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萬籟寂靜,弦月隱去。
呂光微瞇著眼睛,面帶微笑,他仿佛早已知道門外有人。
“別動!”
鐘凌沉聲喝道,身形一閃,足尖點地,瞬間掠到呂光身側(cè),左手圈住呂光的腦袋,右手握著一把寒光粼粼的短刀,刀刃架在呂光咽喉處。
“走!敢聲張,一刀宰了你!”
鐘凌聲音低沉有力,中氣十足,威嚇道。
鐘凌這番動作快若流光,僅有一個呼吸的工夫,呂光未曾料到對方居然在百草園內(nèi)還敢這般膽大包天,竟是要直接害他性命!
并且鐘凌一句廢話也沒有,先聲奪人!
呂光略微一怔,腦海中念頭飛快轉(zhuǎn)動,他偷瞄著鐘凌,發(fā)現(xiàn)對方目露兇光,兇神惡煞。他立刻裝作驚慌失措的模樣,臉上露出懼色,顫聲道:“鐘…鐘執(zhí)事,讓我去哪?”
“哼!”鐘凌冷哼道,“秦王府!郡王有幾句話要問你。”
秦山郡王!
呂光聳然動容,但瞬間明白一切。
原來此二人是為秦驕一事而來!
他轉(zhuǎn)瞬神情平靜下來,心中暗道,侯國勢力竟也蔓延至這威名赫赫的百草園之中了。
鐘凌和鐘涼二人,應(yīng)該是秦王部署在園中的親信。
否則秦驕在西陵郡梅府身死一事,絕對不會如此迅速的被別人調(diào)查出來。
秦王府竟已知道我來至百草園。
呂光心內(nèi)頓時轉(zhuǎn)過數(shù)個念頭,鐘凌氣功深厚,似是與秦驕當(dāng)日勃然怒發(fā)的氣勢不相上下。
呂光驚異,鐘凌如此實力,竟然甘心在外園充當(dāng)一名普通執(zhí)事。
煉氣五層!
鐘凌周身氣息鼓蕩,真氣勃發(fā),氣海靈氣凝為真源之氣,隔空發(fā)勁,這分明是到達(dá)煉氣第五層境界的標(biāo)志!
呂光清楚,外園弟子至多是煉氣二層的境界,而百草園所謂的三葉弟子之稱,一般都是煉氣四層的實力。
呂光今夜本想趁著夜深人靜,陰神出殼,神不知鬼不覺將鐘凌迷惑,以報日間受辱之仇。
沒想到,對方卻早已在暗中潛藏多時。
難怪鐘凌處處針對于我。
一念及此,呂光登時變得小心翼翼,在靈氣密布的山谷之內(nèi),他陰神出殼需要承擔(dān)很大的風(fēng)險,沒有十足把握,斷然不能與此二人撕破臉皮。
面容英俊的鐘涼瞥了眼在他眼中早已被嚇得戰(zhàn)戰(zhàn)栗栗的呂光,輕聲嗤笑道:“真不知道郡王為何非要詢問此人,此子明明就是一個凡人嘛。秦驕天縱之資,一身的云陽劍派氣功,哪會輕易被一個凡人所殺?!?p> “休要多言,世子既傳來命令,我們照辦就是?!辩娏枥涿家惶?,謹(jǐn)小慎微的道,“走,我與你一同將此子押送到郡城?!?p> 鐘涼點頭。
鐘凌刀尖離呂光喉嚨僅有寸許,雖說陰神出殼只在一息之間,但還有鐘涼在旁,他不敢稍有妄動,只能裝成一副嚇破肝膽的樣子,受其威逼慢慢向園外走去。
…
這是一條偏僻的山林小徑,進(jìn)入山谷的林道本來只有一條,但廣袤無際的山林里也有很多狹窄陡峭的道路。
二人一左一右,夾著呂光。
“砰!”
