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石頭道:“韻溪鹽井一直都很神秘,最明顯的是這兩年鹽井里出的鹽越來越少了?!?p> “越來越少?”錢宇奇怪的看著石頭。
石頭點點頭:“是啊,兩年前,韻溪鹽井每一百斤水能煮出十來斤鹽,而現(xiàn)在卻連三四斤都不到……”
石頭的話把錢宇嚇了一跳:“這么多?”難怪錢宇驚訝,要知道海水的鹽度才千分之三,此地離大海十萬八千里,又不是大型的鹽礦分布區(qū),有一口鹽度堪比海水的咸水井,絕對是自然界的奇跡。
“多?”石頭苦笑:“我和錘子兩人日夜不停,每天不過煮兩百斤水,八斤鹽,一斤鹽換三斤米,一共才二十四斤,村里靠這口井為生的有六十三人,每人一天連三兩米都分不到?!?p> 聽到石頭的話,錢宇有些呆?。骸傲??不會吧,我看在這里干活的好像只有你們?nèi)齻€啊,其他人呢?”
石頭嘆了口氣,因為韻溪鹽井的產(chǎn)鹽量直線下降,養(yǎng)不了那么多人,村里旦凡有些力氣的都跑出去謀生了,只剩下老人孩子,原本石頭和錘子也要出去的,只是鹽井上有些重體力勞動離不開他們,才無奈留下來。由于產(chǎn)量有限,煮鹽用不了那么多人手,那些老人和孩子只是輪流過來幫忙。
聽到這錢宇簡直無語到了極點,怪不得禾穗每天起早貪黑,自己和禾谷卻只能喝稀粥,原來有這么一大堆人要養(yǎng)活,不過他并沒有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多說:“韻溪鹽井產(chǎn)量減少很正常吧?這玩意和礦井一樣,肯定越挖越少,要是越挖越多,那才是見鬼了。你們不會連這都不懂吧?”
“怎么會?這只是其中一項?!笔^道:“韻溪鹽井最神秘的,是在煮鹽得過程中,得到的鹽質(zhì)量時好時壞,好的鹽自然能賣個好價錢,可要是質(zhì)量不行,就沒人要了,不少人吃了這種鹽全身發(fā)青,最嚴重的甚至上吐下瀉而死?!?p> “為了此事,村里不惜花費重金請來一位巫師,這位巫師耗費了大量的法力,才探明韻溪鹽井有毒鹽是惹怒了韻溪里的水神,他說我們對待水神不夠虔誠,想要平息神的怒火,必須用活人祭祀。他還說木能克水,砍柴時必須小心,不要讓砍好的柴折斷受損,才能阻止毒鹽的生成?!?p> “此后布衣大叔親自下令,砍柴嚴禁隨地拖拉。說來也奇怪,從此之后,韻溪鹽井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鹽中毒事件?!?p> 真的?錢宇的眼睛頓時睜大,難道這世上還真有神仙啊?小禾谷聽姐姐說過巫師祭祀的事,今天再次聽石頭講,幼小的心靈再次被震撼一把,他看著錢宇,臉上全是害怕:“宇哥兒,咱們冒犯了水神,水神一定很生氣,怎么辦???”
看到小禾谷蒼白的臉色,錢宇很快冷靜下來,他很快意識到不對,如果神真的這么靈驗,石頭是絕不敢站在這里的,還揚言要找布衣討價還價,要知道對于這些思想愚昧的村民來說,神明的意志就是一切,誰敢冒犯神明,他們會第一個將冒犯者殺死。
等他問出心中的疑惑,石頭苦笑:“是你運氣好,如果放在兩年前,別說我,就算縣太爺親至,也救不了你們。只是這兩年鹽井出鹽量直線下降,無論大家用什么辦法,都沒有用,布衣大叔為了這個甚至數(shù)次昏倒在祭臺上。沒有鹽,村里人嘴里的糧食就沒了著落,對神明的虔誠自然淡了下來,韻溪土地貧瘠,除了這口鹽井,沒有別的生計,很多人不得已只好到外地謀生。”
石頭的話聽的錢宇心中感慨,神仙虛無縹緲,擁有莫大法力,是村民心中最大的依托,但神仙再好,要是讓自己餓著肚子,也不算好神仙,韻溪鹽井最大的問題是含鹽量逐漸減少,這個根本問題不解決,別說區(qū)區(qū)一個神仙,就算玉皇大帝親至也沒用。
石頭接著道:“而且砍柴令頒出以后,村民砍來的柴產(chǎn)量大幅度降低,煮鹽全都靠柴,沒有了柴,我們煮鹽的時間也同樣減少,這在兩年前還沒什么,但現(xiàn)在大家飯都吃不飽,對此也開始怨聲載道,很多人甚至覺得寧可煮些毒鹽出來,也比餓死的好。”
錢宇一愣,煮鹽的時間大大減少?他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十分模糊??村X宇若有所思,小禾谷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他神色希翼的問:“錢大哥,你有辦法了嗎?”
