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光略一點(diǎn)頭,一點(diǎn)手指著躺在竹椅上的王三和抬刺客尸體的明兵道:“你們!你們!隨本督進(jìn)宮面圣!”抬人的明兵眉毛一挑,眼前一亮,道聲:“遵命!”昂首挺胸、邁開大步,向?qū)m內(nèi)走去,似乎比先前更加有力了。
王振彎著腰,沖謝小石、柳隨風(fēng)等人也揮了揮手道:“你們也一同進(jìn)宮面圣,其余人原地候著!”說完,依舊佝僂著腰,滿臉堆笑,領(lǐng)著藍(lán)光向前走。
謝小石將雙刀扎回腰間,頓覺雙臂一陣酸麻,不由打了個寒噤。他搖了搖頭,撫撫雙臂,跟著進(jìn)去了。其它如柳隨風(fēng)、東方雪、柳金燕等亦魚貫而入。
待到明兵把王三抬到宮門時,忽地停住腳步,前面的明兵扭頭道:“哥??!進(jìn)了宮還不下轎?”
王三把半截槍往懷里攏了攏,搖頭道:“不下!哥功臣!”說完,眼珠瞪得如金魚泡,嘴巴鼓起像皮球,虎視眈眈,左看看,右看看。
明兵道:“連提督大人都下馬了,你還不下?”
王三身子往后一躺,翹起二郎腿,瞇起雙眼道:“不下!哥功臣!”
前面的明兵一咬牙道:“不怕死就走!”他眼一閉,大踏步地進(jìn)去了。
宮門旁的宮人躬著腰,向后退了兩步,像沒看見他們一樣,任由他們進(jìn)去了。
“嘻——”王三臉上綻開了花。
王振彎著腰,踮著腳,像兔子一樣邁著小碎步往里竄,藍(lán)光昂首挺胸,大步流星,一步可當(dāng)王振三四步,頃刻王振便已氣喘吁吁。
一進(jìn)入宮門,眼前是一片平地,在前方足有兩箭地遠(yuǎn)的地方是一個五六層樓高的殿,門前排成一溜的朱紅柱子頂天立地,足有兩人合抱粗,柱旁是白玉欄桿,下面是一級一級的臺階,平滑整齊,人走在上面頓覺一股壓力撲面而來,幾乎使人抬不起頭。
臺階兩旁立著兩尊漢白玉獅子,張牙舞爪,眼珠瞪得像銅鈴,大張的嘴巴可以放進(jìn)一個頭。
從宮門到大殿一片平地,地面青石磚鋪成,在月光映照下泛出青光。周圍沒有任何擺設(shè),甚至連個花盆樹苗都沒有,空蕩蕩,一覽無余,影子斜拖在地上足有十個人高。
左右兩邊一箭多遠(yuǎn)的地方,是一排一排高矮不平的房子,檐角高挑,頂部均鋪以琉璃瓦,光滑明亮,泛出青光。房子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頭,不知有多少間。
正樓頂部懸掛一藍(lán)匾,上書三個半人多高的燙金大字,“太和殿”,殿門敞開,里面一字排開數(shù)十盞紅燈籠,照的殿內(nèi)紅光繚繞。
殿內(nèi)空曠,抬頭仰望,頂部離地遙不可及,地面鋪著嵌花大理石板,正面甬道上鋪著猩紅氈地毯,置身其中,猶如一粒谷子進(jìn)了大樓,四周空蕩蕩的,甚至能傳來腳步的回聲。
在大殿正中,有個根盤龍石柱頂天立地矗在那兒,像一堵墻似的橫在眾人面前。石柱上的青龍盤了一圈一圈,從底部一直盤到頂部,不知有多長,張牙舞爪,瞪著燈籠似的眼睛向下觀望。
整個皇宮宮殿房屋連成一片,走過一重又有一重,層層疊疊,沒有盡頭。
宮殿直沖云霄,屋頂金光閃閃,時不時可看見廊柱上盤踞著幾條噴云吐霧的龍。走廊曲曲折折,長的走廊一眼望不到頭,直走的口干舌燥也還未走完,轉(zhuǎn)過一道,又到了一道,有的走廊旁邊,是碧綠的池水,水中長滿了荷花,簇簇?fù)頁?,一眼望不到邊?p> 謝小石不由得暗自吸了口冷氣。
眾人穿過曲曲折折的長廊,穿過一重又一重的宮殿,來到一處所在。
這里有一道漢白玉欄桿,筆直地一直往前伸,前面則是一處宮殿,式樣與前無二,均是寶塔形飛角檐,像座小山包矗立在眾人面前。金磚紅瓦,亮堂堂,正中頂上掛著一塊金邊藍(lán)底匾額,上書喪桌子大小金光閃閃的大字——“乾清宮”。
宮門大開,里面一字排開,點(diǎn)了五六排胳膊粗的紅蠟燭,火光跳躍,照的大殿如同白晝。在殿門兩側(cè),雁翅排開一長串宮人,直排到殿角轉(zhuǎn)彎處。
這些宮人微彎著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身材幾乎一般齊,均頭戴黑色皂角帽,身披緋紅錦緞。
在欄桿外側(cè)則種著一排一人多高的金橘樹,葉片濃綠,開得像一把把大傘。
王振帶著眾人在欄桿前站定,回頭道:“我去稟告圣上,你們先在此候著!”說完,一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向大殿門走去。
在乾清宮漢白玉欄桿外,一溜站著數(shù)十人,領(lǐng)頭的九門提督藍(lán)光昂首而立,微閉雙目,手拈長須。
他身后站著謝小石、柳隨風(fēng)、東方雪、柳金燕四人,除謝小石瞪大雙眼四下張望外,其余三人均束身而立,紋絲不動,低垂著頭,氣也不喘一聲,眼也不眨一下。
再往后,站著六名人高馬大的明兵,左手兩位,一前一后,扛著條青藤椅,椅子上端坐一明兵,身著紅布號服,胸前畫個圈,圈內(nèi)一個大大的兵字,帽子是灰色軟氈帽,帽頂簇一簇紅纓,三十余歲,臉?biāo)茍A球,綠豆眼,牙簽眉,塌鼻梁,蛤蟆嘴,翹著二郎腿,一上一下地擺動,懷中緊抱半截長槍,被人生生折斷,斷處猶可見牙碴不斷,正是王三。
在他前面的明兵扭頭輕聲道:“三哥,到地方,該下轎了?!?p> 王三眼珠子蹭蹭跳了三下,蛤蟆嘴一張:“哥功臣,不下!”
前面的明兵眼一閉,脖子一縮,好玄沒把舌頭吞進(jìn)肚子去,滿嘴麻麻的。
東方雪胳膊肘一捅謝小石,附耳道:“你個大衛(wèi)士不管管?”
謝小石一咧嘴:“還管?上次管一回,挨了一錘。這回再管,它捅我一槍怎么辦?”說完雙手抱緊,直摸胳膊。
“瓜嗒!”它身旁一名宮人宮燈落地,摔得碎片橫飛。
藍(lán)光身子搖了搖,只覺眼前黑了一下,一口氣猛提道嘴片,“呼”地吐氣,冒出一縷白霧,方才神清目明,站穩(wěn)腳跟。
眾人只覺乾清宮晃動了一下,莫非發(fā)生了地震?細(xì)一察,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身子搖了一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