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會有早有預(yù)謀的惡意,但卻斷無莫名其妙的善意。
呂光望著手中的靈丹,沉吟半晌,道:“南宮長老莫非有事要交由我去做?”
南宮玥眼波流轉(zhuǎn),嫵媚笑道:“孺子可教,一點(diǎn)就通。”
她神色豁然一冷,淡淡的道:“我想要你身上的海蜃珠?!?p> 呂光聞言,渾身不禁一震。
他抬眸認(rèn)真打量著眼前這個(gè)媚態(tài)橫生的美婦,皺眉道:“海蜃珠是何物?”
南宮玥意味深長的笑道:“因?yàn)槭郎现挥幸粯訓(xùn)|西,可以掩蓋修真者周身散逸的靈氣。那就是海蜃珠!”
呂光沉默不答。
此時(shí)他只能裝聾作啞。
南宮玥目光閃動,凝視著呂光的臉,緩緩說道:“你不該承認(rèn)?!?p> 有時(shí)候沉默便代表著默認(rèn)。
“尋常弟子聽到四品靈丹必然喜形于色,而你……”南宮玥微微搖頭,嘖嘖道,“所以你自然不是身無氣海的廢物,反而像是在故意隱藏實(shí)力?!?p> 呂光依舊緘默不語。
“此事我暫且先不向園主稟報(bào)。我不管你裝出這副示弱的模樣混入百草園是要做什么。我只要海蜃珠?!蹦蠈m玥眨了眨眼睛道,“給你三天時(shí)間答復(fù)我。”
“這枚丹藥我仍然送給你。”南宮玥忽又笑道,說完這話,她便轉(zhuǎn)身離去。
盯著南宮玥逐漸遠(yuǎn)去的豐腴背影,呂光眸中登時(shí)閃過一絲寒芒。
呂光暗道,內(nèi)園中人果然慧眼如炬,與這名中年美婦才僅僅接觸兩次,此人就已對我生出疑心,看來得一勞永逸的除掉此女,否則來日勢必會影響到奪取絳珠仙草的大事。
他的心情也瞬間變得沉重起來。
這就是內(nèi)園,危機(jī)四伏爾虞我詐的修行世界!
陽光明媚,呂光心中卻陰霾密布。
他抬腳欲要前去找尋姜顏等人,卻正好看見一個(gè)嬌小的身影從遠(yuǎn)處走來。
“紅花,我們又見面了?!眳喂鈴澭讼滦∨⒌哪X袋,笑道。
女娃晃著兩個(gè)羊角辮,清澈的眸子在看見呂光之后,立刻變得更加明亮,她笑嘻嘻的道:“呀,大哥哥你真的來藥園了?!?p> “對啊。哥哥不是跟你說過嗎?我還得謝謝你當(dāng)日送我的火靈參呢?!?p> “噓!”紅花俏臉繃緊,眼珠來回轉(zhuǎn)動,她偷瞄著四周來來往往的弟子,小聲道,“大哥哥不要跟別人說你認(rèn)識我呀?!?p> 呂光訝然道:“這是為何?”
紅花低著頭,小手拽著衣角,不說話。
呂光見小女孩一副為難的樣子,輕笑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紅花璀璨生輝的眼神轉(zhuǎn)而黯淡下來,低聲道:“我去給瓶兒師姐送藥。”
“墨小瓶?”呂光怔了怔,失聲道。
紅花揉了揉鼻子,皺眉道:“咦!大哥哥你也知道小師姐的名字?”
呂光微笑不語。
片刻后,他笑瞇瞇的說道:“走,我跟你一起去?!?p> 紅花歪著腦袋思考了半天,才腦袋輕輕一點(diǎn),小模樣謹(jǐn)慎萬分的道:“好吧,瓶兒師姐病的很重,大哥哥你是好人,看能不能幫幫小師姐?!?p> 呂光臉色一沉。
一大一小兩道人影穿過無數(shù)院落,約莫走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才來到一個(gè)偏僻荒蕪的小院。
呂光目光四處逡巡。
只見院內(nèi)破敗寂寥,雜草過膝。
他心中哀嘆,真沒想到在生機(jī)盎然風(fēng)景優(yōu)美的藥園之內(nèi),卻還有如此蕭條荒涼的地方。
“你小師姐怎么會住在此地?”呂光忍不住向紅花問道。
小女孩好看的眉毛緊緊蹙著,站在臺階處轉(zhuǎn)身朝呂光說道:“瓶兒師姐失手焚毀了幾百株墨玉金蓮,被南宮長老責(zé)罰……”
呂光眉頭一挑,打斷道:“南宮玥?”
“咦!”紅花十分詫異的道,“我聽師姐們說,外園弟子是早晨才來到內(nèi)園的,大哥哥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二人說著話,走進(jìn)屋中。
屋子里光線昏暗,僅有一張木床擺在墻角。
床上躺著一個(gè)人。
紅花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細(xì)聲道:“瓶兒師姐,紅花來看你了?!?p> “咳咳!”
墨小瓶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支在床頭,不施脂粉的面龐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聲道,“小花,你又偷偷給我送藥,小心被園師長老們責(zé)罰。”
呂光站在門前,眼見此女臉色蒼白,的確有病,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她眉宇間噙著濃濃的憂郁之色。
二十左右的年紀(jì),本該是一個(gè)青春靚麗的美女。
她也確實(shí)很美。
只不過是一種病態(tài)的美。
她連說話都帶著濃重的咳嗽聲。
“不會的?!奔t花嬌聲笑道,“師父他老人家正在向魯大師求情,說不定瓶兒師姐明天便能從這里出去了呢?!?p> 墨小瓶余光一瞥,見門旁還站著一個(gè)身形清瘦的少年,她眉頭蹙起,問道:“你是誰?”
