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凍結(jié)

　　今天的秋天很短，明明還沒到十一月，這寒冷的感覺就像是邁入了冬天一樣。

　　市刑警支隊隊長湯宇裹了裹上衣，感覺身體有些扛不住，夜里執(zhí)勤的倦怠勁比起他想象中的還要更深。畢竟工作了快二十年，四十多的年紀已然不再年輕，

　　這讓他想到了先前自殺跳樓的女孩，多少感到唏噓。

　　大概沒有清晰認識的人才會覺得生命是不值得珍惜的吧，換作是他，年輕的身體還真是千金不換啊。

　　湯宇搓了搓手，暖和了會兒身體才走進辦公室，只是還沒坐下多久，就見到他的得力手下龐嘉推門而來。

　　“湯隊，有人找，就是之前的那幫人。”

　　在這個時間被人打擾，實在說不上是愉快，更何況先前案發(fā)現(xiàn)場他們才見過面。

　　湯宇沉吟了會兒，在龐嘉的不解眼神中，揮了揮手：“去，把他們叫進來?！?p>　　按常理來說，就連編制外都不算的家伙根本沒資格踏進他的辦公室，但這些人卻是例外。

　　副局親自吩咐過湯宇要全力配合他們，但說起他們的身份時卻有些曖昧不清。

　　之后在湯宇追問是不是省里的指示時，副局意有所指地道：“不是，比起省里的指示，還要更加恐怖?！?p>　　那時湯宇聽到恐怖這個詞不免心底打了個哆嗦，因為他多少明白了些這中間的含義。

　　正在他思緒飄蕩的時候，‘咔噠’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走進來了三個人。

　　“呂宏，我可是屁股還沒坐熱，你就帶著你的人氣勢洶洶地直奔我這了?！?p>　　湯宇面上掛著一絲吊兒郎當?shù)男θ?，掩蓋下他的不安，戲謔地說道。

　　“湯隊長，這次來找你是有點唐突，但也是因為有急事需要你的幫忙?！?p>　　說話的是那個瘦削到極點的男人，湯宇對他的臉印象深刻，一眼就認出了他。

　　實際上先前的這次案發(fā)地并非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呂宏后頭的那個體格健壯的年輕人顯然對他的態(tài)度有點不滿，湯宇也懶得理會，直截了當?shù)氐溃?p>　　“說吧，是什么事。”

　　就在湯宇以為對面的人要詢問今天發(fā)生的自殺案時，呂宏接下來的話出乎了他意料。

　　“我來這的主要是為了察看一個月前的那起兇殺案的檔案。”

　　一個月前……

　　這四個字在湯宇的腦海轉(zhuǎn)了轉(zhuǎn)，他心中立刻有數(shù)：“是馨南小區(qū)，死者叫宋南城的那起吧？”

　　“沒錯，就是這起。”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fù)，湯宇摸了會兒下顎，像是在思考著什么，而后用座機打了通電話：“哎，小龐，把一個月前那個案卷給我調(diào)出來，什么不行，就說是我要看……對對，就是那起……至于什么事你就別問了?！?p>　　呂宏三人默默地旁聽著。

　　直到他掛了電話，沒過多久，龐嘉便帶著卷宗走了進來。

　　遞給湯宇時，還順道瞥了呂宏三人一眼。

　　“好了，你出去吧?！?p>　　聞言，龐嘉便帶上門徑直離開。

　　“呂宏你就在這里看吧，這東西有規(guī)矩不能讓你們帶回去?！?p>　　拿到卷宗，三人就完全顧不上湯宇了，一邊翻一邊小聲交流著。

　　湯宇待了會兒，一種如坐針氈的冷芒讓他喘不過氣了，隨后他索性站起身，道：“你們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在外頭也沒什么事做，他便去廁所抽了幾根煙消磨時間，等到他掐著點來到辦公室門口時，卻看到了讓他頭皮發(fā)麻的東西。

　　那里站著一個瓷娃娃般的女孩正沖著他笑著。

　　這種笑格外滲人，就像是之前的冷芒。

　　走來走去的警員顯然都沒有發(fā)覺這個，神色坦然地忙碌著。

　　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它？

　　正在他這么想的時候，再仔細瞧過去，它又消失了。

　　這世界上的奇聞怪事永遠都是那么的多，更遑論這是接觸尸體數(shù)量僅次于醫(yī)院的地方。

　　湯宇深吸了口氣，當作什么都沒看見地推開門，便看見呂宏將案卷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這次的事就多謝了。”

　　對于呂宏的感謝，湯宇沒有太多的表示，只是微微頷首。

　　“好，那我們就告辭了。”

　　等到三人走后，湯宇才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送走這三位瘟神了。

　　想到這里他揉了揉眉心，翻開了那個案卷。

　　只不過是幾張照片和一些陳述性的表述就足以讓湯宇回憶起當時觸目驚心的場面。

　　“怎么也不像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吧?！彼馈?p>　　不管是這次的自殺案，還是這個卷宗的兇殺案，甚至四年前一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進展的失蹤案……

　　它們都透露著讓他似曾相識的古怪氣息。

　　就如同有什么東西正陰冷地潛伏在市里一樣。

　　……

　　明明還差幾天才到十一月，街道上卻寒冷異常。

　　風很大，夜晚深邃的黑暗就如刀鋒般銳利。

　　的確有那個人的氣味。

　　越是向前走，蘇墨越是肯定。

　　他看似走的極慢，但腳下的速度卻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離目的地還有五百米左右的地方。

　　遂后他突兀地停了下來。

　　不知不覺，前方出現(xiàn)了幾道人影，是五個嬉笑著的年輕人。

　　“呦呵，是個小子啊，真可惜?！?p>　　其中一個人惋惜地道，立刻得到了另兩個年輕人的回應(yīng)：

　　“我說啊，憋著多難受，這小子看上去長得也不錯，閉上眼睛也差不多嘛。”

　　“還真別說，這個小子長得挺像是小姑娘的?！?p>　　年輕人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像是評估著他整個人的價值一般。

　　漆黑的運動服將他整個人都襯得蒼白起來，他一動不動，如同矗立著的靜止雕塑，對比起對面的年輕人看上去既瘦弱又矮小。

　　“嘿，這小子是被嚇呆了吧。”

　　“看上去倒是惹人憐愛了?！?p>　　幾個年輕人大笑著，而后又有個人戲弄道：“小子啊，你乖乖地自己跑去那邊的小巷，到時候弄得你爽翻天噢?！?p>　　聽著這些話，他突然動了。竟然真的抬步朝那拐角的小巷走去。

　　“果然聽話啊?！?p>　　耳邊又傳來了哄然的笑聲。

　　笑，笑吧，笑的再大聲點吧……

　　冷嘲聲在他心底響起。

　　比起街上，小巷顯然要更為的黑暗，正在他走到最深處，便聽到了年輕人戲謔道：

　　“哎哎，這里可沒路了，怕不是被嚇暈了吧?！?p>　　“看上去真像是個迷途的羔羊啊?！?p>　　他回過身，佝僂著的背挺直了些，一雙黑色的眸子仿佛直視向他們的靈魂。

　　一霎那間，明顯身材高于他的幾人氣勢上瞬間矮了下去，那原先的旖念也被這股攪動的冰冷凍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