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さ目こ鞘菗P城,臨近海邊。
當太陽落下后,海面上的微風(fēng)吹進城來,灼熱的大街小巷立刻就變得通透清涼起來,讓人感覺十分舒適。
就像草兒的感受一樣。
老祖宗授她的葬月功法的確有些奇妙,至少和她以前修煉的功法完全不一樣,那些重新凝聚起來的內(nèi)氣在經(jīng)脈里游走時,她感覺就像是沐浴在清涼的月華下,全身都充滿著說不出的舒適。
當然,她感覺舒服的不止是身體,還有心里。
自從改口將老祖宗叫了師父,老祖宗便不再像老祖宗,也不像隔壁家的孤身老奶奶,而是像……她說不出來到底像什么。
這種感覺比葬月功法還奇妙,因為和老祖宗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里會無比的安定,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和老祖宗呆在一起。
那是一種暖暖的的感覺。
當初只有和杏兒兄妹在一起才會掛上嘴角的笑意,又重新冒了出來,而且一看到老祖宗那慈善的面孔,她就會忍不住。
所以她竟是忘了周姆姆。
直到這日酉時,她去葬園門口領(lǐng)食盤時,那個叫銀杏的侍女和她閑聊,才知道周姆姆竟然被杖責(zé)了。
銀杏是接替陶言給老祖宗送食的侍女。
或許是銀杏的名字中有個杏字,讓草兒想起了妹妹杏兒,所以在銀杏第一次報上名字后,她就破天荒地主動與侍女閑聊了幾句。
那自然是很生澀的閑聊。
不知銀杏是出于對老祖宗的懼怕或者敬重,還是對草兒有所好奇或者同情,所以將生澀的閑聊繼續(xù)了下去。
二人竟熟識了。
“為什么?”草兒驚訝地問道。
“聽說是偷了大小姐的東西?!便y杏小心翼翼地四處瞄了瞄,回答道。
“那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聽說打得挺慘的,不過是家主親自下的令,我也不敢去打聽?!?p> “我要去見家主!”
“你瘋了!”
“周姆姆那樣好的人,斷然不會偷人家東西,我要給家主說清楚?!?p> “草兒,我們都知道老祖宗會罩著你,但你也不能因此胡來,更不能沒憑沒據(jù)的就去找家主!再說了,家主身體一直不太好,哪里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草兒沉默了一會兒,將食盤放在門檻上,道:“你幫我看著,我很快就回來?!闭f完徑自跨出大門,順著碎石小徑而去。
銀杏沒想到草兒說去便去,一時急得說不出話來,看著那個略顯瘦小的身影很快隱沒于石徑花叢中,只好雙手合什,默默祈禱老天爺保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
葬園就在杜家大院內(nèi),但杜家大院實在太大了。
草兒順著碎石小徑走了數(shù)百步,又穿過了兩道青石院墻,過了四座雕欄小橋,途中問了七個侍女,最后才來到了一座恢弘而古樸的大門前。
手足閣。
大門上方的牌匾很陳舊,黑黃兩色漆都有些脫落,但看著仍然很有氣勢,那三個字也是龍飛鳳舞,霸氣隱現(xiàn)。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家主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對于草兒的請求,門口一位管家模樣的人指了指頭上的牌匾,訓(xùn)斥道:“這是太祖皇帝親筆所賜的手足閣,除了家主和夫人,便是大小姐也要經(jīng)過允許才能進入,豈是你能妄入的地方!”
“那我就不進去了。”
草兒覺得那人說得很有道理,認真想了想,道:“請你給家主代個話,說周姆姆并沒有偷東西,一定是他弄錯了?!?p> “噗!”
管家哭笑不得,手指著草兒哆嗦半晌,斥道:“你是哪個院兒的?哪個姆姆手下?我杜家怎么會有你這樣不知規(guī)矩的侍女?”
草兒沒有說話,眼睛堅定地看著管家。
“來人!”
管家沉聲喝了一聲,道:“將這沒有規(guī)矩的丫頭拖下去,杖責(zé)二十!”
大門內(nèi)很快出來兩名小廝,一言不發(fā)地沖著草兒路來,伸手便去抓她胳膊,但他們的手還沒觸到草兒,自己便橫飛了回去,重重地跌在地上。
草兒不喜歡別人碰她。
兩名小廝吃痛慘叫,管家則瞪大了雙眼,半晌厲聲喝道:“給我來人!將這無法無天的丫頭擒下,奉請家法!”
“何事喧嘩?”
大門內(nèi)沒有再跑出來小廝,卻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而聽到這聲音,氣白了臉的管家趕緊縮身躬腰,退到門側(cè)。
兩名小廝也趕緊爬起來,退到大門另一側(cè),低頭而立。
大門口出現(xiàn)了幾個人,華服昭昭。
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面白無須,他身后數(shù)步外是三位女子,靠前是一位彩裙美婦,怡淡端莊,而她身后二人竟是栗姆姆和陶言。
“家主、夫人?!?p> 管家低著腦袋,聲音有些惶恐,道:“屬下管教無方,讓不知是哪個院的侍女闖了來,擾了家主、夫人休息,還請家主責(zé)罰。”
“你就是家主???”
