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且慢
暮溪沿山勢一路而下，蜿蜒穿過有溪園，一進(jìn)后園，潺潺溪水之聲歡快而來。
同樣歡快的，還有在溪邊草地上玩的不亦樂乎的王宮貴族。
滕恬瞠目結(jié)舌，荀諼，她竟然在溪邊，做了一場自助餐……
草坪平整開闊處溪流最緩，這一片草坪之上，一段段長形木桌排在溪邊，各色菜品擺放其上。
每道菜的邊上配有名簽，每一段又設(shè)有紅泥小爐，有仆人專門看守，為菜品加熱。
亦有廚娘，現(xiàn)場捏制面點(diǎn)，既可食用，也可供小童取樂。
用餐的桌椅沿著溪岸錯落排布，賓客可隨處取用菜品，擇地觀賞景色。
最妙的是，許多精致三尺多長的小木盤沿溪在溪岸邊上紅繩牽出的路線內(nèi)，緩緩飄過。
內(nèi)有桌上沒有的各色精致點(diǎn)心，又或酒水，供溪邊玩賞之人取用。
行至下端，還無人取用的便會被仆人端上長桌。
不過此舉好玩，分量又少，引得眾人爭搶，往往流到一半便搶完了。
草坪設(shè)了秋千，投壺，棋桌。危揚(yáng)清、危揚(yáng)靈小兒心性，哪見得這種場面，早已歡快雀躍的跑上前去，四處游玩。
跟著的宮人忙不迭的喊皇子慢些，公主慢些。
見得皇帝前來，眾人紛紛下跪行禮口呼萬歲，人人都是笑臉盈盈。
皇帝只覺得好像頭一次，這些人的萬歲喊的這么快樂開心。
一眼望去，青山為伴，溪水為臨，天地之間，真是好不快活。
皇帝豁然心懷舒暢，大笑道：“今日，我們君臣盡歡！”
就在這時，只聽真定公主道：“且慢！皇兄，臣妹想起個事來?！?p> 忽然被叫停眾人皆有些不解，荀諼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來了。
元帝便問何事。
真定公主笑道：“早晨臣妹去宮里給太后問安，正遇見太后跟尚膳聊著烹制素食，這會兒忽地想起來。皇兄孝順，每每太后養(yǎng)心食素必與太后同食，擔(dān)心皇帝出宮用錯了餐食。”
皇帝一擺手：“皇妹放心，太后每雙月?lián)衿谑乘兀显乱呀?jīng)吃過了?！?p> 正說著只見起居令史疾步行禮報曰：“稟皇上，公主所言非虛。本月是閏月，所以也是雙月，皇上早上開始便食著素呢?；实劢袢粘鰧m之時，臣也曾提及。”
皇帝恍然：“怪不得今日覺得餐食清淡，只是今日事務(wù)太多，倒并未注意?！?p> 今日一整天皇帝都被一群臣子圍著討論北疆延續(xù)和約之事，思慮滿頭，哪聽得進(jìn)去這么多話。
皇帝本是極孝之人，望著安國公荀嵐歉然一笑：“這卻如何，倒是朕考慮不周了?！?p> 安國公祁老爺子、荀嵐都聽說嚇了一跳，趕緊說：“臣等惶恐，臣考慮不周，壞了皇帝的雅興?！?p> 哪有皇帝考慮不周的時候，這都是臣子考慮不周好嗎？
但要這么說，可真是冤枉啊，首先，太后皇帝吃素的規(guī)矩這是皇家的事，外臣哪能知道啊。
淚奔啊，這么長時間費(fèi)時費(fèi)力地準(zhǔn)備，這皇上還不能吃！都是什么事啊。
滕恬抿著一抹淡笑去看荀諼，呵呵，死了吧。還宜宴清秋，什么叫宜，知進(jìn)退才叫宜。還妄想翻身？
話說真定公主對荀諼一直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今日一見，這丫頭不僅天姿國色還花樣百出，引得皇帝頻頻稱贊，連眾皇子都青眼有加，這就是問題了。
但凡可能有的威脅，寧可錯殺，也絕不能留患。
皇家之事她了如指掌，隨便做些什么便可讓荀家難堪。
一時眾人皆不知如何是好。荀家若有開心的人，只怕就是程氏母女了。
