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四：兩線

　　對金家族的打擊從萊昂納多被調(diào)查開始，持續(xù)了一周，期間金家族可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相應(yīng)的幕后佩恩——瑟斯特則是另一番景象。

　　九月十五日，紅公館。

　　“為什么不動阿爾伯特·金？”瓊琴芬想問佩恩這個問題已經(jīng)有好幾天了。俗話說得好，擒賊先擒王，為什么不動最大的魚呢？現(xiàn)在金家族的核心成員只有萊昂納多受到了打擊而已，但是阿爾伯特·金這個金家族的首領(lǐng)卻沒有受到波及。

　　“你手上有他的把柄？”佩恩反問。

　　“沒有?！边@是最讓瓊琴芬惱火的。阿爾伯特·金潔身自好，從來沒有經(jīng)濟上不干凈的記錄；戰(zhàn)功卓著，四十年來少有敗仗；用情至深，妻子過世再沒碰過女人。這樣的人，去哪里找把柄？

　　“那怎么動他？”佩恩追問。

　　“沒有把柄可以制造把柄，設(shè)個套的事而已，別小瞧瑟斯特!”瓊琴芬答道，她是素質(zhì)最優(yōu)秀的女間諜，反間計，設(shè)套用起來得心應(yīng)手。

　　“不現(xiàn)實，拿偽造的證據(jù)去蒙騙皇帝陛下，太危險，佩恩不做這樣的蠢事。而且你當索尼婭·邊沁憑什么當上最高法官？安東尼·卡林又憑什么成為‘活軍法’？你的伎倆在這對黃金搭檔面前還太嫩。”佩恩不緊不慢，“更何況……”

　　“更何況？”

　　“更何況，皇帝陛下不打算讓阿爾伯特身敗名裂?！?p>　　“是你說陛下要將金家族連根拔起的！”瓊琴芬驚訝。

　　“對，但阿爾伯特不等同于金家族，他除了哈默爾恩伯爵、金家主還有別的身份?！迸宥骰卮?。

　　“皇后的父親么？”瓊琴芬猜測道。

　　“是，但也不止，是帝國的元帥，亞歷山大的英雄，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軍神。這樣的人如果被不明不白地指控，軍隊是要寒心的，更嚴重而言，會出亂子?！?p>　　“那他就動不得？”瓊琴芬咬牙，“他不倒抓到了再多姓金的也沒用。”

　　“不，我們已經(jīng)讓他無路可逃了?！?p>　　“怎么講？”

　　“金家族勢力龐大但有致命的弱點，即崛起時間短，并且固執(zhí)地不肯退掉那一身鄉(xiāng)土氣息（指金家族拒絕討好以八大家族為首的傳統(tǒng)貴族，堅持以軍功和親民兩條路發(fā)展），所以族內(nèi)呈現(xiàn)一片‘祥和’景象。說白了族規(guī)不嚴，玩那一套鄉(xiāng)紳的‘親情游戲’，內(nèi)部混亂，本家統(tǒng)領(lǐng)力微弱，沒有足夠管束族人的能力，所以才會讓你拔出蘿卜帶出泥，查到那么多把柄?！迸宥鞣治龅馈?p>　　“所以呢？”

　　“所以金家族沒有問題的人太少了，步步蠶食，即使不動阿爾伯特，他遲早也會變成光桿司令，并且，金家族所看重的所謂民眾也會因為這接連的證據(jù)對金家族失去信任，軍隊也一樣?！?p>　　“但是這樣太慢了，一旦給金喘息的機會……”瓊琴芬正在憂慮時，突然眼前一亮，“難道說，這才是你讓上議院議員查恩先彈劾萊昂納多·金的原因？狄奧多拉已經(jīng)嫁入皇室，她沒有兄弟姊妹，金家族的繼承人就是萊昂納多，毀了萊昂納多等于......”

