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高偉眉頭一緊,對方如此做派,從古到今不是大善就是大奸,讓高偉頗有些頭疼。
至于文臣方面,還是前朝舊人占大多數(shù),武成帝雖然才能不及自己的兄長,高洋,和高演,但是也知道沿用舊人,武成帝自己雖然喜歡瞎胡鬧,但是朝堂也依舊正常運轉之中。
舊人中以文臣趙彥深,婁文遙等人為重。
至于少數(shù)為高緯的奶媽陸令萱的兒子穆提婆,以前東宮的侍衛(wèi)韓鳳,高阿那肱等人或者其爪牙,此時都伸長脖子瞪著眼珠子盯著皇座上高偉。
為什么?當然是等著新任皇帝分官進爵了,他們等這一天都快瘋了。
他們急,高偉可是一點都不急,高偉此時靠在坐墊上,拇指敲擊著龍椅的扶把,清脆的敲擊聲從上到下,慢慢傳遍整個太儀殿,高偉在等一個人,一個本應該到卻遲遲不到的人。
沒錯,那人就是尚書左仆射—和士開。
正當大臣等的焦躁不安,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時,一位小太監(jiān)跑到高偉耳邊道:“陛下,事辦妥了”隨即告退。
高偉唇角上揚笑意一瞬而逝,當即站起來對著嗡嗡聲不絕的大殿吼道:“各位愛卿肅靜,朕有話要說”
各位大臣紛紛低頭束手,神情莊重豎耳仔細聽主上訓話,看到大殿安靜后,高偉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一口氣喊道。
“和士開,亂臣賊子,不念先皇對其恩重如山,賜予其隨意進出內宮權利,更是擅自帶宮女入府,肆意淫亂,罪行罄竹難書,當滅其滿門”
聲音剛落地,滿殿大嘩眾位大臣心中一嘆要變天了,第一和士開淫亂后宮,對眾位大臣而言屬于公開的秘密,況且武成帝自己當年都不管。
第二,和士開和主上當太子時,好的就差穿一條褲子了,現(xiàn)在翻起舊賬來,到底是真要對和士開翻臉,還是撒煙霧彈,玩一手指鹿為馬,排除異己。
另外宮內沒傳出胡太后有了新歡,準備一腳蹬了和士開。
所以諸位大臣對于高偉的話心里遲疑,主上性情歷來懦弱少語,在一般公開場合會見群臣,從來也是說不上幾句話,除非到了萬不得已時,也是傻子背書,身邊的太監(jiān)念一句,照著讀一句。
今天卻破天荒地開口懲奸,而且矛頭直指和士開,頗有高祖當年的氣勢,只是不知道是真橫還是假橫?
高偉以為自己話說完,就算沒有掌聲,也不至于冷場吧,可是偏偏滿殿朝臣啞口無言,全部都玩起木頭人不說話的把戲。
看著大殿內香爐里飄出來的煙霧,慢慢盤旋而上,四散成云,高偉第一次覺得座下的龍椅,如海市蜃樓,亭臺樓閣般,虛無縹緲,一觸即碎。
權力需要爪牙,古人誠不欺我,一切想的太簡單了。
不過你們愿意當木頭人,高偉也不愿意,旋即目光掃視了趙郡王高睿,穆提婆一系,趙郡王高睿早先得了消息,本來就要搞掉和士開,當先站了出來,穆提婆被高偉一看,低頭縮了回去,暗想沒接到胡太后的懿旨,等等再說。
穆提婆的舉動,也讓高偉臉上一黑,要是穆提婆今天站出來第一個咬和士開一口,高偉打算事成之后,興許賞對方一根骨頭,可是穆提婆連當狗都不配,高偉決定今后你穆提婆連吃屎的資格都沒有。
小時候吃你娘陸令萱的奶,老子現(xiàn)在不吃了,該讓你喝西北風了。
誰會想到因為這次朝會,穆提婆的政治生命就被判了死刑。
趙郡王高睿手持牙笏移步而出,語氣憤慨道:“陛下,和士開作為尚書左仆射不僅不忠君報國,還大肆收受賄賂,侵占百姓良田,搞得大齊境內怨聲載道,私下大肆圈養(yǎng)賓客,死士,陛下,和士開其罪當滅其三族”
高睿說完雙膝杵地,一副忠臣烈骨的樣子,高睿一派的元文遙,婁定遠等人紛紛跪地,言明要處死和士開。
