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慘叫之音瞬間響起。
城中大部分士兵與箭手,正被這彈回之箭所射殺著。
一名落魄的將軍,此刻正目光呆滯地看向了城外,看向了射來的黑箭,不斷的收割著自己手下那些忠誠士兵的生命。
忽然之間,他竟然忘記了發(fā)號施令。
他的腦海中出現(xiàn)了他妻子的身影,他知道他的妻子,此刻正在等待著他的歸來。
他有想起了妻子腹中,那還未出生的娃兒,他知道,這場戰(zhàn),他不能輸。
“將軍,將軍,城中的士兵已是人心惶惶,請將軍盡快下令啊將軍”。一名士兵此刻正迎著箭,向眼前那名將軍喊話道。
這士兵的話語之聲響起后,那名將軍眼神,才漸漸的從恍惚之中,恢復(fù)。
隨后,就見他用那顫抖中帶著無限憤慨的嗓音,吼道“眾將士聽令,你我之父母妻兒此刻都安居于這座城中。若是爾等不想城破后家中老者老無所依,家中妻女遭人凌辱的話,就隨我誓死守住這座生我養(yǎng)我之城”。
落魄的將軍此刻已是清醒,轉(zhuǎn)頭臉色陰沉的在城墻之上走動著,吶喊著。時而揮動手中的刀砍向來那飛來的箭羽,時而伸手救下危及的將士。
事實上,此刻的城墻之上仿佛是安靜的,將士們的身體中也許正插著箭,也許正受著傷。但他們卻是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同一個地方,看向同一個人。那名平日里與士兵們同吃同住的將軍此刻正拼命的來回穿梭于各處,甚至不惜自己受傷,也要救下受傷之人。
也正在此時,一名左臂之上正插著一根箭羽的士兵仿佛被那落魄的身影所觸動。只見他正用右手撐起了自己的身體,目光堅毅的看著自己的將軍,并用壯烈的喊道“愿隨將軍誓死守住這座城”。
這精忠報國之志自古便不是只有名將所有。只要有心,人人皆可為國之英雄。
這一名小小士兵的舉動,此刻雖只如星星之火,但卻是成了燎原之勢。
越來越多的士兵受其感染,皆是站起了身,不斷地向著城外高聲地吶喊著“愿隨將軍誓死守住這座城”
“愿隨將軍誓死守城…”
“誓死守城”。
一聲聲吶喊聲正不斷的從城墻之上響起,仿佛在向世人吟唱著一首悲壯的歌謠。
然而,也就在城墻之上的士氣達到頂峰之時,一聲低沉且厚重的開門之音卻在眾目睽睽之下,響起了。
而這一聲低沉的開門之音,對于城樓上士氣的打擊卻是致命的。
因為這開的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城門了。這對于城樓上的士兵來說,這道門若是開了,那便是通往地獄之門了。
隨后,一隊由十一人組成的輕騎,便從城內(nèi)齊刷刷地沖出。
隊伍之中帶頭之人身穿紅色金甲,此乃太明王朝最高將領(lǐng)所穿之甲胄。
當他帶隊行至于前方那名馬上之人的身前之時,便向后方一抬手,翻身下了馬。
其身后的十人盡數(shù)下馬,跪拜。
而后,帶頭之人便恭敬地向馬上之人說道“臣李景隆叩見燕王。城內(nèi)奸臣當?shù)?,干擾朝政。望燕王進城得以清君側(cè)”。
對于此人的這一投誠之舉,馬上之人似早已有所預(yù)料。
所以他并沒有對這些人的舉動,生出任何吃驚的表情。
可未等他出聲作答,也未等城墻上士兵們從震驚與絕望中恢復(fù),就見一名布衣老者從城門之上飛降而下,卷起一片塵土。
煙塵漸漸褪去,露出老者年邁得身軀。
他平靜地看了一眼那名身穿紅色金甲之人,自嘲般地冷哼道“原來如此。李景隆。陛下曾命你率五十萬大軍北上討伐燕王,可你卻大敗而歸。陛下不但未失信于你,反而將守成重任交予你手。但殊不知,原來你早已是燕王之人”。