　　“給金家族致命一擊，萊昂納多是因為才能被認可為繼承人的，實際血統(tǒng)并不高出其它繼承人備選多少，阿爾伯特還有一個同父異母弟弟給他留下的侄子呢。萊昂納多這次的事情，少說要判個三五年，等他出來，金家族已經(jīng)因為繼承權(quán)的爭奪分崩離析了?！迸宥髡f。

　　“狄奧多拉也坐不住的，以她的性情怎么可能得知家族被攻擊之后不在陛下面前分辯呢？如果她和陛下沖突，我們就更好做文章了?！杯偳俜曳治龅?。

　　佩恩點點頭，他信任小姨子分析人心的能力，也認可她的說法：“不過你到底是怎么查到萊昂納多·金這么要緊的把柄的？”

　　“天時地利人和呀，他和阿爾伯特·金可不一樣，可以查出的問題太多了?！杯偳俜艺Ｑ?，顯得異常無辜。

　　“我是問你是怎么得到他挪用軍餉的消息的，這樣的事他再沒心眼也不會到處宣揚?！迸宥饕蓡枴?p>　　“姐夫，你有你的高明之處，我有我的情報來源，我只能告訴你，我為了這一天準備很久了。”

　　“你到底在打什么馬虎眼？”

　　“無可奉告，姐夫。”瓊琴芬拒絕透漏進一步的信息。

　　“好吧，隨你?！迸宥鳠o所謂，瓊琴芬自小便為佩恩——瑟斯特的利益做謀劃，她擁有相當?shù)淖杂珊妥约航^對的信任。

　　與此同時，卡梅洛特金家族宅邸，會議廳。

　　人頭攢動，只有這個詞才能形容現(xiàn)在會議廳的狀況。金家族的全部成員，包括幾天前萊昂納多被帶走時尚未趕到的都火急火燎的趕到了卡梅洛特。他們此起彼伏的發(fā)表著自己的意見，擔憂著家族的將來，梅耶已經(jīng)宣布了三次‘肅靜’，仍然未能使現(xiàn)場完全安靜下來。最終還是聲如洪鐘的阿爾伯特一聲高呵，才穩(wěn)定住局面。

　　“如各位所見，金家族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決定命運的關(guān)頭，今天把各位聚集起來，就是為了商量出一個章程，以后怎么辦？”阿爾伯特說道。

　　“言過其實了吧，只不過是幾個人被抓起來了而已，怎么就決定命運的關(guān)頭了？”有人不同意阿爾伯特的說法。

　　“沒錯，狄奧多拉陛下是皇后，只要她和皇帝陛下打個招呼，就不會有太大問題了?！庇钟腥烁胶偷?。

　　“在冊封皇儲之前的現(xiàn)在？”阿爾伯特反問。

　　“這......”方才發(fā)言的人面面相覷，這確實不合適。

　　“章程，我有！”一個聲音響起。

　　“帕特里克，說說你的看法?！卑柌卣J出了發(fā)言人，自己的侄子，只不過是父親續(xù)弦后生下的弟弟的兒子，帕特里克·金，亞歷山大最精銳的皇室護衛(wèi)軍精英。

　　現(xiàn)場安靜了一下，因為跟萊昂納多相比，帕特里克不是一個惹人注意的人，他很低調(diào)，低調(diào)到人們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職位權(quán)勢在家族年輕一代里僅次于萊昂納多，繼承權(quán)本來比他還靠前。

　　“很簡單，放棄萊昂納多?！迸撂乩锟藬S地有聲地說，“徹底整治金家族。”

　　“嘶——”會議廳里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你別太過分了，帕特里克，你不就是不服氣萊昂納多血統(tǒng)較遠卻是繼承人，而你按繼承法令繼承位序僅次于皇后陛下而已?！比R昂納多的妻子簡一怒而起，指著帕特里克的鼻子說道，她的臉邊還掛著淚痕。

