:“這么好個姑娘,誰娶了她就是前世修得的福分,只可惜我只有一個兒子,要再有一個兒子就好了,無論如何也要留她在咱丁家的!”

  丁小妹聽母親這樣說,翻了個白眼,道:“要不我給你找回來,讓她陪你到老。”

  丁老太直罵這死丫頭真是無心無肺之人。

  盲僧念聲‘阿彌陀佛’,說:“小翠紿終對宋無影不舍不棄,也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宋無影能有她這紅顏知己,是他福份?。≡杆麄円院笮腋C罎M?!?p>  后來丁青山到西山看母親,大家又談起小翠,不禁唏噓不已,在一起這么些日子,難免有些失落不舍,卻又都為她高興。他們哪里知道,這小翠又入了魔窟。

  真是自古紅顏多薄命,風(fēng)雨飄零無歇處!

  再說宋無影跟宋三留逃下金鼓峰,躲在那僻靜的院中,離慶陽又遠(yuǎn),也無人注意他們,偶爾去趟鄰近白河城里,找找樂子,買些生活用品。他倆剃了頭,留上了辮子;宋三留刮了胡須,宋無影則蓄上了一臉絡(luò)腮胡;化名劉山、吳景。他倆衣著華麗,出手大方,一副公子哥兒派頭,誰人知道眼前這人就是那金鼓峰上的惡匪呢!

  宋三留倒是過得快樂,而宋無影卻成天心神不寧,食不甘味,心不在焉的。這宋三留看在眼中,知他放不下那小翠,可自己兄弟倆好不容易逃離險境,可不能為了一個女人又去自投羅網(wǎng),心里也是著急,想早日帶弟弟離開此地,遠(yuǎn)走高飛??赡倾y子這么多,不好搬運,他們居無定所,不知最終會去哪兒!就不能將銀子換成銀票,只能換成金條,一次又不能換多了,怕引人注意,也不敢找大錢莊換,怕官府查覺。沒有辦法,只有哄著宋無影開心,多留些日子了。

  這日里,兄弟倆吃罷早飯,宋三留與別人約好了,又要去換金條,這回?fù)Q了,銀子也換得差不多了,就不再換了,準(zhǔn)備過兩天就離開此地了。宋無影呆在家里沒事,也跟著去逛逛。

  兄弟倆去到城里,宋三留去換金條,宋無影便去了城中有名的茶館“閑鶴樓”中喝茶,閑鶴樓是白河劉家莊劉繼祖家的產(chǎn)業(yè),劉家在白河是個大戶人家,可主人劉繼祖誰也沒見過,神秘得很。

  宋無影找了個偏僻處坐了,喝著茶,聽說書的說那《濟(jì)公》。茶館里坐滿了茶客,都是來聽這說書的說《濟(jì)公》,旁邊茶客聽到高興,對另一人說:“這濟(jì)公是羅漢下凡,本事了得,專除惡揚善。你知道嗎?這濟(jì)公本是金身大羅漢,聽說又轉(zhuǎn)世了,就在鄰邊慶陽縣里?!?p>  另一人道:“可不是,這事都傳開了,說那無根和尚就是濟(jì)公轉(zhuǎn)世,本事非凡哪!想那慶陽的張云卿在這幾個縣名頭夠亮吧,誰敢惹他!他是威震整個大青山地區(qū),何等威風(fēng)霸氣!連縣太爺都要怕他,他跺跺腳,那大青山都要蹋半邊的。還不是被無根大師收拾了,廢了他?,F(xiàn)在慶陽大惡霸,小流氓,都不敢露頭了,全靠無根大師護(hù)佑。我看這無根大師就是那江湖傳聞的‘清風(fēng)徐來,水波不興’的徐清風(fēng)大俠也比不了的!”

  旁邊一人又說:“聽說那和尚還是個瞎子!”

  另一人說:“瞎子!人家法力高強(qiáng),根本不用眼看,你想什么,要做什么,他早算到了,你想??!他是濟(jì)公轉(zhuǎn)世,早已成神仙了,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眼前的事,還用去看?”

