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志很消沉,這樣對練功很不好。”百里寒川皺著眉。
水清秋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還在在意那件事?”百里寒川道。
“嗯?!彼迩稂c了點頭,她看著百里寒川:“要不然,你還是直接廢掉我的武功好了,我可以重新練的?!?p> “不行,你現(xiàn)在的內(nèi)力與靈臺魂魄直接相連,直接廢掉內(nèi)力很有可能直接威脅到你的生命。”百里寒川斷然拒絕。
“可是我再這樣下去,威脅的是你的生命?!彼迩锏馈?p> “你搞清楚了,廢掉你的內(nèi)力的危險是完全不可測的,我們完全沒有辦法防范。但是你保持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雖然對我有威脅,但是起碼我們知道該如何預防?!卑倮锖ǖ?。
“易冷劍么?現(xiàn)在在哪里?”水清秋問。
百里寒川一時語塞……易冷現(xiàn)在就不在他手上,放在簫竹那里還沒來得及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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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你怎么在這里?你在外面誰照顧老簫的傷勢?”百里寒川看到崔郎中在院子里正滿嘴流油地啃著豬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群隊友真是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先是琉夢亂跑被抓走,然后水清秋失控之后各種尋死傾向,接著簫竹單挑秦正翻車……現(xiàn)在崔郎中竟然也亂來了——把傷員扔在屋子里,自己跑出來開小灶!
崔郎中一臉的無辜和委屈:“琉夢在照顧簫竹啊。我給他處理傷口研究用藥都一天沒吃東西了……你能不能講點人道?壓榨勞工也不帶不讓吃東西的吧?”
“師妹似乎對簫兄很在乎呢?!彼迩餂]有理會崔郎中對于資產(chǎn)階級剝削勞動階級的控訴,反而注意到了八卦的味道。
“我覺得老簫對琉夢也有點意思……不對啊,老簫不是無念劍道的么?無念劍的修煉我記得是什么無念無求無欲則剛之類的……好像不能談戀愛啊?!卑倮锖ㄓ魫灥匕l(fā)現(xiàn)了更加嚴重的問題。
“臥槽,不是吧?”老崔驚訝道,“那不是和那什么太上忘情一樣了?要不要建議他重新練什么功夫?”
“半桶水就不要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好么……”百里寒川毫不保留地嘲諷道,然后換上了一副正經(jīng)的表情:“像我,從來都是不懂就問,不會不懂裝懂地亂發(fā)評論。秋兒,你是系統(tǒng)地學習過內(nèi)功理論的,你怎么看?”
“……阿川,你就沒有研究過內(nèi)功理論?”水清秋一臉的不可思議,“野路子怎么可能看得懂寒水劍訣這種玄奧莫測的上古劍訣?”
“我就是瞎練著玩的……說重點啊,無念劍訣不會也跟太上忘情有關(guān)吧?”
水清秋心中吐槽著百里寒川所謂的瞎練著玩……你瞎練著玩都比我這種名門正派苦練這么多年要強……還能不能好好在一起玩耍了?
不過她還是沒有吐槽出來,給這兩個對武學內(nèi)力一知半解的家伙講解起來:“首先我保證無念劍與太上忘情是沒有關(guān)系的。太上忘情及其一系列衍生功法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追求以自身融合天道。但是無念劍完全沒有這個傾向,其追求的是內(nèi)心的絕對寧靜,純粹而無雜念,領(lǐng)悟自然,順從自然。”
好學生百里寒川提出異議:“這是一個悖論啊,人性也是自然,順從自然為什么要泯滅人性不準談戀愛?怎么說雄性荷爾蒙也是自然界的產(chǎn)物,沒道理被追求自然的理念拋棄啊。”
水清秋雖然聽不懂什么叫做荷爾蒙,但是大概意思還是了解的,不過她也給不出答案:“我又沒有練過,怎么可能知道為什么!”
百里寒川干瞪著眼……
“不過,感情影響無念劍的原理我大概還是清楚的,無念劍強就強在使用者心無雜念,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戰(zhàn)斗,并且絕對冷靜的應(yīng)對一切局勢。加上對于自然規(guī)律的感悟,可以對戰(zhàn)斗中敵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墒切闹杏兄畹母星榛蛘邎?zhí)念,就無法做到純粹,也就無法融入自然,自然劍意就破了,同時心中有其他的東西,在戰(zhàn)斗中還會分心……結(jié)果就是使得無念劍除了內(nèi)力和劍招以外,其他的長處全部廢掉?!彼迩锏?。
“所以……我們要棒打鴛鴦了?他們這樣下去,簫竹會不在這方面接受琉夢是一個難題啊,接受了自己的武功就廢了一半了,不接受琉夢也會很傷心吧?我聽說從小缺愛的孩子在這方面都很容易吃到暴擊的……”崔郎中很是不忍心的樣子。
“怎么選擇是他們的事,順其自然就好。他們怎么選擇我都支持他們?!卑倮锖ǖ?。
“我去旁側(cè)敲擊打探打探?!彼迩锏馈?p> 1
“師姐,你是來拿這個的吧?”琉夢把易冷劍遞了過去。
水清秋收下易冷劍,開始思考怎么開口說起簫竹的問題。
“師姐,你們在院子里說的我全都聽到了……”琉夢眨了眨眼睛。
“……”水清秋大窘。
“你們不用擔心的。簫竹對我沒有什么感覺,他只是認為我的天籟琴訣對他的武功進境會有幫助,可以幫他更好的聆聽自然,僅此而已。所以……我對他也沒有那種感情,我感興趣的是另一個人?!?p> “誰?”
