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許量上門

　　許量站在院子門前望著那塊木頭匾額半天沒說話，連夢凡向他行禮他都沒有反應(yīng)。

　　“我記得這院子應(yīng)該是叫‘忘憂居’，為何改了這么個不倫不類的名字？”良久，許量才開口道。

　　夢凡看了一眼自己親手題的匾額——“凡人居”，很好啊，哪里不倫不類了？她給院子改名不過是因為“忘憂居”三個字看著太刺眼罷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許量倒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掃了夢凡一眼便徑直入了院子，后面跟著的，是朱魚兒。

　　朱魚兒規(guī)規(guī)矩矩地朝夢凡行了禮，待夢凡先進(jìn)去了，才緊緊跟上。

　　會客廳里，夢凡請許量上座，敬上了熱茶和一些自制的糕點，自己和朱魚兒都站在一旁陪侍。

　　“這茶是哪兒來的？”

　　“回師尊，是莫長老賜下的?！?p>　　“……嗯，他倒大方?！?p>　　夢凡沒有接話。

　　“這糕點味道不錯，不像是靈食所那邊出來的，可是你自己做的？”許量嘗了一塊綠色的果餅，夸贊道。

　　“是的，師尊?！?p>　　許量放下糕點，臉色開始有些不大好，“我聽人說你時常購買獸肉蔬菜等物，日日在自家院子里炊米做羹，宴客作樂，荒廢修行，原本還不相信，今日見你這里居然連廚房都搭起來了，才知其所言非虛，夢凡，你太令我失望了！”

　　“不知師尊是聽何人所說？”夢凡問道。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道心不堅，成日家只在這些凡塵俗事上費心，安能專注修行？你可知，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人可以修行，是多大的機(jī)緣？你既有幸能得到這前所未有的機(jī)緣，又焉可辜負(fù)？須知修行一途千難萬險……”

　　聽著許量的喋喋不休，夢凡有些恍惚，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說這么多話呢！若是幼時，能夠聽到他如此這般教導(dǎo)自己，不，哪怕是訓(xùn)斥、是指責(zé)，她也會興奮好久的吧？

　　只是現(xiàn)在，為何她的內(nèi)心這么平靜？沒有對父親終于關(guān)注自己的高興，也沒有被冤枉的委屈，有的只是些些感慨罷了。

　　“夢凡，你可有在聽為師說話？”許量的臉上怒氣更甚。

　　夢凡回過神兒來，知道自己失禮了，只得告罪。

　　“哼！”許量站了起來，夢凡以為他準(zhǔn)備離開了，卻又看到他往后院走了去。

　　待看到了藥田里長勢喜人的靈草，許量才消了幾分怒氣。

　　“這些靈草雖沒什么年份，但品相還算不錯，看得出來你還算用心，不過說到底，提高修為才是最重要的，切不可本末倒置，在這些事上耗費太多時間！”

　　“是，弟子定會謹(jǐn)遵師尊教誨，用心修行?！眽舴彩┒Y道。

　　許量“嗯”了一聲，點點頭，這才看向從剛才起就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仿佛透明人一般的朱魚兒。

　　原來許量聽聞夢凡不務(wù)正業(yè)，醉心于凡塵俗事，心中生怒，當(dāng)即便下令讓執(zhí)事堂挑人上來，為的便是有人可以代替他時時督促夢凡修行，不使其怠惰。

　　“這是執(zhí)事堂選上來的人，據(jù)說在靈草種植方面頗有天賦。日后便讓她處理你院中的雜事，她的傭金由為師來出。你只需勤勉修行，專注提高修為便是，萬萬不可驕矜自滿，荒廢光陰！”許量嚴(yán)厲叮囑道。

　　“是，弟子日后定會更加勤勉，不辜負(fù)師尊美意?！眽舴矐?yīng)道。

　　一旁低著頭的朱魚兒松了一口氣，直到許量離去，她才揚(yáng)起臉來對著夢凡燦然一笑，“師妹承蒙量長老看中，有幸來為夢凡師姐分憂，以后還望師姐多多指教！”

　　夢凡看了一眼朱魚兒，淡淡道：“恭喜師妹，修為精進(jìn)了?！?p>　　“區(qū)區(qū)煉氣六層罷了，入不得夢凡師姐的眼?！?p>　　“魚兒師妹此言差矣，修為進(jìn)階是喜事，何必太過自謙？且這話在這里說說便罷了，若讓別人聽見，豈不是讓人覺得我輕狂？”

　　未待朱魚兒答話，夢凡又問道：“師妹上蒙行山有二十年了吧？”

　　朱魚兒雙手緊了緊，咬牙道：“是啊，師妹我資質(zhì)差，在山中修行了二十余年，也才煉氣六層的修為，比不得夢凡師姐，本是一介‘凡人’，不搖身一變，卻成了煉氣七層的內(nèi)門弟子，這份機(jī)緣，這份本事，師妹我望塵莫及！”

　　夢凡笑了笑，輕輕撫了撫朱魚兒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道：“魚兒師妹何必妄自菲??？師妹雖然靈根資質(zhì)不算好，但能得李琨、周無玉兩位師兄青眼，想來定有不為常人所知的過人之處！”

　　看著朱魚兒故作鎮(zhèn)定，但卻止不住面容微抖的樣子，夢凡更加確定，這幾個人之間肯定有什么貓膩。

　　上次朱魚兒在玄照峰下看見自己時還一副不愿搭理的樣子，怎么如今竟甘愿來自己院子中做事？若說這份差事能吸引別人便罷了，可居然能讓一向心高氣傲，還和自己有舊怨的朱魚兒低頭，她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想到許量之前提到的，有人在他面前說自己“日日宴客作樂，荒廢修行”的話，夢凡很懷疑這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聯(lián)系。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慮，朱魚兒解釋道：“夢凡師姐不必多心，你我雖有些齟齬，但說到底也沒什么深仇大恨，能有機(jī)會到主峰上來做事，不知是多少外門弟子求都求不來的福分！不瞞師姐說，為了得到這差事，師妹說是傾家蕩產(chǎn)也不為過，還望師姐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要與師妹計較，否則師妹可就血本無歸了！”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又坦白自己得了這份差事是走了后門，花了靈石的，看似把把柄遞到了夢凡手里，實際上是剖白自己，希望夢凡能夠相信她。

　　朱魚兒之前一直以為夢凡雖然有些氣運(yùn)，但說到底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罷了，上次玲瓏坊之事，若不是有李元寶和許子孝助其脫困，恐怕早就被趕出內(nèi)門了。所以，她雖然厭惡夢凡，卻也并未將之真正放在眼里，但方才一番對話，倒讓她覺得似乎夢凡也沒那么好糊弄，因此才收斂情緒，放緩了態(tài)度。

　　卻不料朱魚兒這番做派，反而讓夢凡心中更加生疑。

　　夢凡想起以前在扶風(fēng)鎮(zhèn)時聽說書先生講過的一個故事，某位亡國公主為了復(fù)仇，不惜賣身到敵人家中做最低等的奴仆……。

　　當(dāng)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能夠在自己厭惡的人面前低聲下氣時，只能說明其所圖甚大。

　　“朱魚兒圖的會是什么呢？還是說自己真的低估了這份差事對外門弟子的吸引力？”夢凡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