  一旁又有人接過話茬來:“就是,那無根大師重建圓通寺,我們鄰村有人就去幫忙做工,說那無根大師從不不睡覺,只打坐,打坐時頭上有佛光,他們親眼所見?!?p>  另一人說:“那不,你想那金身羅漢轉(zhuǎn)世,肯定頭上有佛光,你聽那說書的不是說么,濟(jì)公與魔道斗法,佛光三丈。難得一見??!嘖嘖!現(xiàn)在慶陽有金身羅漢坐寺鎮(zhèn)妖,那妖魔鬼怪都不敢輕舉妄動啰!”

  那旁人又說:“這月十九寺廟開山門為佛舉行開光法事,你們?nèi)ゲ蝗ィ俊?p>  這邊兩人道:“怎么不去,這等大事,這金身羅漢住的寺廟,我們怎能不去沾沾佛氣,求菩薩保佑咱,再說也要去看看無根大和尚,看那羅漢下凡,濟(jì)公轉(zhuǎn)世的大師啥樣兒?!?p>  茶館里眾茶客聽著說書的說著《濟(jì)公》,一邊議論著慶陽的無根大師,傳得神乎其神,又相互邀約圓通寺開寺那天一起去朝拜。

  宋無影靜靜地喝著茶,聽旁人閑話,心想那無根和尚是何人,自己怎么從未聽說,居然將那張云卿打廢了,看樣子確實是高人,圓通寺也重新建了,不簡單啊,開寺那天肯定熱鬧!這么多人去看熱鬧,如果小翠妹妹還在慶陽,會不會去湊熱鬧呢?

  宋三留換了金條回來,到茶館找到宋無影,兩人又去街旁“劉記酒館“吃飯。飯間宋三留高興地說:“三弟,這銀子都換成了金條,咱兄弟倆將它全帶上路已不是問題。你我兄弟今天敞開高興高興,再休息兩日,就動身出發(fā),回咱家鄉(xiāng)。你說高興不高興!”

  宋無影淡淡笑笑,舉杯對宋三留說:“高興?!比缓笠伙嫸M,又倒上酒,又要去倒酒。宋三留忙一把抓住他手腕說:“三弟高興也用不著這么喝,這在城里,不能失態(tài)!哥等會買些酒肉回去,咱哥倆再盡興!”

  宋三留叫伙計再切些牛肉,豬頭肉,花生米包好,用壺再打了五斤老酒,一并結(jié)了帳,又扔給伙計幾個銅錢。提了酒菜,拉宋無影走了?;镉嫺吲d萬分,兩人都走遠(yuǎn)了他還在后面叫:“劉爺、吳爺慢走,下回又來哈!”

  出了門來,宋三留拉宋無影來到一樹旁。那樹旁栓了兩匹馬,旁邊蹲守著一個莊稼漢,見了宋三留,忙起身叫道:“劉爺可來了!”

  宋三留抓了把銅錢遞給他說:“勞煩老哥幫我看馬,這個是小意思?!?p>  莊稼漢看著手中的大把銅錢眉開眼笑,高興地說:“多謝劉爺賞錢,劉爺可闊氣了,是個耿直人。以后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來找我,隨時效勞,我就住在城東頭劉家莊,和那劉繼祖是一個地方的,我叫劉善財,跟劉爺還是本家呢!”

  宋三留點頭稱行,劉善財喜笑顏開地走了。

  宋無影看著這兩匹馬,不敢相信自己眼晴,這哥哥是如何買到這倆家伙的!使了不少錢吧。要知道,這多年內(nèi)亂,叛軍和朝廷大量征用馬匹,民間馬匹已經(jīng)罕見。出門有錢人坐轎,沒錢就走路,哪有人騎馬的,頂多就趕個牛車。就是慶陽張云卿家如此有錢,也無馬可騎。

  宋無影撫摸著馬鬢毛,笑問:“花了不少錢吧?”

  宋三留輕描淡寫地說:“五十兩而已!”

  宋無影故作心疼,一拳打在哥哥背上,說:“真是個敗家子,可要買個院子了!”

  兩人相視一瞥,哈哈大笑,翻身上馬,飛馳回家。

  回到小院中,栓好馬,宋三留感慨道:“這感覺真好,騎在馬背上,老子心中就熱血沸騰!哪像在金鼓峰上整天提心掉膽盡干些偷雞摸狗之事!“

  宋無影說:“可不是,想當(dāng)初戰(zhàn)死沙場也是英雄,哪來后面這些煩事!”