馬上之人見老者飛身落地,臉上便露出了一絲隱隱的笑意。
他,似笑非笑地恭敬道。
“太師,本王與李將軍自幼便是玩伴。而今日,李將軍只是助我進城誅滅奸臣而已”
老者皺了皺眉,那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他,看向了對方,沉聲道。
“先帝生有數(shù)十兒女,但論武學天分,還屬燕王最高。老臣于你年幼之時,便教過你數(shù)月武學。而當時只覺你天分尚可,并未多加留意??墒獠恢?,燕王竟于不惑之年便突破四品。想來是老臣看走了眼”。
“太師您過獎了。本王也依稀記得曾受教于您。本想進城之后,前去拜見。未曾想您會親自出城相迎”。似笑非笑的表情依舊是掛在了他的臉上,仿佛他就像是在讓對方,相信于他。
“呵呵,先帝曾將其子女托付于老臣,望我能教其修行之法??裳嗤踝杂妆闶芊庥诒狈剑铣家参醋鰝魇谥小?。
說完,老者便清了清衣物上的塵土,嘆氣道“也罷,那今日。老臣便替先帝做教導(dǎo)之任吧”。
緊接著,不等馬上之人作答。老者便已騰躍而起,鶴立于空中,俯視著下方之人。
“出手吧,四殿下”。
事實上,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都未曾與人動手了。
十年了。
上一代的那些人,都已經(jīng)走了。
所以,他就勉強的代替了那些人,扛起了這份責任,守護著這座城。
但是今日,這座城即將易主。
所以,他也想看看,看看對方,究竟有沒有實力,從自己的手中,接過這樣一份,沉重的擔子。
于是乎,就見他雙手做合十狀高舉于頭頂之上,一股不亞于方才對方破境時的氣勢,突然從他身上散發(fā)而出。
隨后,其眼角的皺紋,漸漸被撫平,露出他那有棱有角的面容,似乎他年輕時便是一名相貌堂堂的風雅之人。
而他早已斑白的須發(fā)此時也褪去白意。
在這一瞬間,老者竟是年輕了數(shù)十歲。
馬上之人見老者如此,便抬頭冷冷地看著對方,寒聲道“太師何必如此。您年事已高,一身修為早已不似當年。而本王只需接下此招,太師便已無勝算”。
老者聽其所言,臉色微變,但卻并未回話。
只見他頭頂?shù)氖终浦?,?nèi)力正瘋狂地涌動,并逐漸形成了一柄持續(xù)膨脹的白色巨劍。
而在隨著老者不斷的輸送內(nèi)力之下,白劍變得更為凝實,更為巨大。
…….
此時的城門外,劍氣正如一把四溢鋼刀,刀刀切磨著人們的心神。
城門上的士兵,已盡數(shù)躲進了城樓之內(nèi),相互打氣鼓勵著。因為城外的戰(zhàn)場,他們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祈禱了。
而城外列陣的軍隊,同樣是被這四溢的劍氣驚得后退了五百步。
可即使退至遠處,那尖銳的劍氣,還是刺得眾人睜不開雙眼。
只有十數(shù)位軍中將領(lǐng),還在定睛專注的看向了遠處的戰(zhàn)場,不想錯過這當世鮮有的一場大戰(zhàn)。
“此乃儒家正宗絕學,玄天劍訣。相傳由夫子所創(chuàng)。而這四溢的劍氣只是由其不經(jīng)意間散發(fā)而處,并非針對我等。可即使只是這溢出的劍氣,便已是如此尖銳??磥砣寮医^學,果然名不虛傳”。只見那名光頭布衣和尚,正慢悠悠地對著身旁將領(lǐng)說道。
天空之中那白色巨劍還在不斷地膨脹,劍尖之處,仿佛就要捅破頭頂之上的蒼穹。