　　帕特里克確實繼承順位比萊昂納多要靠前，但是因為金家族是打仗起家，繼承人更看重在戰(zhàn)場上的功績。所以阿爾伯特早早把在戰(zhàn)爭里冒頭的萊昂納多接到身邊撫養(yǎng)，雖然沒有直接收為養(yǎng)子，卻一直打著狄奧多拉繼承家業(yè)后由他輔佐的念頭的。在狄奧多拉嫁入皇室之后，他也就成了公認的下一任金家主，亨利還給了特許認可。不知為什么，正統(tǒng)的帕特里克卻沒有提出異議。

　　“簡，你先別說話，帕特里克，整治金家族是什么意思？”阿爾伯特明顯更在意后面帕特里克后面的話。

　　“很簡單，既然金家族已經(jīng)出了前所未有的臣籍皇后了，我們就該有皇親國戚的樣子。少跟鄉(xiāng)巴佬打交道，別光顧著打仗，訂立族規(guī)，規(guī)范家族成員的行為，有一個亞歷山大‘第一家族’該有的樣子，搞好和八大家族的關(guān)系，盡快真正融入上流社會?！迸撂乩锟艘粴夂浅桑鲁鲎约旱脑O(shè)想。

　　“這和當下的事有什么關(guān)系？”簡搶在阿爾伯特前面問。

　　“相信大家都看得出來這次事情的背后是佩恩，我們跟佩恩在朝堂上較量必輸無疑，因為金這個姓氏代表帝國的軍隊，朝堂斗爭不是我們的強項。那么為什么佩恩現(xiàn)在才發(fā)難？因為皇儲殿下和皇后陛下站到一邊黔驢技窮了么?”帕特里克自問，接著自答。

　　“當然不是，而是金家族長久以來不自律的行為惹惱了陛下，他默許甚至授意佩恩敲打金家族。所以，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別再自尋死路，規(guī)范我們的行為才是。證據(jù)就是最先被傳喚的萊昂納多是問題最多的人！”帕特里克站起身來，情緒越來越激動，“如果不是到了這個地步，我是不會出這個頭的！”

　　“你這是趁人之危！蓄謀已久！”簡容不得有人污蔑自己的丈夫。

　　“才不是，本來選萊昂納多被當成繼承人培養(yǎng)族中就頗有微詞，事實證明，阿爾伯特你選錯了人。”敢于直呼家主的名字，因為莫妮卡·金是在場輩分最高的，她是阿爾伯特父親的續(xù)弦，更是帕特里克的祖母。

　　“祖母？”帕特里克不解祖母為什么突然禍水東引到阿爾伯特身上。

　　“說起來你的錯處不只這一處吧，當初我不同意你娶那個周國女人，周國皇室生育率低舉世皆知，生下來也活不長，活了也延續(xù)不到下一代！你不聽，結(jié)果呢?尹之間生了個女兒，生男孩時難產(chǎn)，母子都搭進去了?！蹦菘ㄠ┼┎恍?。

　　“祖母，過分了?！迸撂乩锟顺鲅灾浦?。

　　“仔細一想，狄奧多拉陛下不是也只生了克里斯汀殿下，現(xiàn)在不可能再有皇子了?！蹦菘ㄩ_始信口開河，“你是不是應(yīng)該引咎退位，正好萊昂納多出了事，這次沒有理由拒絕帕特里克了吧？”

　　“是呀!”“有道理！”“說的沒錯?！币粫r間，不少人竟然開始附和莫妮卡的無稽之談。

　　“祖母！”帕特里克有些不滿，他算是很尊敬祖母的，但也覺得莫妮卡這次過分了。

　　然而不給莫妮卡辯白的機會，“砰”的一聲劇烈聲響劃破空氣，蓋住帕特里克的聲音。帕特里克連忙朝上看去，一顆子彈嵌入大理石天頂里。視線向下，那顆子彈的來源，一縷白煙從黑洞洞的銃口中冒出。而持槍的臂膀卻是被綢緞質(zhì)地的花袖包裹。然后，視線下移的帕特里克認出了那精致卻表情肅穆的面孔。

　　“梅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