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邊趕路,一邊思索,云涯兒終覺身旁無人相助簡直寸步難行。便打算先返回汝南,待查看了楚闕近況,與周倉匯合之后再作打算。
只是幾十人馬,即便輕裝簡行,似乎也太過明顯,于是便叫部下收起黃巾,將馬匹放于山中,而后扮作流民,步行趕路。近日征戰(zhàn)連連,流民甚多,況且除冀、荊兩州仍有大批黃巾外,各地皆只剩黃巾殘部,官軍已疲于盤查,只此人數(shù),自認(rèn)應(yīng)當(dāng)不會被察覺。
因其殘部來時已探得道路,又確無官軍阻攔,返回之時果然輕松。不消幾日,已至兗州地界。
只是此處雖有交戰(zhàn)痕跡,卻不似冀州那般荒涼,似還有黃巾活動。于是派人打探一二,得知此處是為東郡,有一支黃巾盤踞于此。只怕其早已與張梁聯(lián)手,礙于身份,云涯兒終是選擇連黃巾一同繞開。
只可惜世事難料,這還未安生幾里,便見前方官軍漫山遍野而來,云涯兒只得急切率領(lǐng)部眾奔往附近山中藏匿。幸而官軍之人看不上云涯兒之眾,并未追趕,仍是長驅(qū)直入,向縣郡奔襲,隱約可見那大旗上書“皇甫”二字。周圍之部得見此旗,無不膽寒、斗志全無,令云涯兒好生不解,忙詢問之,竟無人敢答。
等到官軍離去半晌之久,眾人仍驚魂未定,只有那領(lǐng)頭之人稍微膽大一些,這才將原因告知。
方才那支官軍,統(tǒng)帥名為皇甫嵩,本是朝廷重臣,因黃巾事發(fā),臨危受命,四處征討。后因朱儁為波才所敗,暫時與其一同退守長社。哪曾想,此人精通兵法,看似不敵黃巾,實則一直等待時機(jī)。終于一夜,以火攻之計,將數(shù)萬黃巾擊得潰不成軍、四散而逃。也正是此役,令官軍士氣大振,再也不懼黃巾疑兵之計,因而連連得勝。
此事云涯兒也有所耳聞,原來自己兵敗那日,便是皇甫嵩所為。只是行軍打仗,勝敗皆為常事,仍是不解眾人為何如此恐懼。
只見那領(lǐng)頭兵長嘆一聲,眼神空洞,“方將并未直接與之交手,也許不知。而我等皆是潁川波才所部,親眼所見之事,如今仍是歷歷在目,并非我等貪生怕死,只因那皇甫嵩太過歹毒。我等雖為黃巾,亦是百姓,行造反之事自是有罪,也有改過知心。可那皇甫嵩不允我等請降,為瀉圍軍二月之憤,將我萬人之眾一夜之間……”其說至一半,終因恐懼而抱頭痛哭,無法再行言語。
那日得見官軍,個個得意,不知疲憊,原以為只是初嘗勝果才歡心如此,沒想到竟是行如此傷天害理之事。官軍英勇之姿,于云涯兒心中瞬間轟塌,現(xiàn)只覺其可惡。而皇甫嵩今日討伐此處,東郡黃巾勢必也將如潁川黃巾那般慘遭其害。自己卻只能眼看噩夢發(fā)生,毫無制止之力,云涯兒又開始深深自責(zé),為何未能在張角與自己密談之時,便努力勸說黃巾。
事已至此,再說也未能改變,當(dāng)務(wù)之急,只有盡快趕回汝南,救了楚闕、廖化,盡早回家。而天下大勢,并非一己之力可以改變,唯有眼不見為凈。而后抹了眼淚,下令急往汝南。
經(jīng)此之事,一路上雖多有磨難,云涯兒卻始終未有退縮,歷經(jīng)千難萬苦,總算得以進(jìn)入汝南地界。而此時汝南黃巾,早已被官軍蕩平,就連殘部也未能見得一個。
沿途村鎮(zhèn),皆人煙罕至,其中百姓不是為躲戰(zhàn)亂遠(yuǎn)走他鄉(xiāng),便是不堪附近盜匪騷擾投于軍中,只剩難以行動之老人還守居家中。路上倒是極為太平,無甚阻攔,哪怕也不敢出來攔路搶劫。只是因此,亦難以打聽汝南賊之下落,周邊百姓甚至不知有此賊。
不過既無音訊,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說明龔都藏匿隱蔽,并未聲張。唯一需要擔(dān)心之事,便是周倉一行是否也未尋得龔都,只求其能躲避災(zāi)禍,尚在人家,
又往西南尋了許久,眾人終覺累了,便來至一鎮(zhèn)中。而此鎮(zhèn)中雖也無甚人煙,酒舍卻是正開門迎客。好奇之下,云涯兒便吩咐部下自行歇息,自己入了酒舍之中。
此處酒舍,比之西平,要稍簡陋一些,卻仍勝于葉縣某村,其內(nèi)并無酒客。云涯兒便購得一壇濁酒,向店家打聽消息。得知此處名為上蔡,因汝南黃巾勢弱,外加有虎賁中郎將維護(hù),附近山匪亦不敢來犯,故而并未遭洗劫。
沒想到地方之上,還有如此好官,云涯兒便又多嘴詢問這虎賁中郎將所謂何人,未等店家答出,只聽見身后傳來一渾厚男聲,“那便是我主公,袁術(shù)袁公路?!鞭D(zhuǎn)頭望去,身后說話之人虎背熊腰、面掛短須、身披寶甲,還有一位富家子弟站于其前,正是紀(jì)靈與袁紹。
沒想到這袁術(shù)竟是朝廷大官,驚得云涯兒冒出一身冷汗,所幸現(xiàn)在是流民打扮,也不知上次身份暴露沒有。觀袁術(shù)神態(tài),似是意氣風(fēng)發(fā),要了兩壇好酒便招呼云涯兒同坐,并問之是否遇上困難,為何拿了酒卻不喝。
而其問題多涉及近來遭遇,稍有不慎便會漏嘴,一時之間,不知從何答起,只得支支吾吾,面露難色,欲借機(jī)離去。
可袁術(shù)難得再遇云涯兒,又怎會輕易讓其離去,于是斟滿三碗,自飲一碗,將剩下兩碗分別遞與紀(jì)靈與云涯兒。紀(jì)靈自一飲而盡,與袁術(shù)一同請云涯兒同飲。
偏偏幾月磨煉,云涯兒身手馬術(shù)皆有長進(jìn),唯獨(dú)酒量不曾練習(xí),如今又恐酒后失言,無論如何也不愿飲下。
只袁術(shù)也算出身名門世家,達(dá)官貴人尚且要給薄面,遇云涯兒今次無禮,便有不悅。紀(jì)靈忙勸云涯兒莫要得罪,并替其將酒灌入嘴中。
飲完此酒,袁術(shù)仍未展眉,并有些責(zé)怪紀(jì)靈,“既然廖賢弟不愿吃酒,伏義又何必為難?我袁公路豈是如此小氣之人?”而后又向云涯兒笑道:“伏義粗人,行事莽撞,還請賢弟莫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