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高升扛著一塊窗板回來,窗板前后還帖子著字,張大柱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籮筐大的字認(rèn)識他,他卻不認(rèn)識字。
張大柱心想,若是自家娘子在,定能認(rèn)識上面寫著啥。
看到高升身后跟著一群黑壓壓的村民,張大柱嚇了一跳,急忙拉過放下窗板的高升一問原由,他的心肝瞬間跌入了冰窖中。
和高老爺子一樣,張大柱第一時間將高升定義為敗家子。
這些趕圩的村民,加上上河村的村民著數(shù)千人,一袋黍米面做出來的饅頭夠分么?
何況高升家中早已無糧,都到了揭不開鍋的程度了,這一袋黍米面不做饅頭營生也就罷了,好歹留下自己吃啊。
待到高升把錢袋拋回給他,他只在心里,稍微減輕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扣在高升腦袋上敗家子的屎盆子。
“三哥,真要將饅頭白送?。俊睆埓笾捏@肉跳的看著高升,問道。
“對?!备呱c(diǎn)點(diǎn)頭,看著跟來的人潮,心滿意足的笑道。
看見高升堅(jiān)定的眼神,張大柱想到出門前田氏讓他一切聽高升的安排,他嘆了一口氣,咬咬牙,罷了罷了,就算三哥帶著他去跳火坑,他也愿了。
面已經(jīng)發(fā)好,張大柱開始做饅頭,特地將饅頭面團(tuán)捏得很小一團(tuán)。
這讓高升看了好氣又好笑,交代他捏大一些,說是要送也要送得有誠意。
張大柱無語極了,心里有些后悔,真不該跟高升來做營生啊,這營生沒做著,還白瞎一袋上好的黍米面。
圍觀的村民都沒有見過如此做點(diǎn)心的,紛紛好奇的張望,讓張大柱蒸饅頭,高升維持持續(xù),讓圍觀的村民排好隊(duì),饅頭一熟,自然人人有份。
誰要是插隊(duì),不遵守持續(xù),那對不起,沒你的份。
遠(yuǎn)遠(yuǎn)的,高老爺子和老太太看著高升在忙前忙后,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都是可惜那袋黍米面。
蒸饅頭燒的是大柴,不用每時每刻都看著,高升又教了張大柱幾句有趣的吆喝,等到饅頭蒸好,蒸籠端下來,他先取了四個,用個空碗裝著。
而后讓張大柱一邊按照他教的吆喝繼續(xù)吆喝,一邊發(fā)放饅頭,這才端著碗里的四個饅頭給長須老者送去。
看到高升走來,遠(yuǎn)處張望的高老爺子拉著老太太急忙退入巷子拐角,背過身去。
高升只覺得兩道熟悉的人影,在遠(yuǎn)處一閃而沒,也沒往心里去,急急忙忙給長須老者送去饅頭,攤位上還有太多事,張大柱一個人忙不過來。
吃白食這種事,古而有之,誰都愛,場面混亂是一定的。
長須老者見到高升那么快返回,還如約送來饅頭,有些吃驚,他要吃饅頭也是就口一說,沒想到高升卻當(dāng)真了。
“郎君果然沒有食言而肥,難能可貴,十足真小人?!?p> 長須老者哈哈大笑,剛才見高升付錢的時候扣扣索索,此刻卻送來饅頭沒有違背承諾,才有“真小人”三個字的評價。
隨即,長須老者從高升手中接過饅頭,也不急著一品味道,順手就放在案上。
“先生送字無以為報,幾個饅頭又不值什么錢,鄙人既然答應(yīng)先生,自然要信守諾言?!备呱⑿?,繼續(xù)道:“饅頭已送至,先行告辭,先生若覺得饅頭可口,可到村市后鄭王別院前的大樹下來找鄙人?!?p> “好好,郎君一番好意,老朽怎能占你便宜?郎君不用稱呼老朽先生,若是郎君不棄,叫老朽李翁即可?!遍L須老者微笑者點(diǎn)頭,對高升信守承諾,印象頗好,又道:“郎君姓氏名誰,何處人士?”
“鄙人乃下河村人士,姓高,高高興興的高,單名一個升字,升官發(fā)財?shù)纳?。”高升急忙將姓名告訴李翁自己的名字。
“有趣、有趣。”
李翁大笑,笑容中似乎帶著些許曖昧,似乎覺得身著補(bǔ)丁麻布粗衣的高升,和升官發(fā)財不搭邊,只不過不好直說罷了。
高升不以為意的笑笑,而后作揖告辭一聲,出了書鋪。
此刻,攤位上,張大柱忙得不可開交,一個人又要維持領(lǐng)饅頭的次序,又要發(fā)放饅頭,還要扯著大嗓門吼著高升教授他的段子,恨不得能長出三頭六臂。
“山外青山樓外樓,俺家饅頭就是牛……床清明月光,地上鞋兩雙……鋤禾日當(dāng)午,兒女忽成行……”
張大彪腦瓜不太靈光,加上一個人應(yīng)付幾十號人,自然手忙腳亂,腦袋哪里還夠使,將高升教授給他的吆喝忘得都差不多了,只記得開頭有趣的歪詞。
“想不到這位貨郎,文采如此了得?!?p> “這貨郎不得了,點(diǎn)心做得好,詩詞也順口?!?p> “……”
排隊(duì)領(lǐng)饅頭的老百姓聽著張大彪光怪陸離的吆喝,心情舒暢,就算幾十人的隊(duì)伍排在后面位置的老百姓也不覺得無聊。
領(lǐng)到饅頭的老百姓,急不可耐的,當(dāng)即就咬,而后好評如潮。
“好白好軟好甜!”
“嘖嘖,如此松軟可口,還沒有老面的酸味!”
“這叫饅頭的點(diǎn)心,是老漢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點(diǎn)心!”
“……”
吃到饅頭之后,老百姓一片倒的叫好聲,讓隊(duì)列中依舊排隊(duì)等候的老百姓,對饅頭更為期待。
張大彪忙得上躥下跳,加上此刻氣溫漸漸升高,渾身是汗。
遠(yuǎn)處偷偷觀察的高老爺子一臉的陰沉,心里無比痛心,仿佛這些吃白食的老百姓在吃他家的糧食。
“這個敗家子,在這樣下去,金山都能霍霍光了!”
高老爺子終于耐不住了,帶著一臉的陰沉扛著販賣的簸箕,直接走向大樹下的攤位。
老太太急忙邁著蹣跚的步伐跟上自己的老伴。
就算張大柱有意將饅頭做小,三層蒸籠蒸出來幾十個茶杯口大小的饅頭,全部發(fā)放完畢。
就在他停下手,準(zhǔn)備休息一下,抬頭活動發(fā)酸的脖子的時候,只見扎堆吃饅頭的人群之后,蹣跚的走來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太。
這老頭和老太太他太熟了,這不就是高家老爺子和老太太么?
這二人可是三哥的親爹親娘。
張大柱顧不上休息,急忙跑出攤位,迎了上前從老爺子手中接過十多個簸箕,急忙問好并道:“叔、嬸子,你二老怎么來了?”
高老爺子狠狠的瞪他一眼,兇道:“敗家玩意!”
也不知道是在罵張大柱還是在罵高升,或許是二人一起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