草兒有些驚喜,她沒有去看栗姆姆和陶言,因為她覺得此時為周姆姆說清楚,比她想打這二人更為重要,所以看著男人說道:“周姆姆是好人,不會偷人東西,是你錯了?!?p> 場間一片安靜。
管家額頭爬上了冷汗,心里早將這個不知死活的侍女罵了個狗血淋頭,更是下定決心晚上開始就整治下人,以正家風(fēng)。
男人則顯得頗為意外,挑眉道:“我錯了?”
草兒點頭。
男人道:“可有證據(jù)?”
草兒搖頭。
男人微微皺眉,看著管家說道:“罰你半個月例銀。”
管家暗自松口氣,一邊謝恩,一邊低頭側(cè)臉,示意草兒趕緊退下,但草兒根本就沒看他,仍是直直盯著男人。
男人看著這個與眾不同的侍女,似乎產(chǎn)生了興趣,又問道:“你是誰?”
“稟家主。”
草兒不看栗姆姆和陶言,不代表這二人也就不看她,事實上從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這二人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她。
此時聽得男人相問,陶言垂首道:“她叫草兒,是周姆姆招來的,說是她家親戚,周姆姆的事情,與她也有份。”
男人面露不悅,道:“既然知道她也有份,為何之前不報?”
陶言用肘輕輕拐了拐栗姆姆,后者馬上答道:“家主明鑒,陶言是不敢。”
男人側(cè)頭,道:“為何不敢?”
栗姆姆快步走上前來,低頭道:“稟家主,當日陶言是親眼看見周姆姆在大小姐屋里行竊,只是她當時孤身一人,并不能人贓俱獲,便尾隨了周姆姆,結(jié)果看到周姆姆到了葬園,將手里東西交給了這女子,還聽到周姆姆親口說了,她手里那包東西就是蝕笑散……”
“哦?”
男人似乎反應(yīng)過來,看著草兒說道:“你就是服侍老祖宗那個……”他突然面色一沉,厲喝道:“放肆!”
原來草兒竟是身形一閃便到了男人身前,同時右手忽地揮出,朝著栗姆姆的臉上扇去。
先時聽到陶言說她是周姆姆的親戚,她還想著周姆姆定是為了她好,才那樣說的,但后來栗姆姆竟然說周姆姆偷了蝕笑散,還給了她,便立刻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該打的人一定要打,一刻也耽誤不得。
她可是比誰都清楚蝕笑散的事。
但她到底沒有扇到栗姆姆,因為男人大袖輕拂,便將她拂開了數(shù)步之遠。
“我真的想打她!”
草兒看著男人,認真說道。
男人則已怒容初顯,皺眉道:“還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她!”
草兒沒說話,但卻身形一閃,又沖栗姆姆而去。
男人大袖再揮,擋在栗姆姆身前。
不想草兒身形一變,同時化掌為拳,突然向男人胸前沖去,速度竟然奇快。
但男人顯然更快。
他冷哼一聲,大袖在空中輪翻,像一只翩然蝴蝶,瞬眼便撞在草兒肩頭,后者立即被撞出十步開外,一屁股坐在地上。
“胡鬧!”
誰也沒看清楚,一個老婦突然出現(xiàn)在草兒身后,面無表情地說道:“現(xiàn)在的杜家就是這樣了?大小無序,尊卑不分!”
場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草兒揉著屁股站了起來,指著男人說道:“你不說杜家沒一個狠人嗎?他怎么這么厲害?”
老祖宗呵呵笑道:“傻丫頭,人家到底是初神境,你連忘形境都沒到,怎么不比你利害?”
男人突然蹭蹭前來,長手作揖,躬身行禮,道:“侄晜孫杜下,拜見老祖宗!”
老祖宗嗯了一聲,道:“她是我新收的徒兒,若按輩分算來,你該叫一聲小祖宗,怎能如此無禮?”
場間寂靜,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圓。
杜下微微一怔,又向草兒長身作揖,道:“侄來孫杜下,冒犯了小祖宗,萬請恕罪?!?p> 草兒沒有像老祖宗那樣嗯一聲,而是趕緊側(cè)跨一步,將半個身子藏在老祖宗身后,害羞地瞟著這個中年男人。
“沒事了,走吧。”
老祖宗不再理會任何人,笑呵呵地對草兒說道:“以后不經(jīng)我的同意,你可不許出園子!”
“我想去看周姆姆……”
“等你打得過你來孫了,再去看吧。”
“師父可別這樣說,他都那么大了……”
一老一少漸漸遠去。
杜下苦笑一聲,站直了身子。
“那孩子……”
彩裙美婦走了過來,依偎在杜下身邊,輕聲道:“我看著挺親切?!?p> 男人看著美婦,輕聲道:“夫人記住,那是我們小祖宗?!?p> 美婦抿嘴一笑,華彩照人,道:“可我怎么覺得她像我們薇兒?”
男人點點頭,道:“是有幾分像…….夫人,現(xiàn)在將家事交給薇兒,到底還是早了些?”
美婦愛溺地看著男人,柔聲道:“家事也是身外事,就由她去處理吧,反正有供奉幫稱著,你要緊的只是養(yǎng)著身子便好。”
男人笑了,滿眼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