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保周邊再無人后,肥短黑衣人從樹上跳下。
他奔至秋洄身側(cè),拉下面巾,半跪下來。
“小祖宗啊,可不敢再這么淘氣了!”
說著上上下下將秋洄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致命傷口后,才真正放下心來。
他不過是回南楚復(fù)命一趟,短短月余,小主子九死一生失了憶不說,如今更是性情大變,一時之間他還真有些適應(yīng)不來。
“天殺的,這都什么事兒!”
嘴上抱怨,心里卻是真疼。
畢竟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孤零零躺在這里還見了血,即便是有錯,也舍不得罰。
到底是他們不會教,老家主若是知道把孩子養(yǎng)成了這樣,不知還撐不撐得???
他想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瓷瓶,順手拔了塞子,小心翼翼扳過秋洄的臉,剛想上藥,手又頓了。
罷了,讓他吃些苦頭討些乖吧。
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樣好的運(yùn)氣了?
肥短黑衣人將秋洄放回原地,又隱在了樹上。
未幾,秋洄悠悠醒來。
頭昏昏沉沉似過山車,四肢癱軟如棉花糖,左頰左肩冒火兒得疼。
她半坐起來迷瞪了一會兒,終于想清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奶奶的,善良的古人們不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嗎?和諧社會喝個小酒也能撞上刺殺?
再看那平靜的江面,哪里還有小船半分影子?
這邊的堤岸上更是連個箭頭都沒留下。
若不是肩上衣服被穿了洞,怕連她自己都以為做了一場夢。
秋洄苦笑,看了眼日頭,暗道糟糕。
待她離開樹林回到南門尋馬,那邊尋人的大部隊(duì)已經(jīng)集結(jié)完畢。
秋績身后浩浩蕩蕩一票人,挑子扁擔(dān)搟面杖,能上的家伙全上了。
知道的是去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打群架。
秋洄大眼一溜,全是這一路碰見過的人,心下立刻慫了。
一個伙計眼尖瞧見她要溜走的身影,伸長胳膊大喊一聲“少爺在那!”
秋洄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
秋洄尬笑兩聲,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秋績黑著臉走進(jìn)來。
他繞著她轉(zhuǎn)了兩圈。
衣衫凌亂,酒氣滿身,要命的是還受了傷。
“洄兒?”他壓抑著嗓子眼里噴薄欲出的怒火,咬牙道,“是哪個不長眼的逼你喝了酒?還逼迫不成欺負(fù)了你?”
秋洄聽出了他話中的酸意。
見眾人也是望著她一臉不滿,尤其是老唐,那又失望又心酸的眼神看得她自己都想扇自己兩巴掌。
這事兒干的,忒不地道了!
心里將自己罵了八百遍,秋洄心虛道:“沒人逼孩兒,也沒人欺負(fù)我……”
“那你這大半日都去哪了?為何還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秋績定定看著她,指著她身后,“你跟爹還有大伙好好解釋解釋,他們?yōu)榱藢つ阈量嗔舜蟀肷?,午飯都沒吃好,你這是去做了什么大事值得他們這么為你操心?”
秋洄沉默了。
在現(xiàn)代,她一個孤兒自在慣了,哪里曉得這種牽掛?
可秋洄不一樣。
她是秋家唯一的血脈,也是秋香坊這些人唯一的指望,雖說現(xiàn)如今也指望不上她什么,可若是連這么點(diǎn)希望都泯滅了,怕是跟要了他們的命差不多。
她覺得自己這次徹頭徹尾的錯了。
要說實(shí)話嗎?
她不怕他們對她有看法,因?yàn)樗呀?jīng)決定改頭換面,過往的黑歷史再抹上一筆也不會再黑到哪去,怕只怕她講了實(shí)話,他們不信倒罷,若是信了再去追查,這就無中生有了。
秋洄嘆口氣,朝著眾人一一鞠躬。
“對不起,我錯了!”
“對不住,讓您擔(dān)心了!”
“不好意思,勞煩您白跑一趟!”
“…………”
“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
“我以后一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
姿態(tài)夠低,言辭夠誠懇。
這還是他們那個膽小怕事還窩里橫的少爺嗎?