鐘凌猛然揮拳擊打在呂光腦后。
呂光不備之際,忽覺一股勢大力沉的怪力撞在腦袋上。腦袋頓時暈暈沉沉,將要昏迷過去。
呂光腳步踉蹌,跌倒在地,腦海中卻尚有一絲清明,只聽得鐘凌低聲說著。
“給他服一顆‘蝕骨軟筋散’,省得這小子半路醒來?!?p> “早該如此?!边@是鐘涼的聲音。
呂光感覺到嘴中被硬塞進(jìn)一顆冰涼的丸藥。
他正欲陰神出殼與二人做殊死一搏之時,驀然發(fā)現(xiàn)此丹入口即化,還有著絲絲濃郁的香甜氣味。
“壞了,給他服的是暴氣丹?!辩姏鐾锵А?p> 鐘凌埋怨道:“你也不看清楚?!?p> “天太黑,丹藥都一模一樣,我才煉氣第二層的境界,不像你凝成真源,耳聰目明。”鐘涼陰陽怪氣的說道。
鐘凌道:“你我均是鐘家的旁氏,都不受鐘族善待重用。你就別用這副姿態(tài)跟我抱怨了,你現(xiàn)在也終于來到百草園,往后我會盡量多給你一些福利,只要你忠心為秦王效力?!?p> 呂光耳聽得二人輕語對話,丸藥入腹,口齒留芳,藥力瞬即揮發(fā)。
原本暴氣丹是用來增強修真者丹田氣海中所儲存的靈氣,然而呂光早已氣海破碎,藥力無法滲入丹田,卻在他體內(nèi)旋即化為一股澎湃洶涌的氣流。
道道靈氣宛似脫韁野馬,找不到可以棲息相聚的氣海,竟是在他筋脈百穴之間,瘋狂竄動。
呂光只覺有萬道氣息在體內(nèi)快速涌動,皮下青筋立刻暴漲增粗?jǐn)?shù)倍。
他蜷縮在地上,雙目緊閉,身軀在不斷的顫抖。
“咦,這小子怎么了?”
鐘涼詫異道,他從懷中掏出‘蝕骨軟筋散’正想塞入?yún)喂饪谥小?p> 呂光全身膨脹,那絲絲靈氣沿著筋脈、骨髓在體內(nèi)游走亂撞,似是下一刻便會破體而出。
天旋地轉(zhuǎn)。
靈氣鼓蕩。
呂光驀然睜開雙眼,眸中隱含痛苦之色。
靈氣在他體內(nèi)瘋狂洶涌,仿佛激蕩在巖石上的巨浪,一波更比一波強烈。
一枚小小的暴氣丹,其內(nèi)所蘊含的靈氣極其有限,但是呂光身無氣海,靈氣遍布四肢百骸,無法控制,馬上就會筋脈脹裂而亡!
氣勁不斷在他筋脈間聳動噴發(fā),呂光只覺每一寸皮膚之下都傳來撕心裂肺的巨痛。
呂光眼睛圓睜,在極度痛苦之下,人的精神念頭會更為專注強大,他腦海瞬間通明澄澈,念頭深處驀然滑過一行行玄秘莫測的文字。
“人身丹田有氣海者,聚氣也。有氣焉,則身輕。若氣海廣數(shù)千里,如何修也?若無氣海,如何聚也?
一方氣海,本為天地。
身不凝氣,元為根本。
天地為氣海,萬氣可化元?!?p> 呂光瞬即明悟!
人身沒有氣海,也可御使天地靈氣,因為此功就是將無垠天地視為己身氣海!