  宋三留拍拍他肩說:“不提了!現(xiàn)在想這么多也是多余的,魯王已去了多年,一切天注定,清狗命數(shù)還在,咱也心灰意冷了,回家過清閑日子吧!”

  兄弟倆將肉菜擺到桌上,拿來兩只碗,倒?jié)M酒。宋無影說:“敬哥哥,感謝哥哥多年照顧,沒有你,我哪活得到今天!”

  宋三留干了碗中酒說:“莫說謝,咱兄弟相依為命,不是你,哥哥前番在慶陽就沒命了!三弟,哥哥最大愿望,就是把你安全帶回家鄉(xiāng)去,這不,哥哥快馬也備好了,就想帶你快快歸鄉(xiāng),讓你下半輩子不再跟著我受苦。江湖險惡,不知哪天就沒命了!”

  兩人你一碗我一碗,兄弟倆都有些醉了。宋三留看著宋無影,喝紅了的眼直盯著宋無影,抓住他肩膀說:“三弟,我知道你不開心,心中有事!就是舍不得小翠姑娘吧!哥知道,小翠是個好姑娘,跟你是郎才女貌,般配的一對!可哥哥就是不能,也不敢讓你去找她。“

  見宋無影不解地看著自己,松開手回來,端了碗一仰脖將碗中酒干盡,說:“不讓你去,不是怕那張云卿,也不是怕官府。他們算個球!”

  宋無影十分詫異,好奇地問:“那還怕誰?不會也是怕那濟(jì)公轉(zhuǎn)世的瞎和尚吧?”

  宋三留卻一頭霧水,問:“什么瞎和尚?”

  宋無影將茶館聽到的給宋三留講了。宋三留驚奇不已,哈哈大笑:“有這事?那張云卿真讓那瞎僧廢了?看來慶陽那地頭真是水深潛龍多,高人盡出哦!”

  宋無影不解地又問:“那瞎僧真有這么厲害?比鼎鼎大名的徐清風(fēng)還厲害?”

  宋三留道:“張云卿功夫在你我之上,一把龍吟劍也是多年無敵,如果能輕易廢了他,那瞎和尚真是個絕頂高手了。徐清風(fēng)只是個傳說,誰也沒見過,傳說他是用劍高手,‘清風(fēng)徐來,水波不興’就是江湖送他的稱號,意思說他劍法精妙,殺人只在不知不覺中,這就是個神話。”

  宋無影見宋三留對瞎和尚之事興致勃勃,便試探著說:“等圓通寺開寺,咱們也去湊湊熱鬧罷!”

  宋三留卻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的提議,說:“不行!你想什么,我還不知道!那小翠不是當(dāng)哥的不想去幫你找,可去了慶陽,恐怕連我們兄弟都會沒命的。我倒不是怕什么瞎和尚,他跟我們無冤無仇,素不相識,怕他作什么!你不是不知道,金佛王的厲害,莫說你,就是咱兄弟聯(lián)手也不是他對手,我們拿了銀子跑了,他定不會饒了咱們,現(xiàn)在去慶陽,豈不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你最好死了那條心吧。”

  宋無影見大哥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也垂頭不語了,是??!去了就是送死,不去又怎能心甘,真讓人焦心!

  從來沒人知道,金鼓峰上宋三留一伙悍匪背后還有更厲害的角色,而且隱藏得很深,無論慶陽的官府民間少有人聽說過的神密厲害人物一一金佛王!

