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zé)岬囊后w遍布在面上,雨村抬手摸了一下臉頰,濃濃的血腥味在鼻間彌漫,面前父親咳嗽抽動的身體在震顫,雨村腦袋嗡嗡作響,身體不由顫抖著后退,嘶啞著聲音勸著姜父,“爹爹別動氣!”雨村深吸一口氣扶著一旁的木樁一瘸一拐的朝門外走,回頭望著爹爹,一字一頓哽咽道:“我走!”
沒有任何聲響,沒有一絲挽留,雨村掩上房門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朝遠離茅草屋的樹下走去,打算天亮,她就動身去鎮(zhèn)上買藥,爹爹現(xiàn)在在氣頭上,但是病不能拖,忍著身上的痛,雨村倚靠著樹干,耳間風(fēng)聲陣陣呼號,一夜無眠。
次日一早,雨村將身上的衣物脫下,在河邊洗凈衣服上的血污和泥垢,傷口有些發(fā)炎紅腫的歷害,小臉慘白,沒有耽擱,雨村洗凈擰了擰水便將衣服穿到身上,那盒子她昨晚已打開,多是房契和借據(jù),還有一些白銀,借據(jù)那些都扔到了河里,雨村拿了白銀杵著棍子急急朝鎮(zhèn)上藥鋪趕去……
……
“爹爹!”雨村將熬好的藥端著,叩響了門,身體有些虛脫,身體斜靠著門邊,軟軟的跪在門邊,“爹爹,雨村知道錯了,但是好歹把藥喝了,只要您把藥喝了我立馬走人,行嗎?”
“爹爹?!”雨村跪在門口良久屋內(nèi)沒有任何動靜,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幾聲蟲鳴,雨村沒有聽到任何聲響,深吸一口氣,雨村伸手推開房門,一股淡淡的腐臭鉆進雨村鼻間,透過門縫看到屋里的一幕,雨村渾身癱軟,手里小心端著的藥碗落在石上碎成了兩半。
瘦小的身子渾身顫抖,腳上使不上任何力氣,雨村雙手撐地爬到姜父身邊,地上姜陽朔的身體側(cè)到在枯草垛邊,眼角口鼻是未干透的斑斑血跡,臉色灰白沒有絲毫血色。
雨村顫抖著雙手探了探姜父的鼻息,沒有任何生氣,心口似一把刀捥著心臟,腦中一片空白,雨村搖著頭,極速縮回手緊緊抱著頭縮成一團,指甲嵌進皮肉,渾身上下每一處神經(jīng)都似在抽搐痙攣,抬頭鼻涕淚水已糊了一臉,跪在地上,拉著姜父的手苦苦哀求,“別丟下我,爹爹,別丟下我,我求求你醒過來啊,我不偷東西了,我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爹,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庇甏灏l(fā)了瘋般推搡著姜陽朔冰涼的身體,抬起姜父冰冷僵硬的手狠狠扇著自己耳光,“我錯了,我該打,爹爹,別丟下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你醒來好不好!”
姜陽朔的身體被雨村的動作帶動,掩住雙腿的破舊披風(fēng)滑下,一股腥臭味鉆入雨村鼻間,雨村一怔停住了哭嚎,深吸一口氣伸手揭開余下的半截披風(fēng),濃濃的腥臭味撲面而來,姜父腿邊的袍子被血水染透,布上遍布一層濃濃的黏液,雨村顫抖著雙手扯開父親腿上的褲布和綁腿,一群蛆蟲頓時散開,腐爛的皮肉泛著褐色的黏液,雨村頭頂似雷轟擊,一片空白,跪著撲向前伸手脫下了父親腳上的鞋襪,白白的腳掌骨架出現(xiàn)在雨村眼前,這是四月天,蛆蟲不可能那么快滋生,皮肉也不會腐壞的那么快,雨村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guān)伸手撥開爹爹腿邊的褲布,外層粗布,內(nèi)里細沙,中間夾著的蛆蟲滾涌,粗布上還覆有一層香料粉末,雨村向后跌坐在地上,這些蛆蟲不是自然滋生,養(yǎng)蛆食腐,為的是啃噬腐肉,爹爹腿部腐爛的腐肉!?。?p> 蛆蟲不喜鮮肉,卻食腐肉,用蛆蟲食去傷口腐肉可以減少發(fā)炎流膿的程度!