眾人紛紛后退幾步,沒人敢承她的大禮。
就連一向哪哪看她不順眼的陸風(fēng)也嚇了一跳。
“又耍什么花招?”他瞇眼道。
待轉(zhuǎn)到老唐跟前,她腰彎得更低了。
“老唐,酒那事兒我真沒騙你,具體我也跟你講不清楚,再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p> 老唐嘴里胡亂應(yīng)著,伸手去扶她。
心道您都這樣了,就算騙他他也認(rèn)了。
秋績背手不說話,就站在那打量著。
眼見秋洄又轉(zhuǎn)回自己跟前,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又行了一個大禮。
“爹,這次的確是我不對,但事情有些復(fù)雜,孩兒一兩句話也講不清楚,可否先回家去,孩兒回頭定給您和大伙一個交待……”
這話說的,似乎沒有反駁的道理。
秋績朝眾人一掃,似乎是在征求大伙的意見。
立刻有人站出來。
“少爺受了傷,還是先家去找大夫要緊……”
“是啊是啊,身體要緊……”
“…………”
“少爺這次看著是真心悔過,就給次機(jī)會吧……”
“對對,給他個機(jī)會……”
秋洄眼角微微發(fā)酸,忙向替她說話的人一一道謝。
她沒打算將此事糊弄過去,但此事她的出發(fā)點(diǎn)也沒有錯。
方式錯了而已。
“怕不是回家找夫人庇護(hù)吧,”陸風(fēng)的聲音一冒出來,眾人皆閉了嘴。
秋績的心思定然也是希望關(guān)起門來解決這件事情,他如此做不過給他們個臺階下罷了,陸風(fēng)這話也算說到他們心坎里去了。
可那又怎樣?東家就是東家。
秋洄沒有解釋,她坦坦蕩蕩地看著陸風(fēng)。
人的眼睛會說話,比嘴巴說出來的更真心。
二人對視片刻,陸風(fēng)只覺見鬼。
“你也不小了,這種把式用多了可不止是難堪這么簡單,”他老成道,“我們大伙姑且信你一次,騙了我們事小,失了人心你就得不償失了?!?p> 這話,確實(shí)不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所言。
秋績?nèi)滩蛔《嗫戳岁戯L(fēng)一眼。
這孩子將來有出息,他直覺。
秋洄活得比他多一輪,自然明白狼來了的后果。
可見他一副老神在在教育孫子的神態(tài),還是忍不住彎了嘴角。
眾人沒注意,陸風(fēng)瞥見她這笑,眉頭又皺起來了。
看她那傻樣兒,也不知明不明白他的意思,罷了,若真是笨成那樣,神仙也救不了她。
“今日辛苦各位了,都回去歇著吧,”秋績朝眾人招手,安撫道,“晚飯我讓老唐給大伙加菜,都回吧!”
大伙兒一哄而散。
這才是他們正八經(jīng)的福利。
…………
秋績領(lǐng)了秋洄回家,老遠(yuǎn)瞅見大門口站了幾個人。
除了秋夫人和幾個丫鬟婆子,還有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這是一個矮胖的婦人,衣著氣度和秋夫人相仿,斷不是尋常的婆子,翠綠色的衣裳襯得她皮膚白皙,面若銀盤,尤其是那一雙滴溜溜亂轉(zhuǎn)的眼睛,生生成了減齡利器。
“那是你奶娘林氏,”秋績指著那人解釋道,“前些日子回家探親去了,今日晌午才回來,聽說你不見了急得連口茶也沒喝上,你等會兒到了跟前可得乖巧些……”
秋績又啰里啰嗦囑咐了一大堆。
秋洄一一應(yīng)了。
等馬車到了門前掀了簾子,她才知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我的兒啊,你可算是回來了!”
秋洄方一探出頭,便覺眼前一晃,待反應(yīng)過來已被擁入一個溫軟的懷抱。
她的身子還躬著,左手拽著門簾,右手扶著車框,脖子卻被緊緊摟住。
入眼的翠綠色讓她一時說不出來話。
秋洄微微臉熱。
浮笑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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