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看緊他!”
黑臉眤他一眼,帶著身后人進了倉庫。
“頭,這地上怎么看起來油乎乎的?”
“許是你看錯了,這滿倉庫的酒哪來的油,定是他們著急逃命,打翻了酒壇……”
“可并沒有看到酒壇碎片呀……”
“你在意這些做什么?”一人呵斥道,“往后秋家的酒就再也喝不到了,不趁此機會把以前沒喝夠的酒喝個痛快,更待何時?”
“……”
開酒壇,扔酒塞的聲音此起彼伏,酒水嘩啦啦灌入口,從嘴角溢出沿著下巴啪嗒啪嗒滴灑在地上。
被推出來看管陸長川的幾人漸漸站不住了,紛紛朝里面探頭,再回過頭來,咂摸著嘴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威脅道,“你乖乖呆在此處!爺們進去喝口酒就出來,若敢逃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說罷不等陸長川反應(yīng)便進了門,走了幾步卻又退出來。
老頭安靜得有些詭異,總讓人覺得哪里怪怪的。
“外面還有官差在,你莫要做無謂的掙扎!”
揮揮拳頭,又胡謅了個理由,才放心進去喝酒。
陸長川一雙枯手青筋暴突,緊了又松,松了再緊,待那人的身影一消失,抬手狠狠一拳頭砸在了墻壁上。
酒豈是這般牛飲的?沒得糟蹋好東西!
墻上的土坯吧啦吧啦掉了幾塊,登時現(xiàn)出幾處鮮紅,恰在此時,倉庫里的官差們開始喝嗨了。
“噗——這是哪門子的酒,比著方才那壇差遠(yuǎn)了,像馬尿……”
“我這壇也不夠勁兒!呸!”
“啪!”
“啪!”
“……”
酒壇一個接一個被砸碎在地,“喝陳釀!把秋香坊的陳釀都挑出來,喝不完可以帶走,應(yīng)該能值不少銀子,反正皇上再也不會想喝秋家的酒了……”
此話一出,官差們說做就做。
可他們這些人哪里有聞香辨酒的能力,所謂的挑酒不外乎用舌頭品嘗,打開一壇來,味道不錯的留下,味道不好或覺得一般的就直接扔掉。
但陳釀數(shù)量終究不多,倉庫里一時噼里啪啦滿是砸酒的瓦罐破裂聲,若每一壇酒都有生命,此刻怕已經(jīng)血流成河了。
陸長川忍無可忍。
舉著火把喝酒的官差猝不及防失了火把,暈暈乎乎看向突然出現(xiàn)的老頭,“你——”
不等他一聲厲喝,便見那火把飛出,在空中劃過優(yōu)美的弧線,而后準(zhǔn)確地落在倉庫一角。
眾官差要么還在喝酒,要么呆呆看著,一時都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火苗從地上噌得竄起來,并以燎原之勢迅速與他們腳下的地連成一片,他們才驚慌丟下酒壇拔腿往外跑。
火實在是太大了。
黑臉還保持著清醒,他一邊往外跑,一邊思索著,其實光靠流淌在地上的酒水這火應(yīng)該是燒不起來,即便燒的起來也不會這么大,更不可能蔓延得這樣快。
“地上被人潑了火油!”
腦中一道白光閃過,他的視線猛然射向被其他官差推搡到門口的陸長川,想起他說的那句“定教你們后悔”的話。
“找死!”
他伸出左手將陸長川從人群中拖拽出來,右手出鞘的匕首毫無凝滯地,狠狠頂在了他的肚子上。
“這是你自找的!”
火舌吞沒了身后的酒架,撲面而來,黑臉一揚手,陸長川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般向火海倒去。
他身染鮮血,卻眉目含笑,死于他而言,似乎是件豪邁有意義的事情。
他比著口型,黑臉感受到了那笑中的嘲諷和解脫,看懂了他要表達(dá)的意思。
“都?xì)У粢膊粫艚o你們!”
……
江風(fēng)涼涼,江水冰冰。
陸風(fēng)帶著眾人上岸后,吹響了口哨。
一艘不起眼的船從北而來,眾人上了船,順游往南。
陸風(fēng)站在船尾,定定望著被黑暗籠罩著的秋香坊,慢慢看到了濃煙滾滾,看到了火光沖天。
他顫抖著,淚水終于決堤。
“撲通!”
面朝火光的方向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