“因為沒有辦法再走,所以趕我走,是嗎?你告訴我??!是何時開始飼養(yǎng)蛆蟲食腐,是從萬馬鎮(zhèn),還是月灣村???!”
雨村緊緊握著姜父的手頹然坐在地上,這一路爹爹是如何走過來的,如何能忍著一字不說?!看著破布下森森白骨雙足,雨村抬頭看向破漏的屋頂,淚水染上了血色,“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雨村低頭向前將臉湊到姜父身邊,心頭氣血翻涌,顫抖著一口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胸前大片衣襟,到頭栽倒在父親身邊……
下沉,一直下沉,身體似掉入了火坑,身體的血液在沸騰,翻滾,五臟六腑被火焰舔舐灼燒,急呼掙扎,火舌趁機涌入身體似一把利劍插入雨村心肺,雨村癱軟在地由著火焰肆意灼燒,遠遠的,耳邊傳來爹爹的聲音,低沉溫潤,“雨村,醒醒!”
“爹爹!”雨村掙扎著抬眼,雙手向四周摸索,昏暗的空間,火熱的焰火,舔舐著雨村四肢骨骸,“雨村,醒醒……醒醒……”,熟悉的聲音越來越弱,隱隱消失……
雨村猛的睜眼起身,淚水不由滑下面頰,看了看四周的土墻和陌生的環(huán)境,揭開被子翻身下床,怎知腿上傷口撕裂,血浸染了出來,頭疼難忍昏昏沉沉中一頭栽下了床。
“……”發(fā)不出聲音!雨村趴在地上,想朝門外爬去,口中嘶啞難以吐出一個字來,只覺干啞難受,渾身上下很是燥熱,眼里的景象有些模糊,扒拉下桌上的水壺連喝了幾口水,嗓子才稍微緩和,張嘴喉嚨嘶啞難耐,只有唔唔聲,半個字吐不出來,扶住桌角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向門外走去,臨出門一頭栽倒在地上,眼前一個模糊的身影朝她奔過來。
“可憐的孩子,為何不好好躺著休息一下,這身體傷成這樣,哪里還經(jīng)得起折騰!”一個老婦扶起雨村,小心的將她扶到炕上躺著,嘴里念叨著不停。
雨村掙扎著想要起身,嘴里使勁的說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覺喉嚨腫痛干啞的歷害,情急之下抓住老婦的手在她手上寫著:“我爹在哪里?”
怎知這老婦一臉茫然,雨村見狀顧不得許多,掙扎著下了床,向門外走,腿上的血順著皮膚流到地上,淌了一路,老婦看她如此拼命的樣子,和急急跑去的方向,頓時明白了其中的緣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去拉她。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回,雨村來到破茅屋,內(nèi)里空空如也,發(fā)了瘋似的到處尋找,口中唔唔的喊著,跪倒在地上,雙手攥拳狠捶著地面,后面杵著拐杖跟上來的老婦見狀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看著雨村的樣子,混濁的眼里滿是淚花,伸手抱住了她,“孩子呀,可是在尋你爹爹?”
聞言,雨村掙扎出老婦的懷抱,猛點著頭,拉著她的手急切的望著她,淚水不自覺的滑上面頰,瑩瑩的淚水帶著淡淡血絲。
老婦抬起形如枯槁的手輕輕逝去雨村臉上的淚,低聲道:“在那邊”,抬手指向不遠處一處新起的墳頭,雨村頓在了原地,撲通一聲跪下,一步一步,跪著走向那片隆起的土丘,一路泥沙拖出一道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