  原來,這宋三留兄弟和林飛鷹路上結(jié)伴一起浪蕩到慶陽。干了些劫商盜富的勾當(dāng),得以為生。后來有個蒙面神秘人出現(xiàn),自稱金佛王,要他們歸附于他,宋三留他們哪能服氣,一言不合動起手來,沒想那金佛王三招兩式便將他們?nèi)耸帐暗梅摹K稳粜值芤姶巳斯Ψ蛉绱藚柡?,為了在慶陽立足,不得以降服在他手下,聽侯他差遣。后來那金佛王又介紹宋三留他們與火頭僧結(jié)識,讓他們四人拜了把兄弟,并分別稱之為黑金剛,力金剛,飛金剛,快金剛,號四大金剛,安排他們上了金鼓峰,殺了原先山上當(dāng)家的,占了金鼓峰為匪。后來他們才知道,原來山上那當(dāng)家的,也是金佛王手下,只因為見銀子犯了惛,想背叛了金佛王,獨吞銀子,才讓宋三留他們上山替金佛王除去了他,接管了金鼓峰,這一切都是那金佛王精心安排,只為將大風(fēng)嶺這個咽喉關(guān)口牢牢控制在金佛王手中??刂屏舜箫L(fēng)嶺就等于控制了慶陽的商道,也就暗中控制了慶陽乃至周邊地方商家的命脈。

  那個金佛王不僅武功高強(qiáng),其勢力也暗中經(jīng)營得非同小可,想這張云卿家有今天結(jié)果,恐怕也是擋了金佛王的道,讓金佛王容不得他了!這些年金鼓峰弄來的銀子不少,幾個金剛和手下土匪又得到多少!全被金佛王拿去了,說白了,金鼓峰就是替金佛王掙銀子的一個工具,而宋三留他們只是他小小的棋子而已。

  宋三留雖是粗人,卻也不甘心在金鼓峰為別人賣命,永無出頭之日,再說宋三留也厭倦了這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特別想和自己的弟弟宋無影早日脫離這暗無天日的危險生活,找一個沒人認(rèn)得他們的地方過那寧靜的田園生活,娶妻生子,淡泊后半生,與世再無爭!所以這次官府清剿金鼓峰之前,那金佛王就傳了消息來,讓宋三留將銀子轉(zhuǎn)運給他,下山藏起來,不再回山了。宋三留知張云卿家和民團(tuán)勢力已衰敗,在慶陽地界幾乎無人能擋金佛王財路了,就用不著金鼓峰的土匪了,怕他卸磨殺驢,趁此滅了他們口,就干脆一不作二不休,藏了銀子,帶宋無影不辭而別躲到這里來了。

  現(xiàn)在那金佛王一定是暴跳如雷,四處查找追殺他兄弟二人,所以宋三留一聽宋無影想去慶陽找尋小翠姑娘,無論如何也不敢答應(yīng)。

  宋無影見哥哥態(tài)度堅決,便沉默不語,悶悶不樂地喝起酒來。宋三留也不管他,沒幾碗宋無影便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了。宋三留笑笑,這三弟是心中苦悶,酒一喝就倒,也好,醉了就讓他睡,免得讓人不放心!于是扶了他去床上,讓他睡下。自己又回來桌上獨飲了會兒,也是有些醉了,進(jìn)屋躺倒床上就呼呼大睡了。

  當(dāng)宋三留醒來時,陽光已透過窗戶撒到床前。

  宋三留頭疼欲裂,起來找水喝,順便去宋無影房間看看他怎樣了。推開宋無影房間門,只見床上空無一人,被子疊得好好的,心想這小子起來這么早,去外面散步去了?回身準(zhǔn)備出門去看看,卻見那杯盤狼藉的桌上用杯子壓著張紙。宋三留心中一涼,暗叫不好,兩步急跨過去,抓起那張紙急急一看,糟了!這紙上寫著:

  大哥留鑒,弟去尋我小翠妹子去了,無論怎樣,弟心里終放她不下,失去了她,弟將悔恨終身,與其茍且偷生,不如坦蕩去愛。望哥哥不要擔(dān)心弟,且先行回鄉(xiāng),弟尋著小翠,即刻前去與你相會。弟景字

  宋三留看了,頓時慌了神。沖出門到院中一看,只剩一匹馬了,宋無影真騎馬去了慶陽。宋三留又氣又急,心中直罵這個傻小子,真是個癡情蠢蛋,這下該如何是好,他這一去,定是兇多吉少。

  宋三留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直在院中團(tuán)團(tuán)打轉(zhuǎn)。想到自己的弟弟正陷入危險,那是自己相依為命的血肉親人,豈能讓他獨自面對危險。心一橫,沖進(jìn)屋去,換了衣服,取出那把鬼頭大刀用包袱裹了,背在背上,去牽了馬出院子,跨上馬直奔慶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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