“就是……我到桑城找你那天的傍晚,你讓我給百里寒川彈那首磨煉心境版的三生劫,結(jié)果有一個人吹起簫來,我下意識地就與他合奏了一曲……他的音律是與我相當?shù)乃?,我對他很感興趣……但是我還沒有見過他?!绷饓舻?。
“等回去了我們一起幫你找他?!彼迩锼闪艘豢跉?,只要不是簫竹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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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哪里?”簫竹的眼前的房屋,街道,到處都在燃燒,天空都被映成了紅色。
“是夢啊。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焙嵵窈芸炀团袛喑鰜砹?。無念劍道剛剛修煉的時候,他就是在夢境之中斬斷雜念的,而心中純粹之后,他已經(jīng)有快十年沒有做夢了。
“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秦正的劍意似乎引發(fā)了我心中的怒氣……他的業(yè)火劍意是找到了我心境中的什么縫隙來著……”簫竹回憶著,在夢中難免會有一些頭昏不清醒,而且他也需要重新適應(yīng)在夢中的感覺。
突然,他聽到了隱隱約約斷斷續(xù)續(xù)的琴聲。
“綠水?是……琉夢彈的?”他半是清醒半是渾噩地尋著琴聲走去。
他看到了。
廢墟之中,琉夢躺在地上,大衣破損地不成樣子,掩蓋不住渾身的傷口。秦正一只腳正踏在她的胸前,她的小腹處的傷口正在汩汩地流著鮮血。
簫竹沒有心思考慮那琴音是誰彈出來的,他下意識的拔劍沖了上去。
公子正輕蔑地一劍揮出,輕松地將簫竹擊飛。
疼痛感讓簫竹清醒了一些,這里是夢境,自己是來斬斷雜念的。自己的雜念是……
他想起來了,他曾經(jīng)對自然的領(lǐng)悟差了那么一絲,這曾是他心境中唯一的缺漏。但是那個叫琉夢的少女彈得曲子中的意境應(yīng)該已經(jīng)已經(jīng)彌補這個缺漏……為什么那個時候自己的境界仍然沒有圓滿?不,不是曲子的問題,其實琉夢的演繹已經(jīng)完美了,可是為什么自己的境界還是差了一點?
他突然想通了,琉夢的曲子彌補了他以前的缺漏,但是琉夢自己成為了他新的缺漏。
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她的身影,只是自己沒有發(fā)覺,還傻傻地以為是琉夢的曲子并不完美,沒有讓他完整地領(lǐng)悟自然,所以境界不能圓滿。
公子正拎起琉夢,像扔破爛一般將她扔到了簫竹的腳下:“這就是你的雜念,忘了她,你就可以打敗我,從夢中走出去。你以前不也是這么對待雜念的嗎?快點吧,不要耽誤時間了?!?p> 簫竹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他把劍扔在了一邊,輕輕地抱起了琉夢。完全不顧及周圍的火勢越來越猛烈。
“你要干什么?這里是斷念的地方,不對嗎?”“公子正”道。
“不對……不對……如果我忘了她,我又為什么要與你動手呢?”簫竹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但又十分地不清晰,這種感覺讓他十分地難受。
“公子正”一步步地走了過來:“如果你無法斷念,你就不是我的對手,你同樣保護不了她?!?p> 簫竹忘記了這里是夢境,心中陷入了痛苦的糾結(jié)。
不斷念,沒有力量救她。
斷念了,怕那時的自己因為不愛她,所以不救她。
“我要怎么辦?”簫竹第一次感到了茫然。
“公子正”越來越近了。簫竹能感覺到他身上熾烈的溫度,仿佛能把一切燒成灰燼。
不斷念,她必死。
斷念了,自己忘了她,也許她還有一線生機?
一滴眼淚被擠出,凝聚著他的“念”,離開了他的眼眶。
水珠落在了少女的臉上,很快就蒸發(fā)消失在了空氣中。
他機械似的站起身,拔劍,迎著敵人,前沖,揮劍,錯身。
像以前一樣,敵人倒下了,肆虐在這個世界的火焰蟄伏了下來。簫竹面前的空間微微地扭曲著,他再向前踏出一步就可以離開夢境,徹底斷念。
他突然抑制不住地流出了眼淚,他想起自己似乎還有重要的東西需要帶走。
他轉(zhuǎn)過身,瘋了一樣地沖進了再度被烈焰包圍著廢墟,抱起了少女,看著那熟悉的俏臉,他純粹下去也空虛下去的內(nèi)心,再次被什么填滿了。
可是當他再回頭,那個扭曲的空間已經(jīng)不在了。
他清醒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選了最錯誤的決定——無意識地埋下執(zhí)念,然后斷念。這樣的斷念不能徹底,執(zhí)念引發(fā)的反噬會十分的嚴重。
可是他不后悔。
溫度越來越高,火焰越來越逼近。他抱著少女,忍受著灼燒,不發(fā)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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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大哥,簫大哥,你沒事吧?”琉夢一聲聲地呼喊著他。
簫竹仍然了眼睛,卻猛地噴出了一大口血。
琉夢嚇得呆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了過來,連忙跑出去叫崔郎中:“不好了!不好了!簫大哥剛才吐了好多血!”
簫竹緩緩地睜開眼,看到了琉夢跑出去的背影,嘴唇輕輕地動了動。
沒有人看見,更沒有人聽見,他說的是:“果然是夢。你沒有事,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