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探親（上）

　　第十八章：探親（上）

　　很多年以后，我還能想起那一晚的情形。

　　明晃晃的火光里，爺爺佝僂著身子坐在祭壇的臺階上，望著火堆，教導(dǎo)我關(guān)于元素視覺的運用方法，教我關(guān)于薩滿技能的學(xué)習(xí)心得和技巧。

　　我才知道，原來這不叫學(xué)習(xí)，不叫鍛煉，也不叫訓(xùn)練。

　　這一切的行為，都叫做修行。

　　修行，在薩滿咒文中是兩個字。

　　修，就是改變，包括學(xué)習(xí)，包括訓(xùn)練，目的是改變自己的身體與心靈。

　　行，是執(zhí)行，是行走，也是堅持的意思。

　　修行，就是在某一種職業(yè)，某一種方法或者習(xí)慣上，一路走下去。

　　薩滿如此，戰(zhàn)士如此，弓箭手如此，德魯伊如此，任何職業(yè)都是如此。

　　好吧，這些都是爺爺說的，我其實不是很懂……

　　李奧倒是難得的夸贊爺爺：“我原來以為這老頭就是個鄉(xiāng)巴佬，沒見過世面，沒想到能說出這么有禪意道韻的話來，嗯，是我小看了他哩……”

　　雖然我也聽不懂他說的“禪意道韻”是什么東西，反正估計和“修行”是差不多的，總之，他是在夸爺爺就對了。

　　我也沒有理他，繼續(xù)聽爺爺講。

　　爺爺說：“修行就像守護這火堆，要按時添柴，但也不能添太多，多了，會燒到旁邊的房屋里去。想象一下，心里有一把火，需要你一刻不停地添柴……”

　　我照著他的話去想象，仿佛看到了胸口出現(xiàn)了一朵小小的火苗。

　　一根一根比手指頭還小的柴禾不斷地、慢慢地投了進去。

　　爺爺?shù)统恋恼f：“如果柴禾沒了，火焰就會熄滅……”

　　我看見那些比指頭還小的柴禾突然消失，火苗開始縮小，接近熄滅。

　　我有些著急，心想著要找到柴禾。

　　柴禾憑空出現(xiàn)，繼續(xù)投入火苗，火焰又漲了起來。

　　爺爺仿佛也能看見說：“如果投了太多柴禾，火苗就會……”

　　柴禾突然增多，火苗突然暴漲，燒到了我的肩膀和下巴。

　　我驚叫起來：“哎呦！”

　　爺爺按住我的肩膀，說：“別著急……”

　　突然增多的柴禾又突然消失，火苗停止了增長。

　　我還是覺得肩膀和下巴有些火辣辣的疼。

　　接著，我突然感覺到右角上面?zhèn)鱽硪魂嚊鲲`颼的感覺，就像外面的寒冷空氣，突然穿透了獸皮新衣漏了進來……

　　我聳然一驚，瞪大了眼睛，望著爺爺。

　　爺爺笑著說：“很好，你能這么快就清醒過來，說明沒有被自己的想象嚇到，這說明，你的心，和薩滿之道契合的很好，也說明你的心地很純凈……”

　　我有些不明白的說：“發(fā)生了什么？”

　　爺爺說：“只是一點小小的把戲，等你成了正式的薩滿，我會教你的?！?p>　　我松了一口氣，心里還是有些擔心。

　　因為我知道，并不是我的心地多么純潔，而是李奧的存在。

　　準確的說，是那種涼颼颼的感覺。

　　似乎是代表著李奧的能量，果然有些邪惡……

　　可是，爺爺似乎完全沒有感應(yīng)。

　　他明明能感受到我身上的變化，卻發(fā)現(xiàn)不了李奧，這確實是一件很，嗯，很麻煩的事情。

　　但也很穩(wěn)妥。

　　第二天吃完早飯，全村人就開始為春天的到來做準備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探親。

　　也是李奧最期待的打架。

　　探親，就是所有嫁到外村的女人回來看望家人的節(jié)日，這不是某一天，而是復(fù)蘇節(jié)后的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里，出嫁的女人都要回老家去。