可就在此時,老者全身的血氣,竟然由盛轉(zhuǎn)衰,突然散去。
他那本已恢復(fù)年輕的容貌更是加速老去,直至雙目深陷,滿頭的黑發(fā),也由黑轉(zhuǎn)白,直至脫落。
而當最后一絲白發(fā)脫落之時,白色巨劍卻已然膨脹至頂點。
隨后,便見他雙手猛然從頭頂上方,向下?lián)]去。
馬上之人正抬頭望向上方。
雙目之中的金黃之意不斷竄動,而那柄從天而降的白色巨劍,也在他的雙目之中漸漸地放大。
“吼吼吼~”
一陣陣低沉,厚重的龍吟之聲便是響起。
他周身都被金黃色的內(nèi)力所圍繞,仿佛九天之上的游龍此時正匯聚,并游走于其身外,將他襯托的尊貴無比。
隨后,那人也從馬匹之上騰空而起,雙手成探爪狀直伸于胸前。金黃色的內(nèi)力不斷涌進雙手之中。
頭頂之上的白色巨劍已然將至。只見他雙爪舉向空中,片片由真氣凝成的龍鱗,從起雙臂之上不斷生出,直至覆蓋其雙手之上。
直到五根尖銳的金色龍爪出現(xiàn)在他的指尖之時,空中那名老者才睜大了深陷的雙眼,心中更是震驚道。
“金龍?zhí)阶Γ靡粋€金龍?zhí)阶?。想不到燕王竟然已將先帝絕學修至如此境界,怕是先帝在世,也會為之動容”
“轟”的一聲隨之響起。
黃金龍爪已然與白色巨劍,相交。
一股巨大的氣浪成圓球狀從二者之間爆發(fā)。
而這一瞬間,二人下方的土地竟是被這氣浪震的下沉了一丈,而遠處的軍隊也被氣浪震的散亂不堪。
“吼吼吼”龍吟之聲不斷得從空中響起。
士兵們早已用雙手,捂住了耳朵,顯然是被這龍吟之聲震得耳中刺痛。
巨劍與龍爪依舊在空中相持,誰也奈何不得誰。
但突然間,燕王的雙目,帶有無比堅定自信之意地看向遠處的那名仿佛將死的老人,威嚴地說道“太師,若是十年之前,本王未必擋得住此劍??扇缃衲阋延捅M燈枯,為何還要阻我去路?”。
老者見對方在與自己相持之時,還有余力言語。便知其未盡全力,心中只覺燕王的境界已經(jīng)比他想象之中還要可怕。
但無奈的是,對方說的并沒有錯。此時的他,確實已經(jīng)油盡燈枯了。
就在此時,一聲聲刺耳的金屬切割之音,卻是從巨劍與龍爪之間生出。
燕王周身的金黃之氣又濃郁了幾分,天地間的龍吟之聲更是異常嘹亮,仿佛他本人已為龍皇。
突然,“咔嚓”的一聲響起。
白色巨劍終于是在龍爪的強壓之下,崩斷了。
…….......
…..
而在南京的西郊之外,此刻正有千人隊伍在護送著為首的一位布衣男子趕往遠處。
當為首的那名男子在看到巨劍消散之時,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悲傷之意。
他只能在此眼睜睜的看著遠處的那一幕發(fā)生。
他,無能為力。
最后,就見他對著北方交戰(zhàn)之處深深地鞠了一躬。
行完禮,那布衣男子便不作任何言語,只是臉色陰沉的轉(zhuǎn)了身,帶著一眾隊伍,往遠處行去……
……………..
先前那驚天動地的氣勢,漸漸地消散于空中。
老者也用盡了最后一絲氣力,看向了城外的山河,想到了城內(nèi)的皇城里面的人,心中擔憂道“燕王氣數(shù)已成,只怕允炆終生都不能顯露于世”。
……
燕王亦是從空中后降至軍隊的陣列之處。
他的嘴角有一絲鮮紅之意。
畢竟對方已入四品多年,而自己才剛做突破。
所以受傷,本是在所難免。
但他還是向著后方的士兵們,沉聲道。
“厚葬太師!整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