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1
“清風(fēng)拂，樹影搖，點點星辰赴云霄。花不言，蟲不鳴，淚淚佳人奈何橋?！?p> 夜風(fēng)呼呼，顏怡年和楊福永散落成灰，零零散星墜入天河。而蔣煜良跪在地上，兩眼失神的望著懷里的袁碎瓊。
袁碎瓊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慢慢的消失，伸出的手指也逐漸透明，月亮透過手掌，印刻在英氣煥發(fā)的眉間。她看看墳山，又看看遠處燈火嘹亮的小城，而后眼神里便開始聚起光芒，接著她又若有所思地回過頭來看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蔣煜良，心里好似平靜了下來。
“袁大人！”蔣煜良深知這樣的消失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袁碎瓊作為一個“死神”功德圓滿，成功的彌補了生前的無情之處。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兒，可是蔣煜良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蔣煜良作了三十幾年的“死神”，其間也見過一些“死神”高高興興的離去，心中從未有過波瀾。如今，被貓妖傷著了的袁碎瓊在自己眼前一點點消失，蔣煜良竟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參雜在風(fēng)聲里，侵入了土壤里，隱匿在西邊的“天地一線”中。
“煜良，你看著我！”袁碎瓊的眸子里掠過一層閃光，在凄凄的冷月中朦朧了墳山景。
煜良？蔣煜良心中一顫，腦子里思緒萬千，卻是找不到這聲音最開始的源頭。除了蔣煜良的母親有時會這么叫他，朋友有時也會這么叫他，可是蔣煜良很清楚，這一聲和其他的都不同，好像來自于不同的時空，不同的記憶，是這些情感溫溫流出的源頭。
“袁大人！”蔣煜良雖然已經(jīng)通知了白茶關(guān)于袁碎瓊受傷以及即將離去的消息，可是蔣煜良的心里竟然冒出了一句“不服氣”。
不服氣何物？這命運嗎？
袁碎瓊感覺自己很輕，就好似多來的一陣風(fēng)，就會將她和那墳上的青煙一起帶走，扭曲了身形，會是恐怖至極。
袁碎瓊想要伸手去觸碰一下眼前的人熟悉的面龐，再去呼吸一下他周身的空氣，可是大腦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意識，連說話都怕是問題了，她微微動唇，眼睛里閃著異光，鼻頭也有些沉重，看來是連酸酸的感覺都已經(jīng)失去了吧！
“袁大人！袁大人！你要說什么？”蔣煜良見袁碎瓊半張小口，一滴淚水飛速劃過眼角，一時心驚，心里更是迫切了。那種迫切就好像是在一片什么生靈都沒有的土地上看見了一頭麋鹿，轉(zhuǎn)眼間它又消失了，你跟上去，他才繼續(xù)前行。就這樣的走走停停，其實就是為了跟隨與尋覓?？墒堑缆飞仙竭^海，麋鹿的腳步也越來越急，由不得你片刻喘息，它迫切帶走你，你也迫切到達目的地。
“我好想再看一次下雪。”
袁碎瓊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蔣煜良一定能夠聽見自己心里的聲音，一定能夠聽見自己的愿望，
泊泊銀灰，起舞如風(fēng)，身子妖嬈，腳下鬼魅。
霎時間，人去也樓空。
2.
1919年5月4日對于全中國人而言，是不會被忘記的一天。
那一天的BJ，風(fēng)吹得很是決絕，也好似要將一切都拿在手下。
在BJ的某條小胡同里，一個身著灰色學(xué)生裝的瘦高少年，頭戴鴨舌帽，牽著一個人便往巷子深處跑去。等到跑到一個轉(zhuǎn)角，少年才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去看剛剛跑來的箱子里的動靜，胸口上下起伏得厲害。
當(dāng)男子轉(zhuǎn)過來時，看見自己一路牽過來的人時，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一位身著素白色錦緞高領(lǐng)長襖，藏青色彩繡金花馬面褂的女子正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少年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剛在人群中抓錯人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
“姑娘，不好意思！我......”少年低下頭，躬下腰來，不好意思的道歉。
“哦！”女子聽到男子說“姑娘”時，眉間不禁一簇，但立刻又恢復(fù)了原樣，淡淡道了一聲便踏步繞過男子準(zhǔn)備離開。
“姑娘！”男子轉(zhuǎn)過頭來，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停住了女子的步伐，“我......”
就在少年定眼看著眼前的女子時，少年竟然忘了說辭，停在了話語的開頭。少年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自己沒有仔細看這女子，仔細端詳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心動。
女子梳著一個單螺，寥寥碎發(fā)飄飄然垂在兩頰。她的眼睛秀長，眼角還微微上翹，那眼神里既沒有秋波，也沒有春水，反而是有著獵鷹一般的犀利。橫過的青黛山眉間竟然還有巾幗士夫的英氣，讓少年心里一驚。
沒有哪個女子會讓自己如此動心的了，當(dāng)時的少年是這么想的。
“何事？”
“敢問姑娘芳名？”
女子雙手握拳，微微抬眸，冷冷的說：“碎玉?！?p> “碎玉？”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那一個！”女子說著輕挑黛眉。
少年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是在下冒犯了！”
女子見少年雖然身材瘦高，可是眉目間依舊稚嫩，是一個還沒張開的小孩兒，便甩袖準(zhǔn)備離開。
“姑娘，等等！”少年剛跨出一步，話到了嘴邊，眼睛卻對上了女子那一雙駭人的眼睛。
“不用喚我姑娘，已是而立之年的老人，一聲‘姑娘’是要我‘折壽’了?！?p> 少年先是一愣，隨后看見女子又要轉(zhuǎn)身離去，便急忙說到：“姑娘，不，我，我姓袁名煜良，有幸與你相識，還望能夠知道你的名字?！?p> “碎玉?！迸訑蒯斀罔F的說道，說完便離開了。
白色的身影好似春天里的飄絮，又好似春風(fēng)中遺留的的雪痕，閃過巷尾。
少年也沒有追上去，只是愣在原地開始碎碎念叨“碎玉”。
怎么會是“碎玉”呢？明明是一塊美玉！那也應(yīng)該是瓊玉。
4
“阿良，來，看看你的新老師！”
“娘，我不想在家學(xué)，我想要去學(xué)校?！?p> “你就給我安心地呆在家里，上次一個人跑到BJ的事兒我還沒有找你算賬呢！”
“娘！”
“諾，這是你的新老師，碎玉姑娘。”
“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