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惹娘生病

　　原來小夏早便留意到不遠處那石山之上，有一處人工采石所遺之山洞。那座石山在朦朧月色籠罩之下，顯得尤為陰森怖人。然小夏卻毫無懼意，只因翠兒渾身盡濕，遭風(fēng)一吹，冷得顫栗不止，他憂翠兒受寒，便欲先將翠兒抱至那山洞暫避風(fēng)頭，把衣裳烘干。

　　小夏心中急切，步伐甚快，翠兒瞬間覺風(fēng)颼颼灌入，牙齒不住打戰(zhàn)，哆哆嗦嗦道：“你慢些，我……我甚冷。”

　　小夏趕忙放緩腳步，言道：“呃，即刻便到?！?p>　　小夏抱著翠兒旋即來到洞口，心中思量，怎樣方能讓翠兒盡快暖和起來。只見洞口周遭有諸多枯草、枯樹，小夏頓時心生主意，說道：“我拾些柴草，有了火，便暖和了?！?p>　　翠兒道：“嗯，你動作快些?！?p>　　小夏應(yīng)了一聲，就近將一棵碗口粗的枯樹，一下便將其撅折，未幾便收拾來些許干柴。小夏抓了一把引火用的枯草，抱著干柴進了山洞，用火鐮石引燃，剎那間照亮偌大的山洞。洞中的石壁在火光映照下，影子搖曳不定，石壁上還滲著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發(fā)出清脆聲響。

　　小夏轉(zhuǎn)身將待在洞口的翠兒抱起，翠兒雙手環(huán)著小夏的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依賴。

　　小夏將翠兒抱至火堆旁，讓其取暖，翠兒即刻感到暖烘烘的，抬眼瞧見小夏光著膀子，一條青紗還遮在臉上，翠兒不禁捂著嘴，“撲哧”一聲笑出，嬌嗔道：“還不將紗巾摘下，我早便知曉你是誰了！”

　　小夏聞得翠兒此語，心里“咯噔”一下：完矣，被翠兒認出了。他磕磕巴巴道：“你……你怎認出我的？”

　　“聽你之聲，我豈會聽不出？”

　　小夏身為郝家的仆人，平素少不了言語，搭救翠兒時，為防翠兒辨別出自己之聲，小夏盡量少言，不得已說一句半句，也會盡量將自己之聲拿捏得粗些，可今晚話略多，還是讓翠兒聽出破綻。

　　小夏聽翠兒言早便認出他是誰了，臉?biāo)查g漲得通紅，覺自己太過失敗，沮喪地耷拉著腦袋，嘆了口氣，緩緩摘下黑色紗巾。

　　翠兒把小夏披在自己身上的上衫取下，遞與小夏：“快穿上吧，莫要著涼。”

　　小夏接過上衫，穿在身上。

　　洞外一陣風(fēng)刮過，枝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翠兒直視的目光令小夏低下頭，他內(nèi)心甚是沮喪，心下暗自忖道：自己這般謹小慎微地偽裝，卻仍被翠兒認出，這下可好，見了方丈如何交代？

　　翠兒其實早對這個仆人小夏有所懷疑，然又不信他有如此大的本事，故而今晚才下定決心，以落水之法，探個究竟。

　　小夏如犯下大錯一般，覺辜負了方丈對自己的信任。他將火生得更旺，抬眼望向翠兒：“請娘子將衣服烤干，我在洞口等你。”言罷，亦不顧翠兒是否應(yīng)允，起身朝洞口走去，那背影甚是落寞。

　　翠兒留意到小夏的神情變化，似因被自己認出而不悅。

　　洞外草叢中的蛐蛐不知疲倦地鳴叫著，為這寂靜之夜增添一絲生氣。月光如水，灑在小夏身上，勾勒出他孤獨的身影。小夏雙手抱于胸前，望著佛光寺的方向，內(nèi)心久久難以平靜。

　　翠兒知曉小夏守在洞口，可自己一人于山洞烤火，心中仍有些懼怕。衣服尚未烘干，便匆匆走出，見到小夏抱怨道：“讓我一人烤火，你亦不擔(dān)憂我怕否？”

　　小夏微笑反問：“娘子來河邊跳河，為何不言怕？”

　　翠兒聽了，有些氣急，揮小拳捶在小夏身上。

　　小夏亦不躲閃，滿臉關(guān)切道：“娘子，咱們速速歸家吧，老爺和夫人不知會何等擔(dān)憂你呢？”

　　翠兒眉眼一瞪：“還不皆是你惹得？”

