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人影閃動,兩名龍羽軍軍卒大步上前來,各自抓住一名西蜀郡考生的胳膊,一言不發(fā)地向外走。
兩名西蜀郡考生可還有話說。
他們被拽著路過卓偉身邊時,滿臉興奮地曲起另一只胳膊,狠狠地向下一壓,大聲說著:“加油!”
卓偉沒有任何反應。
準確地說,是他對兩名西蜀郡考生的加油沒有任何反應,但事實上卻是突然動了——在那兩個‘油’字響起的時候,他飛掠而起,手中長劍呼地刺出。
屋內(nèi)劍光陡現(xiàn)!
路小石曾超越境界殺過兩名忘形境強者,一次是趁黑偷巧,僥幸得手,一次是身陷險地,靠一招從沒有使用過的刀法逆襲成功——當然他至今都不知道,那次成功的背后,還有一枚小小的石子。
這兩次越境殺人的情況完全不同,但又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是他當時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去細細體會忘形者強者的厲害。
這一次,他體會到了。
卓偉這一劍面對面地沖他而來,不僅速度奇快,而且威力驚人,長劍剛剛響起嗡然一聲,劍尖前便有劍氣呼嘯而出。
這次的劍氣竟有三尺之長!
劍氣是氣,本來無色,但這道劍氣卻厚重如實,形如劍身,便是普通人都能夠用肉眼看見。
體會是一種心理感受。
路小石心中感受到了忘形境強者的厲害,不代表他的反應就能應對,面對卓偉身如驚鴻、劍如長箭的突然攻擊,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將腰間軟刀拍起,劍氣已然到了他的身前。
這一瞬間,路小石第一次有了絕望的感覺。
在過去的十多年里,他遇到過數(shù)不清的危險,而無論是在扶南國那次被黑衣人突襲,還是在草原上被數(shù)十名北氐國軍卒追殺,他都從來沒有絕望的感覺。
當然,所謂絕望的感覺,并不是他真的絕望了,而是身體機能產(chǎn)生的一種本能反應。
因為卓偉這一劍實在太快了,超出了他眼睛的視速,超出了他身體的抵抗能力。
就在這時,劍氣里突然出現(xiàn)一只黑乎乎的筷子……
這只筷子像是憑空出現(xiàn)在劍氣里,又憑空消失了。
如果有機會細看、慢看,原來是筷子與劍氣相接后,就像粉筆在黑板上寫字一樣,從前面開始變成粉末,然后迅速地讓整只筷子完全成為粉末,直至消失不在。
而與此同時,劍氣也微微一滯。
但屋內(nèi)眾人自然看不到這么細微,只感覺那只筷子閃了一下,接著便又看到第二只筷子……
這只筷子同樣像是憑空出現(xiàn),然后又消失。
而這次,劍氣的顏色變得淡了許多。
幾乎感覺不到時間上的差距,第三只筷子又憑空現(xiàn)出,而這次筷子前端消失了,最后卻余了一寸左右的一截,墜落下去。
同時,劍氣潰散了。
卓偉低喝一聲,身體在空中一個漂亮地后翻,退了回去,眼睛警惕地看著許吾浪。
許吾浪站在路小石右側。
他右手下垂,手里什么也沒有,但左手卻高高揚起——手中那張小弓正發(fā)出嗡嗡的響聲。
三只筷子和劍氣的撞擊,正是許吾浪和卓偉的交手,整個過程僅僅是極短暫的一瞬,另一側那五名考生,甚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但這一瞬的時間,對路小石來說則足夠了!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明亮,同時右手輕拍腰間,那一把奇怪的軟刀便穩(wěn)穩(wěn)地握在了手中。
軟刀從他腰間彈出,刀尖偏下、刀柄偏上,斜斜地橫在身前,正是老牛頭兒教給他的那招夕陽照。
按老牛頭所說,這一招的主要用途是防御。
雖然此時卓偉的劍氣已被許吾浪破解,不存在防御的問題,但路小石還是毫不猶豫地用了這一招。
因為又一道劍氣來到他身前。
這道劍氣比卓偉那道劍氣的氣勢稍弱,但同樣給路小石造成了威壓。面對這樣的劍,他不敢大意。
所以他果斷地使出這招——曾經(jīng)硬抗過忘形境強者的夕陽照,或許能再次抗住杜薇手中的劍。
原來在卓偉飛掠而起后,數(shù)步之外的杜薇也飛掠而來,竟是十分默契地和卓偉一起,將手中長劍直刺路小石。
沒有了許吾浪的攔截,杜薇的劍則順暢地刺向了路小石。
“噗!”