小禾谷的話打斷了錢宇的思路,學過化學的他知道,鹽井里煮出來的鹽出現(xiàn)中毒現(xiàn)象并不奇怪,事實上天然粗鹽都有毒,想精確提純需要很多繁瑣的步驟,其中每一步出現(xiàn)差錯都有可能產(chǎn)生毒鹽。他想不明白的是,同樣一口鹽井,里面鹽的質(zhì)量怎會時好時壞?難道真是柴的問題,這也太扯了吧?
想了半天,他還是沒想明白,只好無奈的搖頭:“我連韻溪鹽井長什么樣都沒見過,怎么猜的出來??茖W是一門嚴謹?shù)膶W問,想搞明白必須經(jīng)過長時間的觀察和測試,這里又沒有專業(yè)設備,就算我有辦法,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p> 錢宇口中的“科學”小禾谷沒聽明白,但他明白了一點,就是錢宇也沒辦法,沒想到自己對他抱這么大的希望,原來同樣是水貨一枚。他小臉一嘆,認命般的躺在小床上,那神色,真是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比起小禾谷,錢宇倒沒有失去斗志,他走到石頭面前,努力詢問有關韻溪鹽井的更多細節(jié),以期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石頭對錢宇也有問必答,其實他并沒有報多大希望,這樣做僅是心理安慰,他已經(jīng)決定,如果實在不行,他就用武力把小禾谷強行劫走,村里全是老人孩子,唯一擁有戰(zhàn)斗力的錘子還是自己的好兄弟,自己很有可能成功。
“禾穗,請你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人傷害到谷子的,我發(fā)誓!”石頭暗暗給自己鼓勁。
就這樣,錢宇不停的問,石頭不厭其煩的解釋,不知不覺就到了半夜,最終還是石頭提出先離開,為了救小禾谷,他必須有足夠的時間養(yǎng)精蓄銳。
夜晚對很多人來說,只不過是眼睛一閉一睜的事,但對錢宇卻不是這樣,此刻他的眼睛里全是血絲,臉色憔悴而蒼白,如果井水中的鹽真的有毒,應該都不能吃啊,怎么會時好時壞,難道有人故意搞破壞?他很想像小禾谷那樣沉沉睡去,只是心里擔著心事,又怎么睡得著?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來推門,錢宇以為是石頭,沒想到卻是布衣。布衣看錢宇和小禾谷安靜的躺在那,不禁松了口氣,昨天石頭去找他理論,他氣憤之下同樣很晚才睡。等他醒來才意識到不對,石頭喜歡禾穗他是知道的,他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當紅娘的準備,如今要拿小禾谷祭神,難保對方不會私心作祟,鋌而走險救走小禾谷,于是他大驚之下匆忙跑了過來。還好沒事!
可當他看清錢宇手臂上松開的繩索時,他的臉色再次陰沉下來,恰好此時錘子也到了,他向錘子打了個手勢,二人小心翼翼走到錢宇身邊,一把將他按住。至于小禾谷,一個孩子自然掀不起什么風浪。
錢宇睡得正香,昨天晚上想了一夜也沒結(jié)果,直到天亮時他才迷迷糊糊睡著,沒想到剛來的好夢被粗暴打斷,看著錘子兇神惡煞的表情,他不滿的叫道:“哎喲……這位大哥,你就不知道輕點嗎,你看我瘦的沒有二兩肉,怎么可能逃走,你的風度呢,要有風度啊!”
對錢宇的話錘子毫不理會,直到確定將他五花大綁,沒有絲毫逃脫的可能,他才退到布衣后面。布衣看著錢宇,哼了一聲問道:“你身上的繩索怎么松了,是不是石頭放了你們?”
看著臉色黑如鍋底的布衣,錢宇可不傻,如今要想脫困,石頭是最大的希望,一旦把他供出來,一切都完了:“你說那個黑臉青年啊,我倒是想讓他放了我,這樣我早逃之夭夭了,還會等你把我抓起來?”
這時,一旁的小禾谷也醒了過來,小禾谷年紀雖小,卻是個機靈鬼:“石頭大哥是想放我走的,不過他太慫了,天生畏懼神明。而且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冒犯了水神,理應接受懲罰!”
“那你們身上的繩子怎么開了?!辈家率志?,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漏洞。
錢宇回答的理所當然:“我自己掙脫的唄,要說你們綁繩子的水平真差勁,像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能掙脫,真是……以后要多練練?。∧阋欢ㄏ雴栁以趺床惶幼呤遣皇??哎,我早想逃了,可惜不認識路,小禾谷又死活不肯走,沒辦法,我只能留下來陪他了?!?p> 這些話漏洞百出,布衣自然不信,可是他又找不出證據(jù),只好暫時放在一邊。不過經(jīng)過這件事,他有點擔心夜長夢多,權(quán)衡之后,遂決定將祭神的工作盡可能的提前。
讓錘子去通知韻溪村的全部村民,他終于能松口氣,光天化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諒這兩個家伙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