　　聽了此語，小夏滿心委屈。見翠兒如此認真，亦不敢反駁。他深知翠兒的脾氣，倔犟起來，皆為她的理。

　　被翠兒識破自己的身份，令小夏甚是懊悔，聽翠兒這般說，不禁嘆道：“亦是呢，皆是我未將事辦好！”

　　他之意乃方丈予他的“任務(wù)”未完成。翠兒哪里明白小夏的心情，只覺小夏的話有些怪異，微微皺了皺眉頭，一臉疑惑地望著小夏。

　　小夏又勸翠兒歸家。

　　翠兒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心里亦在嘀咕，不知回去會面臨何種情形呢。

　　兩人朝著古城行去。小道旁的樹木在風(fēng)中搖曳，發(fā)出鬼魅般的聲響。

　　小夏暗自思忖：這般晚矣，老爺和夫人不知著急成何樣呢？心里愈發(fā)焦急，腳步亦不自覺地走快了些許。

　　小夏走得快了一些，翠兒有些跟不上步，干脆就不走了，蹲下身子，雙手搭在雙膝上，頭埋了下去，似又受了偌大委屈般，眼淚“嗒嗒嗒”地流出。

　　小夏發(fā)覺情況不對，不知翠兒緣何傷心，連忙俯身于翠兒近前：“娘子，你怎了?。俊?p>　　翠兒亦不答言，哭得愈發(fā)傷心了，肩膀不停地抖動著。

　　小夏不知所措，眉頭緊鎖。待翠兒哭過一會兒，才又試著勸道：“娘子，歸家吧，老爺和夫人一定急壞了?！闭f完又去攙扶翠兒。

　　翠兒這會才聽話地站起，嬌嗔地將身子一扭，說道：“扶著點！”

　　小夏似乎明了，翠兒許是因落水身體孱弱，嫌自己未扶著她走路，于是小心翼翼地搭著翠兒往家走。

　　翠兒見小夏這般認真地服侍她，心情亦好了起來。只是兩人誰亦不說話，這般悶悶地走路讓翠兒又有些不悅了，突然收住腳，歪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瞅著小夏的臉。

　　翠兒突然止步，小夏亦不敢挪動半步，生怕翠兒再尋他的錯。只是翠兒的眼神令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一臉疑惑地眨了眨眼。

　　翠兒只是嫌小夏話少，嗔怪道：“就如一根木頭，一句話亦無！”

　　小夏撓了撓頭，露出憨傻的笑容：“娘子，讓我說甚呀？”

　　“說甚？說我愛聽的！”翠兒含嗔瞪了小夏一眼。

　　“哦，我知曉了，娘子愛聽書?！?p>　　翠兒“撲哧”笑出聲來，手指戳了一下小夏的額頭，嬌嗔地道：“你真是個傻瓜。”

　　離古城愈近，遠遠望見城門口有燈影晃動，小夏猜測定是郝家人在四處尋覓翠兒，才弄出這般大的動靜，遂向翠兒道：“好似是一家人正在四處尋你呢。”

　　翠兒滿不在乎的模樣：“我才不管?！?p>　　翠兒嘴上這般說，其實心里亦擔(dān)憂爹娘為自己著急。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

　　離城門愈近，早聽見管家婆的聲音：“尋到了沒？”

　　有人回：“沒有呀！”又聽管家婆焦急的聲音：“這可如何是好？你們再走遠些，繼續(xù)找?！?p>　　小夏不想讓家里人見他與翠兒一同歸來，遂對翠兒道：“娘子，咱們分開走吧，你前行先歸家?！?p>　　翠兒亦覺此番將事鬧大了，聽話地“嗯”了一聲，快步向前行去。

　　丫鬟小玉立于城門一邊，抬眼四處張望著，眼睛哭得紅紅的，手上還拿著翠兒的霞帔。忽然瞧見翠兒回來，又驚又喜，禁不住大聲叫道：“娘子回來了！”說完忙不迭地跑到翠兒近前，不無埋怨地道：“娘子，你這是去哪了呀？怎么才回來？家里都鬧翻天了！”

　　管家婆從一邊跑來，急急火火地道：“哎呀呀，小祖宗可歸來了，你這是去何處了？”

　　翠兒撒謊道：“我就在附近走了走?！?p>　　“快快回家，可把老爺和夫人急壞了?！?p>　　這么晚了，翠兒竟仍未歸宅，郝員外又怎可安坐？他心急似火焚，親自去親眷家探詢并尋求協(xié)助，一時不在府中。

　　郝夫人焦急地等在大門口，見女兒歸來，一把將翠兒擁入懷中，生怕翠兒再離去似的，只喊了聲“我兒！”竟暈了過去。

　　翠兒嚇壞了，抱著娘，哭喊著：“娘！娘！你怎了？”翠兒心中又懼又悔，覺得都是自己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