紅花揮舞著兩只小手,急聲道:“瓶兒師姐你不要生氣,大哥哥是好人哦!”
墨小瓶微笑道:“師姐沒有生氣,不過平日只有你和師父會來看望我……”
呂光打斷她道:“章渝?!?p> 墨小瓶的嬌軀陡然震顫起來。
她甚至連呼吸都已經(jīng)停住。
許久許久……
她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微微的顫抖,道:“我外公他還好嗎?”
呂光沒有回答。
他看得出來墨小瓶是一個(gè)心地極為善良的女子。
他不能在這個(gè)時(shí)候,將章渝已然身死的消息告訴她。
她有病,病的很重,肯定再受不起任何打擊。
呂光望著她那張毫無瑕疵白皙明凈的臉龐,笑了笑:“他沒事?!?p> 墨小瓶捂著左胸,強(qiáng)笑道:“那就好。你到百草園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呂光皺眉沉思了半晌,凝聲道:“你得了什么?。俊?p> 墨小瓶面上露出憂慮之色,苦笑道:“我也不清楚?!?p> “呀!大哥哥你原來跟瓶兒師姐早就認(rèn)識。”紅花高興的拍拍手,爾后她眼眸頓時(shí)又失去了神采,憂心忡忡的說道,“小師姐自從去年春天被南宮長老責(zé)罰以后,便成了這副模樣。我?guī)煾杆部床怀霾∫颍缓糜靡恍╈`參妙藥,來將養(yǎng)著。”
病起總有因。
對癥下藥,才能藥到病除。
呂光狐疑道:“除非你得的不是病?!?p> 墨小瓶默然半晌,嘆道:“我終日昏睡疲乏,有時(shí)一睡便是三五日,記性也越來越差,若非師父和紅花不斷為我找尋靈藥,只怕早已一命嗚呼了?!?p> 她說著雙眸望向紅花,目中盡是溫柔感激之色。
呂光問道:“為何不向園師稟明?”
墨小瓶神色幽幽,長嘆道:“我本就是犯下門規(guī)戒律的獲罪弟子,師父能一直暗中為我想法設(shè)法的搜尋靈藥,就已經(jīng)十分困難了?!?p> 在百草園這等弟子眾多的巨擎宗派之內(nèi),人命有時(shí)候甚至連一棵靈草都不如。
又想到那日喪生于‘鏡’光之下的五百多名外園弟子,呂光的情緒也隨之低落下來。
“我還經(jīng)常做夢,夢里總是感覺有座大山壓在我的身上……”
墨小瓶低聲傾訴著自己的痛苦。
紅花還只是一個(gè)天性純真的孩子,她很多時(shí)候都不忍心向紅花提起這些令人煩心的事情。
呂光聽到這里,面色倏然一變,脫口說道:“做噩夢?”
陰神入夢,令其人心生恐怖,久而久之會使人精血損耗,病疴纏身,此乃一門極為陰損的道術(shù)。
“對。”墨小瓶怔了怔,下意識的答道。
呂光神情凝重,腦海神竅內(nèi)念頭涌動,默誦道:“法眼開!”
法眼開啟之下,只見墨小瓶頭頂三尺虛空之處,纏繞著一縷極其濃重的黑色氣息。
“嗯?惡魂!”呂光沉聲道。
惡魂乃道人陰神出殼時(shí)念頭中所生的五魔之一。
心魔凝成陰兵。
陰兵聚而不散是為夜叉。
而惡魂、鬼王這兩個(gè)魔頭則是由千萬夜叉的精神意念匯聚而成。
道人施展秘術(shù),可將此五魔封印于道符之內(nèi),在其遇到敵人之時(shí),便可催動道符,釋放出魔頭,攻擊他人心神。
此術(shù)過于陰險(xiǎn)毒辣,是以多為道門中人所不齒。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可以說,道人的境界越高,五魔的亂心迷術(shù)威力便會越強(qiáng)。
以呂光如今的道境,若非他念頭穩(wěn)固,又修得凝練神魂的無上道術(shù)‘白骨流光篇’,恐怕在每一次陰神出殼時(shí),都得與這五種魔頭糾纏一番。
好在‘白骨流光篇’可令陰神念頭澄澈純凈,渾似一捧干凈純潔的白骨,因此呂光每次陰神出游才會如此游刃有余,順利通暢。
一切陰神濁物,在道人法眼之下,絕無藏身之所。
墨小瓶的生機(jī)精神平常就是被這縷濃黑如墨的惡魂所縈繞蠶食著,也難怪她會這樣嗜睡,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呂光心沉似鐵,眼見那縷黑氣此刻已然拇指粗細(xì),如果等到這黑氣蔓延至墨小瓶全身之后,只怕連修得神魂的鬼仙高手也是回天無力,束手無策。
是誰?
是何人使用如此陰毒的法子,竟是要悄無聲息的奪去墨小瓶的性命。
章渝是因他而死。
呂光腦海里閃過數(shù)個(gè)念頭,心中怒火騰起,他絕不能容忍墨小瓶再被人算計(jì)殘害。
呂光沉聲問道:“你在百草園中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應(yīng)該沒有……我生性柔弱,跟園內(nèi)弟子一向素?zé)o瓜葛,少有來往?!蹦∑空苏拖骂^思索半天,忽又說道,“一年前南宮長老曾向我索要過一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