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會如此……”李儒對任何人都可以不假辭色,心狠手辣,可唯獨對董卓,他除了要做一個謀士該做的一切,有時還得哄著勸著。
“總之某不同意?!倍克坪踉诰髲姷膽Y氣。
“太師,主公!昔楚莊王絕纓之會,不究戲愛姬之蔣雄,后為秦兵所困,得其死力相救。如今貂蟬不過是一女子,而呂布乃太師心腹猛將。太師若就此機會將她贈與呂布,呂將軍必以死報太師!
還請?zhí)珟熑?,若呂將軍真因為此女和太師反目,得利者不光是關(guān)東群鼠,還有這長安城中蠢蠢欲動之人,他們——”
“誒!”董卓笑著打斷他,“不過一女子而已,他就是圖個新鮮罷了。呂布投效我許久,某身為義父自是知其性情,絕非好色之徒耳!”
“正因他不是好色之徒,所以當他愿意為一個女子不惜冒犯您的時候,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呂布,才更危險啊?!?p> “文優(yōu)休得再談,若他所好是你李儒愛姬,你可愿割愛?至于那些蠢蠢欲動之輩,璜兒已有安排,文優(yōu)無需多慮?!?p> “董璜?呵,我李儒要是看不出你和太師提出要封張鈺為侯有什么用意,我也不用在這長安城待下去了。”
心如明鏡,可李儒只是輕輕一嘆,不再言語。
“不過,某可以邀請奉先他來我府上。那日某的確沖動了些,是該向他陪個不是?!?p> 想到那天在王允府上劃破呂布胸膛的那一劍,董卓也是有些后悔。
呂府。
呂布親自將酒斟滿,和另外一員武將坐在月下對酌。
“兄長,今夜找某有何貴干?”
“奉先這話說的,為兄無事還不能看看我賢弟了?”李肅飲下美酒,朗聲笑道。
“布敬兄長。”
“肅聽說……奉先你和太師起了些沖突?”
“是。”
“哎呀奉先,這為兄可要說說你了,太師他畢竟是你義父,更是吾等的主公,這該有的尊敬還是要有的?!?p> “某自然知曉?!眳尾祭淅涞?。
“雖說太師他如今改變甚多,英雄不如以往,有時賞罰不明,對待麾下士卒過于縱容,還有些荒淫好色的毛病,可這終究是疥癬之疾,瑕不掩瑜。太師的雄才大略可是我等拍馬不及的,好好盡一個做臣子的本分就是了?!崩蠲C無奈說道,然這荒淫好色在呂布聽來卻是刺耳得很。
“某從未求過他些什么?!眳尾嫉?,“這次,是第一次,卻險些命喪他劍下,呵?!?p> 感受著呂布的神情語氣,李肅也不禁通體生寒。自己這位同鄉(xiāng)賢弟的厲害他可清楚得很,這般姿態(tài)擺出,定是已經(jīng)怒火中燒無疑。
“什么?”李肅趕緊拍案而起,“太師他竟想殺了奉先?”
“呲啦!”
呂布一言不發(fā),抬手將胸前衣衫直接撕開,一道可以說是很深的劍痕橫亙胸膛。
李肅呆呆看了半晌,最終還是長嘆一聲坐了下來。
“為兄……甚惜賢弟!可是,賢弟還是要向太師他賠罪?!?p> “我不會賠罪,我還要再向義父他請求,把秀兒賜給我?!?p> “秀兒……一個女人?”
呂布不答。
“就為了一個女人,他揮劍砍你?
砍殺你這個立下戰(zhàn)功無算、力戰(zhàn)關(guān)東群雄的麾下第一將,他的義子?。俊崩蠲C驚訝道。
“呵。”
“主公啊主公,你這是取禍之道??!”
“子嚴兄,莫要亂語?!?p> “亂語?某這是在為奉先你鳴不平!我李肅在他麾下遲遲不得重用也就罷了,可奉先你呢?你自投效以來可以說是戰(zhàn)功累累吧,為兄說句心底里的話,若沒有你呂奉先,太師他都不一定能進得了長安城!
可如今,他卻因為奉先你討要個無足輕重的女子就拔刀相向……實在令某寒心!”
“好了,不要說了?!眳尾寄樕兓?,陰沉如水,“那是義父不知秀兒和我早就相識,某會再去和義父他說明白——”
“不可!”李肅制止道。
“有何不可?”
“奉先可以為,太師他會答應(yīng)?”李肅反問。
“若是太師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處,若是他因為執(zhí)劍刺你而有一點點悔意,那位秀兒姑娘他早已送到你的府上了!
如今他并無動作,分明還覺得是奉先你大逆不道,你如果再提此事,怕他的寶劍就要直接插進你的胸膛了!
為兄,絕對不允許你這么做!”李肅激昂道。
“那某該如何!”
“轟!”
呂布一掌拍在案上,實木桌面竟應(yīng)聲而裂。
“咽下這口氣吧,奉先?!崩蠲C畢竟是武將出身,還有一身不俗的武藝,沒有被呂布的動靜嚇到。
他拍拍呂布的肩膀繼續(xù)道:“若是你真因為此事得罪了太師,哪怕你武力再高,還能比得了他的大軍不成?”
“義父會殺我?”
“不無可能?!崩蠲C凝重地看著呂布,“太師,已經(jīng)不是當日某勸你來投的太師了?!?p> “我知道,但他對我呂布恩義深重?!?p> “比之丁建陽如何!”
“起碼,他讓某執(zhí)戟,贈某赤兔,允某馳騁天下!”
“可他想要你的命?!?p> “好了,兄長先回去吧。”呂布起身,丟下李肅朝內(nèi)院走去。
“某不信?!?p> ……
長夜漫漫,夏夜秋寒。
一行人在長長的馳道走著,距離身后的郿塢越來越遠。
依現(xiàn)在張鈺【逍遙游】的水準來說,整個大漢恐怕都沒有多少比他溜得更快的人。
也到底是主角光環(huán)加成,這神技簡直是弱雞居家旅行打家劫舍的必備輕功。
只可惜,他一次是拼到全身脫力退無可退,一次是剛剛在大殿里被人堵死,連開溜的機會都沒有。
不然他完全可以把追兵甩掉,然后從容地用【曹操】離去。
張鈺沒有在城外等候,他和韓龍幾人都扮作了董白的侍衛(wèi),雖說長安城早已宵禁,城門緊閉,可渭陽君的身份比起圣旨也差不太遠。
看著遠遠的長安城虛影,張鈺不禁有些恍惚。
來時,他是個寫了幾首詩的釀酒匠,卑賤商人之子;
歸去,他成了天子皇兄,大儒盛贊,名滿文壇。
漢宮巍峨,長安壯美,這次西行終究會成為他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之一。
在這里他有喜有樂,有苦有悲,更有無腦中二沖冠一怒,命懸一線險些永訣。
太多記憶一時翻涌奔騰,最終都化作了天邊那顆忽明忽暗的晨星。
正如來時歸去都要穿過的漫天風(fēng)沙,西北煙塵散盡后,張鈺終將榮耀加身,披著星辰光華,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