　　我們村附近有三個村子，一個就是外公他們所在的鐸迭村，另外兩個村子叫貝祖、瓦那。

　　我們維爾村的大部分女人，都是從這三個村子嫁過來的，還有一小部分就在本村，一小部分來自更遠的村子。

　　女人回老家，并不是孤身一人去，有些剛結(jié)婚的，連丈夫也要跟著，結(jié)婚稍微久一些的，可以帶著孩子回去。

　　媽媽回鐸迭村，要帶上我和姐姐，當然還有弟弟。

　　不過，在回去之前，爺爺?shù)男∨畠?，爸爸的妹妹，我的姑姑，嫁到貝祖村的蕾娜姑姑，先回來探親，所以，媽媽推遲了自己探親的日子。

　　爺爺只有爸爸和姑姑兩個孩子，所以才特別希望我能繼承薩滿祭司的職責——這是我最近才明白的，說起來，也是李奧告訴我的。

　　姑姑帶著他的兒子，年紀跟我差不多，只是小幾個月的表弟帕圖。

　　同時嫁到貝祖村的女人，也就是村里的大姑大媽們，也差不多回來了。

　　和她們一起回來的，當然有他們的孩子。

　　這些來自鄰村的表親小伙伴，就是我們打架的對象。

　　說是打架，其實也就是頂架和摔跤，也全是比賽，相互較量。

　　這樣的較量，大人們其實不管，既不支持也不阻止。

　　按照哥哥的話來說，就是：“大人們小時候也這樣！”

　　那些八歲以上的見習(xí)戰(zhàn)士哥哥們，當然不會參與到我們這些小孩的較量中來。

　　他們的對手，也是來探親女人們帶回來的見習(xí)戰(zhàn)士。

　　探親回來的小孩和我們馬上就跑到了訓(xùn)練場邊上，開始我們的比賽。

　　訓(xùn)練場是見習(xí)戰(zhàn)士哥哥們的。

　　我們維爾村的孩子，以我和凱特為首。

　　貝祖村的小孩，卻不是我的表弟帕圖。

　　他們的領(lǐng)頭是我們中一個六歲小伙伴的表哥，長得比凱特還高一點。

　　他早就盯上了比我還高一點的凱特。

　　而表弟凱特，也盯住了我。

　　凱特低聲說：“我們維爾村的，在自己的地盤上，絕不能輸！”

　　小伙伴們都喊：“不能輸！干翻他們！”

　　貝祖村的也說：“干翻他們！”

　　那一邊的訓(xùn)練場上，見習(xí)戰(zhàn)士們大吼著：“哈！”

　　他們喊得整齊洪亮，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獨臂大叔洋戈沃和幾個狩獵隊的大叔一起，拎著酒壺坐在遠處的石墩上看熱鬧。

　　我其實想看看見習(xí)戰(zhàn)士們的比賽，其他的小伙伴也有這個意思。

　　李奧居然也是這么想的。

　　凱特和貝祖村的領(lǐng)頭小孩卻說：“我們趕緊比完，再去看他們，不用太久！”

　　李奧說：“口氣不小嘛，這倆小屁孩……你趕緊上，頂翻他們兩個！”

　　我說：“我打第一場！”

　　凱特點點頭。

　　表弟帕圖也上來說：“我要挑戰(zhàn)你，比洪表哥！”

　　我說：“摔跤還是頂架？”

　　帕圖想了一下，說：“摔跤！”

　　我說：“來吧！”

　　眼睛卻轉(zhuǎn)向了訓(xùn)練場那邊。

　　那邊的第一場也要開始了。

　　表弟的身材和我差不多，而且比我還粗實一些，貝祖村的領(lǐng)頭笑了。

　　凱特低聲說了一句：“小心點，你可是薩滿繼承人……”

　　我說：“我知道?！?p>　　李奧喊著：“展現(xiàn)訓(xùn)練成果的時候到了！”

　　實際上，經(jīng)過這幾個月的戰(zhàn)士訓(xùn)練，我并沒有覺得自己強大了多少，除了跑的快一點，俯臥撐和仰臥起坐什么的多了一點……

　　實際上，凱特帶領(lǐng)小伙伴們，每天也在村里村外跑來跑去，還學(xué)著見習(xí)戰(zhàn)士們舉石頭，估計也差不到哪兒去。

　　我只是，因為李奧的存在，想離他們遠一點點……

　　那次頂架輸給凱特之后，我也不想再去和他們玩這些游戲，只是現(xiàn)在，實在躲不開。

　　作為村里的小孩，也作為未來的薩滿繼承人，我都不能退縮。

　　這是凱特和我在之前就說過的。

　　作為杜恩家的孩子，我更不能退縮。

　　這是哥哥說的。

　　將來，哥哥和我也會這么跟弟弟說。

　　以前的我，也不會想這么多，來了對手就干翻他，管他是自家的表弟還是別人教的表弟！

　　可現(xiàn)在，我卻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而且，也沒有人知道我心里的擔憂。

　　我也不能讓他們知道。

　　那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帕圖表弟微微曲身，張開雙臂，我也彎了一下膝蓋和腰放低身子。

　　表弟大喝一聲：“吼！”朝我沖了過來。

　　我迎了上去。

　　我們的雙臂架在了一起。

　　接著，表弟抓緊了我的手臂，朝著身子一側(cè)用力，同時，他的腳也朝我腳下伸過來。

　　他想絆倒我。

　　我的雙手也開始朝另一邊用力。

　　接著，他的身體被我輕輕松松的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