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沈柏舟和爸媽大吵一架。后來,他摔門而出,在小區(qū)附近的商場轉悠了一會兒,最后,在星巴克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他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和QQ,甚至點開微博的私信記錄,細細看了一遍,結果還是同前幾天一樣,失望。
他最近心情煩躁,常常為一點小事就發(fā)脾氣。剛才也是,爸媽因為公務員國考多說了他兩句,他就跟炸了毛的貓似的,亂發(fā)一通脾氣,嫌他們管東管西。原本幾句話就能溝通的小事最后卻演變成一場爭吵。
冷靜下來,他覺得愧疚不已,爸媽雖說嘴碎了些,可也是為了他好。他不該對他們發(fā)脾氣,因為參加國考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問題出在哪里。
從送走明月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沈柏舟的心也就跟著她一起走了。
說好了安頓下來就給他電話,可是從他主動打去那次之后,明月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再也沒了音信。
她過得不好嗎?還是……
他沒去過川木縣,但是從網(wǎng)上查到的資料都顯示那是個窮山惡水的地方。
他懷疑明月被分到了深山溝里的學校,那里沒有電,沒有網(wǎng)絡,就連手機也用不成。
一想到被他寵了三年的女友,哦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未婚妻,獨自一人在寒冷寂寞的大山里遭受煎熬,他的心就疼得抽搐起來。
主要還是擔心,沒有明月的消息,他心神不寧,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
高崗村。
傍晚,明月拿著一袋子零食去學校附近的部隊轉信臺。
郭校長原本要送她過去,可村里有人喊他去寫訴狀,所以,明月問清轉信臺的方位之后,就收拾了一些零食獨自去了。
出發(fā)前,郭校長從門后拿了根長木棍遞給她,“山里有蛇,你走路的時候在兩邊草叢打打?!彼只匚萑×耸蛛娊o明月,“用這個,我剛換了電池。”
轉信臺也在山上,距離學校大約兩公里的路程。
拋開一切情緒不說,山里的景色真是美得令人心跳。天邊的火燒云如同少女緋紅的臉頰,不時變幻著深淺不一的顏色,黛青色的山巒,起伏綿延,無邊無際。山路兩旁野花盛開,向上,就是一大片紅色的黃櫨樹林,漫山遍野,色彩絢麗,令人忍不住屏息驚嘆。
再遠一些,是一條玉帶樣的河水。繞著美麗的高崗拐了一個S型的彎,之后一路流淌遠去……
空氣里透著青草和野花的清香,明月甚至嗅到了絲絲的甜味。
穿過一片如火的樹林,一個足足有二十多米高的通信塔就矗立在她的眼前。明月曾在學校望見過它,當時,她以為是電視轉播塔,后來,郭校長告訴她,那塔的下面,就是部隊的轉信臺。
通信塔建在山巔之上,轉信臺的平房就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
明月氣喘吁吁地走上臺階,望了望空無一人的院子,用手壓住胸口穩(wěn)了穩(wěn)心跳,抬高音調,叫:“關山——”
董曉東正在廚房炒菜,關山去拎水了,還沒回來。
聽到有人喊關山的時候,董曉東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他朝黑乎乎的院子瞅了瞅,什么也沒瞅見,不由得搖搖頭,“不可能……怎么會有女的找關山!絕對不可能!”聯(lián)想到恐怖片的畫面,他更是四下里看了看,用力搓了一下手臂,“莫非是……女鬼!”
“關山——關山——”
董曉東虎軀一震,蹡一下丟了炒勺,蹦到門后。
“誰——你是……是人是鬼——”董曉東話都說不利落了。
明月看到亮燈的房間里人影一閃,緊接著,一個肉呼呼的腦袋從門口探了出來,一臉驚悚地朝院子里瞅。
明月被人當成鬼這還是有生之年頭一遭。
她無奈地笑了笑,邁步向前,從院門口走到院子中央。
“你別怕,我不是鬼。我是來找關山的,他在嗎?”明月落落大方地說明來意。
就見門里那人死死地盯著她,嘴巴張得極大,過了足足有五秒,那個年輕人忽然指著她,結結巴巴地叫道:“仙……仙女……你是仙女!”
仙女?
明月一臉迷茫地轉頭看了看四周,伸出食指對準自己的臉,“你……你在說我嗎?”
從女鬼到仙女,這變化也忒快了。
那個露個頭的年輕人頓時點頭如搗蒜,他一把拉開門,從里面沖了出來。
“我前幾天巡線的時候見過你,大清早的你坐在那邊的山上,云從你身邊飄過去,和仙女一樣一樣的?!?p> 他上下打量著她,再次肯定地說:“絕對是你,錯不了!”
她,坐在山上,云?
這個穿著迷彩服的小士兵在說些啥?
明月努力回想了半天,猛地眼前一亮,她扶著額頭,撲哧笑了。
“可能就是我。我那天起早爬山,累了就坐下休息,你沒見過我,可能誤會了。我解釋一下,我可不是什么仙女,也不是什么女鬼,我是高崗小學的支教老師,我姓明,叫明月?!?p> 那個年輕士兵眨著眼看了她半天,才撓著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哦,我叫董曉東。董永的董,破曉的曉,東方的東,我是這里的通訊兵?!?p> 明月伸手,“你好,董曉東?!?p> 董曉東愣了愣,趕緊在褲子上蹭了蹭油乎乎的手,握住明月,“你好,明……明……”
“明月?!泵髟马忾W閃地接道,“你也可以叫我明老師?!?p> “明老師好!”董曉東憨憨的笑了。
明月松手,卻緊接著蹙起眉頭,“我怎么聞到一股糊味?!?p> 董曉東呀了一嗓子,扭身就往廚房里跑。
他的菜……
關山拎著兩桶水回來,剛進院子,就聽到廚房里傳出陣陣歡聲笑語。
當然,主要是董曉東標志性的傻笑占大多數(shù),其間還夾雜著幾下與這綠色軍營極不搭調的女聲。
女人?
關山還沒來得及消化一下這聲音帶給他的莫名的熟悉感,就聽到董曉東咳嗽兩聲,又吹起牛逼,“我們關站長啊,你別看他不愛說話,其實,他骨子里可悶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