墻倒眾人推,大臣看到和士開要倒霉,紛紛上前踩其一腳,想來也是和士開是西域胡人的后代,往常一直走的是上層路線,對于朝堂的黨爭向來不屑,捎帶上不擅與同僚交際。
一旦倒霉連說情的人也沒有,就算有也是一群溜須拍馬之輩,見到和士開此時大難臨頭,都想盡力撇清自己,誰還顧得上和士開本人。
此時辱罵和士開最激烈的那一批人,就是往常捧和士開臭腳的家伙,這些人高偉特意讓人留意一二,將來有你們好果子吃。
倒是朝中大佬尚書令趙彥深眉頭緊皺,暗自琢磨陛下對和士開發(fā)難的緣由,可是思前想后還是不解,秉承中庸之道的趙彥深站了出來道:“陛下,可否有證據(jù)?和士開本人雖不在,但也是尚書左仆射,按大齊律需送往大理寺審查,不然與法理不合,難堵悠悠之口”
“哼,尚書令大人難道認為陛下捏造罪名不可?和士開以往的作風,滿朝文武誰人不知?難道趙大人是和士開的同黨,企圖洗清其罪名”說話者是趙郡王高睿,不僅語氣不善,帶著滿臉質疑。
尚書令趙彥深從高歡掌權時,就開始入朝輔政,什么大江大浪沒見過,三十多歲的高睿這點道行,趙彥深還沒放在眼里,只是慢悠悠地飄了句:“今天郡王殿下認為老夫有罪,明天是否認為滿朝文武都有罪,郡王殿下長了雙慧眼,一眼就看的出誰是忠臣,誰是奸臣?”
“趙彥深,你不用諷刺我,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圣裁”趙郡王高睿臉色陰沉語氣不愉道。
看到高睿自己扛不住,轉身把皮球踢給自己,高偉心里對自己這個堂叔,心里輕看了幾分,什么政治水平,趙彥深明顯在借力打力。
你高睿想整和士開就死懟和士開不就完了,你無故扯人家趙彥深干啥,就算是送到大理寺又能如何?
況且以現(xiàn)在朝堂上的形勢,和士開就是沒事,大理寺那群家伙也會整出點事情出來,和士開的罪行只會更重,搞不好和士開在牢里來個畏罪自殺,一了百了更好。
高睿啊高睿,現(xiàn)在好了,你以作風為由說和士開有罪,你是真是吃飽了撐的,大齊的官員從東魏開始,官場奢靡之風盛行,營私舞弊,貪污受賄,比比皆是。
當年敢言直諫的杜弼和高歡激辯,要高歡先除掉掠奪百姓的“內賊”,主張除賊肥己,高歡以武將去了西魏,文官逃到大梁為由拒絕,主張先消滅敵人,而不是整治內部。
結果這些吃垮了北魏的貪官污吏,換了身行頭開始吃大齊江山,把三國之中原本實力最強的大齊,吃到現(xiàn)在吊車尾的境地。
人家大陳現(xiàn)在好歹也有個長江天險,大不了了隔江而治,高偉一想老子有什么,全是一群腦滿腸肥的蛀蟲,整天掖著大齊要是不行了就換主子的想法。
高睿的話剛說完,還沒等高偉這個皇帝做出圣裁,底下的大臣開始嗡嗡的亂作一團。
“尚書令大人高見,和士開大人雖說罪無可恕,但也要經(jīng)過三堂會審,萬萬不可輕斷,不然有損大齊國法的威嚴”
“胡大人高見,大齊律是我大齊的根基所在,百姓信服,士子頌揚,當按律法審判”
“不錯,此乃穩(wěn)重操持之語,我附議”
……
看著局勢突然逆轉,趙郡王高睿此刻沒了注意,額頭汗流潺潺,眼巴巴地看著高處的高偉,一臉焦急的神色。
“廢物點心”高偉暗地里罵了一句,但卻又不能不管,因為是高偉自己點起了第一把火,和士開還沒死呢,豈能半途而廢。
“眾位卿所言有理,大齊律乃我朝立國之本,和士開就算有罪,也須給其自辯的機會,來人帶罪臣和士開和違反宮闈戒律的宮女上殿”言罷高偉大袖一擺坐回原處。
眾大臣見主上發(fā)話,紛紛上言道:“陛下英明”分別回到班列當中,各自肅容以對,想著自己的心事來,等待今天的主角和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