鐘凌眼見呂光竟然從昏迷鐘蘇醒過來,他目光中泛起冷意,一步跨出,抬手扣住呂光手腕,便要將其掀翻在地。
哪知他指尖一觸碰到呂光的手掌皮膚,就忽覺氣力悄然泄去。
鐘凌暗暗奇怪,五指成爪,催動氣海中的靈氣,用勁抓住呂光肩膀。
一抓之下,他陡覺氣海中的靈氣猶如江河倒流,源源不斷的從手掌指尖處向呂光肩處涌去。
眨眼之間,他已然毫無力氣,心神頓然大震,鐘凌雙腿顫抖,駭然道:“我的靈氣……被吸走…靈氣倒逆……”
“什么?”鐘涼見狀滿腹疑竇,說話間他已走到呂光身前。
“別,別過來!”鐘凌有氣無力的顫聲說道。
可是鐘凌的聲音輕如蚊蟲,鐘涼絲毫沒有聽見。
鐘涼只看見,呂光和鐘凌二人形如木樁,紋絲不動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鐘涼疑心陡升。
他下意識的伸出一手拍在呂光背部,手掌甫一觸碰到呂光,就仿佛摸到一個燙手的火爐,灼燙萬分。
隨即鐘涼忽覺丹田氣海中的靈氣竟是猛地向外澎湃泄去,立刻他的身體也毫無力氣,軟如糯米,雙腿不受控制的彎曲下來。
鐘凌也萎縮倒地,大口不住的喘著粗氣,呼哧呼哧,斷斷續(xù)續(xù)的道:“你…你這是什么氣功。竟能令我全身靈氣化為虛無……”
鐘涼也目露駭色,他感覺到,此刻他連抬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已消失!
鐘凌雖然神情萎靡不振,但他的目光中猶在迸發(fā)著凜冽殺意,他用盡最后一絲氣力,猙獰吼道:“我……我殺了你!”
呂光只覺自己四肢百骸有種說不出的通泰舒暢之感,方才那涌動在筋脈間的靈氣也是杳無聲息,皮肉之中也再無刺痛傳來。
呂光臉上顯露出驚異之色,訝然無語。
他先前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默默運轉(zhuǎn)起的‘萬氣朝元功’,不想?yún)s有這般恐怖駭人的威力!
居然直接令此二人全身靈氣消散一空!
呂光轉(zhuǎn)身望向鐘凌,只見剛才在自己身旁的矮草,卻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拔高!
片刻間,竟是竄長了數(shù)尺之高!
草色青翠欲滴,生機盎然。
呂光顧不得震驚,彎腰撿起地上的短刀。
“呂光,別殺…別殺我。都是鐘凌讓我干的……”
鐘涼暗運體內(nèi)靈氣,誰知氣海就仿佛被冰封凍住的寒窯,沒有半點氣機,他自知短時間內(nèi)已經(jīng)無法起身,掙扎著向呂光苦苦哀求道。
…
這一夜,沒睡的人有很多。
起碼姜小虎就沒有睡。
他和一個身穿黑色勁裝身材苗條的女子,站在山谷中的一棵巨樹之下。
樹冠遮天蔽日,三更半夜,天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阿姐,怎么辦?”姜小虎胖胖圓圓的腦袋,微微側(cè)著。
“不行,這山谷外圍居然也布有靈陣禁制??磥砦覀兿胗鼗乩@進(jìn)內(nèi)園的法子行不通。”黑衣女子柳眉緊蹙。
姜小虎低聲道:“阿爹將我們安插進(jìn)百草園,為的就是進(jìn)入南園查探那株仙草的下落。莫非我們真要參加外園大比,入得內(nèi)園?”
“眼下只能耽擱些時日了,不過我們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你呀,說到興頭上,就全然不顧,那天你差點說漏嘴?!焙谝屡影櫭嫉?。
姜小虎訕訕笑道:“嘿嘿,我也是看那位大哥,挺投緣的,才多聊了幾句?!?p> “你不知外界人心險惡,待人又真。早知這般,該叫你隨阿爹閉關(guān)修煉?!焙谝屡虞p笑道,“我們先回去吧,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p> “阿姐!那兒好像有人!”姜小虎的目光忽然落在山坳下的一處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