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佑剛走到荊門,就又接到兩個消息:
鳳翔節(jié)度使焦繼勛上奏,破漢中叛軍于大散關,鳳翔府兵馬都監(jiān)吳文輝領兵追逐,至固鎮(zhèn)乃還,吳文輝言鳳州刺史亡于賊手。敕以吳文輝權知鳳州軍政事。
制以河陽節(jié)度使鄭志康為樞密副使,去河陽節(jié)度使。以侍衛(wèi)親軍步軍都指揮使任遠見為河陽節(jié)度副使知節(jié)度使事。
這兩個消息是登在邸報上傳于諸州縣的,而且還特意命驛使快馬加鞭送達各處,其目的嘛,自然是為了穩(wěn)定人心。
首先,第一個消息,漢中叛軍受挫,意在表明據漢中叛周乃是錯誤選擇,一旦朝堂諸公反應過來,叛軍就得失敗。
其次,第二件事,河陽節(jié)度使的地盤環(huán)繞西京河南府,就在東京邊上,在諸節(jié)鎮(zhèn)中是居于前列。而侍衛(wèi)步軍是帝皇親軍,侍衛(wèi)步軍都指揮使自然得是趙鴻運親信。
無論鄭志康入京是升還是明升暗降,以親信接掌河陽節(jié)度,都意味著中樞對國內軍政的掌控沒有動搖。
當然,意思是這么個意思,具體怎樣,還得再看。
這些目前和陳佑關系不大,故而揣摩清楚之后,便將之拋到腦后不再想。
帶著一眾家兵來到趕到長壽縣城,讓劉河帶著一眾家兵先去宅院,自己到州衙去找郢州知州耿石。
陳佑來郢州可不僅僅是找馮道的,當然也要順便看顧著些馮道、盧金嬋,等機會合適就將兩人護送到江陵。不過他最主要的任務還是代替趙元昌巡視荊南北部諸州縣。
這項任務,在當初趙元昌回京的時候,是交給趙普的?,F在趙元昌親自坐鎮(zhèn)江陵,王樸留在夔州,自然這北部諸州就要交給陳佑。
來到州衙門口,就這么走了進去。門口站著的兩個州兵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沒阻攔也沒詢問。
在儀門處詢問得知耿石正在二堂召集州衙官吏議事,仆役前去通報,陳佑自行走到大堂等待。
州衙大堂像其它衙門的大堂一樣有五間大小,用木柱隔成三部分。這“間”是建筑上特有的一個面積單位,一般以一個邊長為一丈的正方形所占面積為一間。
一進門,就能看到正對著門的官座。
官座正上方懸掛著一個黑底金字的匾額,上書“清慎勤”三個大字。
這三個字乃是當世有名官箴,據聞此典出自司馬昭。
裴松之注《三國志》,在《魏書·二李臧文呂許典二龐閻傳》李通傳記后引用王隱的《晉書》寫了李通孫子李秉的家誡:昔侍坐於先帝,時有三長吏俱見。臨辭出,上曰:“為官長當清,當慎,當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乎?”
而在李秉和司馬昭的對話中,以“慎”為本。
李秉認為:清慎之道,相須而成,必不得已,慎乃為大。夫清者不必慎,慎者必自清,亦由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是以易稱括囊無咎,藉用白茅,皆慎之至也。
這慎,援引“慎獨”之意。
可惜不少官員卻只記得小心謹慎了。
要做事的時候那真的是小心謹慎,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庸官懶政不作為比比皆是。
還有些人倒是做事,對收錢之事也很謹慎,可是他是在收錢的行為和如何防止被發(fā)現上謹慎,而不是在收不收錢這個問題上謹慎。
諸葛一生唯謹慎,為官之道,便在于此了。
陳佑重又看著這三個大字,心有所感。
從前自己倒是謹慎了,可惜老上司不謹慎,最后把自己搭進去了。
要說不冤吧,啥都沒干,就被牽連。要說冤吧,沒有老上司的提拔,自己說不定一輩子都在科級打轉。
時也命也!
感嘆一聲,繼續(xù)看這州衙大堂。
匾額下的掛著一幅中堂,卻是猛虎下山圖。耿石乃一介武將,喜歡這等字畫也是情理之中。
畫前是桌椅,桌子右側擺著一塊驚堂木,紅漆、刻畫有龍形。驚堂木旁邊是一個懸著兩支毛筆的筆架,筆架之下乃是兩個硯臺。
桌子左側先是簽筒,簽筒旁放有青石筆擱,最邊上是一個印架,至于官印,卻沒擺在這里。
再看兩邊,木柱之后卻站著一個仆役直楞楞地看著自己。
想來此人是被安排在這里照看大堂,估計是見自己沒啥動作,也就沒有出聲。
這么想著,陳佑朝他笑了笑,便不在管他。
兩旁木柱之后各是一排水火棍,水火棍之后乃是刺史鹵簿。
唐制,文武官員四品以上皆有鹵簿,部分縣令也有,一州刺史正是四品,自然是有鹵簿的。
不過耿石不是刺史,只不過是“權知”,一般情況下無權動用刺史鹵簿。即便特殊情況要用,也得削減規(guī)制。
這大堂是看完了,被人這么盯著也不舒服,陳佑便走到堂外等待。
好在不過少頃,就有一文士過來:“陳司馬,知州有請?!?p> 跟在文士身后走到二堂之外,正好遇到堂內一干州衙官吏魚貫而出,見到跟著文士前來的陳佑,皆是停下行禮。
待這些人散盡,被擋在門內的耿石才走出門,笑著拱手道:“陳司馬!近來可好?”
“安好。知州如何?”陳佑亦是站定回禮。
“哈哈!老樣子罷了?!惫⑹瘯晨煲恍Γ瑐壬碚镜介T旁,伸手虛引道:“司馬請?!?p> 陳佑拱手致意,當先走入二堂。
分了主客坐下,自有仆役送上茶點。
耿石喝了一口茶水,又豪爽笑道:“這東西也忒寡淡了些,嘬不出個鳥味來!”
陳佑笑道:“知州乃一州之主,不想喝誰還能逼你不成?”
聽到陳佑這么說,耿石哈哈一笑:“還是司馬這等當過將軍的人懂某!”
陳佑聽后,笑而不語。
又閑聊幾句,耿石才正色問道:“不知司馬此來,可是大都督有新的命令?”
“尚無?!标愑游⑽u頭,“大都督遣我此來,只是著某看看各州軍事。”
聽到這個回答,耿石明顯松了口氣,當下道:“眼看天色尚早,不若某便陪同司馬到校場轉轉?”
陳佑自無不可之理:“既如此,那就有勞知州了?!?

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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