劍氣刺在軟刀上,發(fā)出一聲讓人心顫的悶響,而軟刀在悶響中迅速彎曲下去,刀身極快地顫抖。
果然是夕陽照!
路小石似乎再次感受到了手中的力量感,眼睛也仿佛看到了那一抹夕陽光輝般的金黃……
他心中突然一驚,同時后仰倒下。
這個變故的過程極短,所以畫面看著很連貫,像是他被身前的劍氣直接刺倒在地。
原來一瞬之間,他突然感覺手中的力量感消失了,顯然是這一招夕陽照又像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并沒有顯出任何一絲奇特和威力。
他倒下的速度極快,但對于被劍氣刺中的軟刀來說,還是稍慢了一些。
沒有發(fā)出金黃光芒的軟刀,像被疾風吹拂的柳葉,迅速劃過他的左腿,刀尖在他大腿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但路小石不僅僅是用倒下的方式,來被動地應對杜薇的劍。
在電光石火之間,他仍然用無數(shù)次生死轉換得來的經(jīng)驗,作出了最后并且也是有效的努力。
在左腿被劃破的同時,他的右腿同時用力踢出,將身前一張八仙桌踹向了杜薇。
八仙桌被劍氣穿過,咔擦破裂,木屑亂濺,桌上的盤碟、酒菜等殘物,也是如雨潑灑。
杜薇秀眉微眉,身形遽然后退——她實在不愿被這些污物沾上了身。
路小石化解了杜薇的劍,按理說便化解了危險,至少可以松口氣。
但他并沒有停頓,而是倒地之后便毫不停頓地接連幾個翻滾,躲到另一張八仙桌下,然后抬起右腿,將一條厚重的長條木凳踢向了空中。
宋且德身在空中。
他比卓偉、杜薇慢一些,或者說他是故意在等待這個機會,看到路小石仰面避讓杜薇那一劍時,他果斷地出手了。
他踏著桌面飛掠而來,人尚在空中,便一劍砍下,仿佛手中握著的不是長劍,而是開山巨斧。
劍氣閃過,木凳斷為兩截。
宋且德掠來的速度沒有受到木凳的影響,眨眼便落在路小石腳下,再次將手中長劍砍下……
此時許吾浪和卓偉仍在對峙,誰也沒有再出手,二人都死死盯著對方的眼睛,似乎對周圍之事毫無所知。
門口、樓梯以及窗口前面,五名考生瞪眼盯著屋內(nèi),路小石這邊他們插不上手,許吾浪這邊倒是有機會,但他們卻不敢靠近。
屋內(nèi)一片混亂,充滿著緊張和驚險。
而對于路小石和許吾浪來說,此時不僅人數(shù)上處于劣勢,更是已經(jīng)處于被動的困境,看來鐵定是兇多吉少。
尤其是路小石,他此時還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桌凳限制了他左右的移動,迎頭而來的,卻是宋且德這位忘形境強者的全力一劍。
似乎他避無可避。
宋且德當然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毫不在意遮住路小石上半身的八仙桌,而是全力砍下一劍,大有連桌帶人將路小石劈成兩半的架勢。
八仙桌應聲而裂,長劍入地半尺。
路小石卻不見了!
宋且德微微一怔,緊接著便感覺菊花一緊,整個人飛了出去,撲在另一張八仙桌上,連人帶桌滑動了數(shù)尺才停下。
原來路小石竟如游魚一般,從他胯下滑了過去。
他不僅僅是滑了過去,而是在滑過宋且德胯下后,單手拍地翻身而起,曲腿狠狠地踹在后者屁股上。
憑此借力,他像條躍出水面的魚,沖杜薇而去,手中軟刀更是嗡然作響,直刺杜薇小腹。
杜薇顯然沒想到路小石會如此沒有節(jié)操地打法,愣是忘了自己比路小石高出一個境界,不由自主地驚呼一聲,手中橫劍格擋,身形疾速后退。
但她更沒有想到,路小石此招是虛招。
一瞬之間,路小石忽然收足,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便沒有停頓地側向轉身,將軟刀砍向卓偉腰間。
整個過程不僅突然,而且頗為詭異。
卓偉的眼光一直沒有離開許吾浪,對路小石這突然而詭異的一刀,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更沒有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