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道之戰(zhàn)

　　“不要看天上。”

　　歐陽仇毫不客氣地掰過自家小師弟的腦袋，“那是入道者們的事。我們有我們的事。天上入道者的力量追根究底是來自于地面的，我們仙道九重天以下的修行者必須要贏了魔道的修行者，天上的仙道入道者才能贏?！?p>　　“還真是這樣??？入道者的力量取決于道之力，而道之力反而來自于地面上的修行者，以前只是從典籍里看過……”一臉興致盎然的白遠在大師兄的爪子里掙扎，“好，要增強仙道之力，咱們仙修就是要跟魔修打架嘛，懂的！走走走，本少爺要開始斬妖除魔了！”

　　“去掉‘斬妖’，妖是我們的盟友。另外‘除魔’也輪不到你?！?p>　　歐陽仇對于這個性情過于活潑的師弟十分頭疼，他懷疑自己允許他臨時加入隊伍是不是個錯誤，“斬殺高階魔修的任務都是由擅長戰(zhàn)斗的長輩們?nèi)プ觥Ｎ覀兇蟛糠秩诉€是被派到凡人國度那邊。別搗亂。跟上廣稷仙宗，往南方走?！?p>　　“哦。不過……師兄你不也擅長戰(zhàn)斗嗎？你也去凡人那邊？”

　　——還不是因為要看著你，免得你撞進魔修堆里就回不來了。歐陽仇心道。

　　周圍的同伴此時都已經(jīng)沖了出去，他們這最先落地的兩個人反而因為磨磨蹭蹭落到了后面。而白遠這家伙還在不停地問：“不去找魔修打架嘛？我們?yōu)槭裁匆D(zhuǎn)道去找凡人？我們修士跟凡人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就知道你是什么都沒聽腦子一熱直接過來的。歐陽仇又心道。

　　能說出“我們修士跟凡人有什么關(guān)系”這種話，姓白的這貨想必平時也是胡亂才混到的七重天。也多虧是走大運入了虛極仙宗，擱在廣稷仙宗問出這個問題轉(zhuǎn)眼就會被逐出師門……

　　“凡人才是我們來修魔界的關(guān)鍵！”最后歐陽仇只好吼了他一句，“你以為仙道跟魔道比拼‘道’是通過什么途徑比拼的……不懂就跟上，只看，不說。再廢話我送你回修仙界去。”

　　白遠一頭霧水的被歐陽仇揪著跟上了其他仙宗的末尾。這對師兄弟融入了浩浩蕩蕩的仙修洪流之中，奔向遠方。

　　……

　　一群又一群仙修如同往四方奔涌的洪流，直指修魔界大地各方，各地魔修自然是來匆匆攔截。但雙方的方向卻都有些詭異，仙修們每次都與來攔截他們的魔修錯身而過，完全岔開。幾次三番之后，在各地魔修莫名而驚駭?shù)哪抗庵?，仙修們像是不屑一顧般毫不在乎地掠過了匆匆開啟防御的城邦、洞天和秘境，沖進了某些靈氣稀薄的荒蕪之地。

　　那里并不視為重要戰(zhàn)略點的地域。沒有城邦，沒有秘境，沒有洞天，只有一些平時被魔道完全忽略掉的——凡人國度。

　　修魔界數(shù)不勝數(shù)的凡人聚居地一般散落在大小魔門城邦周圍，依附著城邦而生，處于絕靈荒野跟靈氣充足的修士城邦之間的過渡地帶。凡人在此繁衍生息，建立起大大小小的王朝自我管理，并接受頭頂上修士城邦的統(tǒng)治和剝削。魔道通常將這些凡人王朝稱為“凡人田地”，也就是類似種植靈草、飼養(yǎng)靈獸一樣的地方罷了，重視程度極低，根本不會放什么高階弟子看守。故而防守極其薄弱，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仙修進了去，幾乎沒人反應過來就叫他們占領(lǐng)了許多凡人王朝。

　　凡人王朝在修士面前那當然是毫無反抗之力，轉(zhuǎn)眼，當?shù)亟y(tǒng)管凡人王朝的低階魔修被殺，仙修代替他們接手。

　　魔修們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仙修們要這些凡人田地干什么。事實上正如虛極仙宗的歐陽仇所言，確實有一部分高階仙修專注于跟高階魔修玩你殺我砍，對轟仙氣魔氣，但那只是一部分而已。他們把魔修主力引開，剩下大部分仙修才能專注于他們侵入修魔界的真正目的，——為了那些生在修魔界的凡人。

　　在魔修們眼里，仙修們攻入修魔界，他們當然也是來搶地盤的，要把修魔界也變成修仙界。那么仙修們要做的大概也是像他們論道大會討論的那樣，直指一流魔門的核心城邦，毀滅并殺戮他們這些異道魔修，掠奪他們的靈石礦，將他們珍藏那些洞天和秘境搶過去據(jù)為己有，把這些資源拿回去壯大仙道……之類的，不是么？

　　……不。

　　還真不是。

　　這就是仙魔兩道在道之戰(zhàn)方面的不同之處了。魔道誤以為兩個“道”之間的爭斗，也是跟自家一個魔門與另一個魔門的戰(zhàn)斗一樣，爭奪的是靈氣資源、財富和地盤。

　　修魔界自古以來戰(zhàn)火連綿，魔修們無比熱愛打仗，但無論如何他們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跟一個完全不同的道統(tǒng)作戰(zhàn)。這就導致了他們的思維一時被局限住，以己度人，犯了一個極其嚴重的錯誤。

　　真正的道之戰(zhàn)并不是這樣的。對地盤的占領(lǐng)和侵略一貫只是表象，如果仙修也跟魔修一樣，攻入修魔界只是為了燒殺搶擄，殺戮弱小，奪取靈石和洞天等資源，那他們跟魔修有什么區(qū)別？兩方真正爭奪的，其實是“道”本身。

　　是何為正，何為誤。

　　是修行者信仰何物，追求何物。

　　是凡人們最初要憑何踏入修行之途，成就道心。是成為修士后，又要憑何一步步沿著一至九重天修煉上去，壯大云端的半邊天空。

　　哪怕是之前魔道想象中對仙道的燒殺搶擄，其實也只是表象而已，如果他們能成功地把戰(zhàn)火帶去修仙界，逼得那里的人們以殺戮對抗殺戮，把家園變成焦土，以此毀滅他們的肉身與道心，本質(zhì)上其實就是用魔道規(guī)則吞噬和取代仙道規(guī)則，在天上取得魔道對仙道的勝利。

　　而同樣的道理，現(xiàn)在魔道功虧一簣，反而是仙道攻入了修魔界，仙修們自然也是反過來，準備以仙道覆蓋魔道，將困于魔道的低階修士、凡人、妖等生靈從血腥中拯救出來，教導他們從修煉魔道改為修煉仙道，用全新的規(guī)則重塑鏡墻這一側(cè)的半邊大陸。

　　要開始這項龐大的工程，仙修們最好的切入點，自然就是為數(shù)廣大的，作為修士們的根基卻一直被魔道高層忽略了的……凡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