荀諼知道滕恬正看自己，可她卻靜靜地望著祁夫人。主母，你表現(xiàn)的時候到了！
祁夫人也看了女兒一眼，萬沒想到這事成真了。
她雖然沒有大家閨秀的婉約，卻自有將門之后的大氣，只見祁夫人出列回稟：“陛下，臣婦安排了素餐?！?p> 皇上聽了微笑：“你倒想得周到?！?p> 公主也笑：“皇兄孝順陪著太后吃素，我也該陪一陪呀?！?p> 眾人一聽，可不是么？皇上吃素，誰敢沾染葷腥。一個個都連忙表態(tài)：“臣等也愿隨素?！?p> 滕恬也笑：“恬兒自然要跟著太后，只是，我們這么多人都要食素，可夠不夠吃呢？”
言下之意這飯肯定是吃不好的了。
見安國公和荀嵐都是一幅局促不安又頗有悔意的樣子，危安歌輕哼了一聲。
身旁的危承宇低聲道：“怎么了？”
危安歌淡淡道：“看戲?！?p> 祁夫人臉上卻泛著奇異的光也不知道緊張還是興奮，她的聲音有點(diǎn)磕巴：“回稟陛下，臣婦、臣婦的意思是說今日準(zhǔn)備的就是素餐?！?p> ?。恳蝗喝嗣婷嫦嘤U。
真定冷聲道：“學(xué)士府的消息還真靈通呀?！币痪湓挷惠p不重，卻嚇得荀嵐一身冷汗，他一個學(xué)士哪敢勾結(jié)內(nèi)廷窺探皇帝呢。
“這真是巧了，”只見祁夫人面帶羞赧地對皇上說，“皇上也知道臣婦不善持家，要我打仗容易，要我烹菜……
唉，多年來幸得夫君體恤，婆母幫襯。
這回要招待皇上可真是愁死我了?；噬夏裁春玫臎]吃過沒見過，我想著怎么做也強(qiáng)不過宮里。”
皇上聽了真定的話原本心里一冷，見祁夫人這憨直的樣子又笑了。
老國公和荀嵐的心啊，真是差點(diǎn)從嘴里蹦出來，又落了回去。
祁夫人又道：“我這思來想去想去不知道該怎么好，我家諼丫頭便給我出了個主意。
原先她在潁川陪著婆母的常常食素，到了皇都發(fā)現(xiàn)盛行的卻是魚肉海鮮，她就說咱們不如做一次素宴，說不定別有新意?！?p> 滕恬又驚又氣地去看荀諼，這個人運(yùn)氣不可能這么好吧，這也行。
荀諼依舊低眉順眼地邊上站著，荀嵐和安國公卻在提心吊膽地聽祁夫人胡說八道，今日明明是葷素皆備。
十多天前，荀諼確實(shí)曾經(jīng)建議不如做一場素席，又提了一些新鮮的菜式。
但大家商討后總覺得不妥，皇上喜葷眾所周知，這樣做雖然別出心裁但皇上吃的定然不順心。
最后商定的結(jié)果是挑幾個菜式作為點(diǎn)睛之筆，但仍是葷素皆備，怎么會變成素宴呢？
“我想著一來讓皇上您嘗嘗新鮮，二來山珍海味開銷也大，我家夫君……”
祁夫人這會兒已經(jīng)發(fā)揮的越來越自如，“所以今日所呈之餐食皆是素食，連著酒水都是未經(jīng)蒸餾葡萄素酒，陛下可安心食用?！?p> 皇帝聽了哈哈大笑，指著安國公和荀嵐罵道：“你生的好女兒，這是埋汰我給她夫君的俸銀不夠呢！”
荀嵐慌地連道不敢，大家都跟著哄笑起來，緊張的氣氛終于消弭于無形。
祁夫人手心浸汗去看荀諼，見她微微點(diǎn)頭滿眼稱贊這才舒了一口氣。
世界欠你一座奧斯卡，隊友娘親絕對是個戲精。
荀諼一直提著的心微微放了下來，這個世界太可怕了，皇帝剛才若是因?yàn)檎娑ǖ脑捚鹆艘尚模鲘沟那巴揪屯甑傲恕?p> 經(jīng)過一番大起大落，真定公主臉上陰晴不明，滕恬咬著牙不可置信，眾賓客心中也是各懷心思。
危安歌嘴角一揚(yáng)懶懶笑道：“真是驚喜不斷啊。我最孝順，若是今日皇祖母吃素，我定是要陪一陪的，那就趕緊開始吧?！?p> 皇帝白了他一眼，卻也笑道：“開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