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中旬,訓練已經(jīng)上了軌道。水手們的射擊訓練,也大多可以擊中木板了。
八月十四號這一天,是和津坊的天王祭祀大典。港口鎮(zhèn)里張燈結(jié)彩,好不熱鬧。幾天前,和津坊奉行宮之城直光就來邀請了蕭顯貴,請載興號的船員們觀看祭典。
李圖見眾人訓練辛苦,便給船員們放了一天假,讓大家都去鎮(zhèn)里看看熱鬧。
最近一段日子管理訓練很忙,李圖這一天難得睡了個懶覺,在屋里閑坐了一天。到了傍晚,蕭顯貴帶著李圖和其他幾個管事的,去那主街的客人席位,看天王祭祀大典。
幾個人到了和津坊的主街上,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是人山人海。
從日本南北朝時代起,和津坊就是薩摩藩的港口重鎮(zhèn),也是薩摩藩入口最多的町鎮(zhèn)。這里一年一度的天王祭祀有幾百年的傳統(tǒng),是整個薩摩藩的盛事。不但和津坊的住戶都出來觀看,就是附近的其他市鎮(zhèn),也有很多居民結(jié)伴來看。
宮之城直光在主街最中間的地方搭了個竹棚,上面布置有坐席,便是這次祭祀的主席臺了。此時主席臺上,已經(jīng)坐了和津坊奉行宮之城直光和其他武士,以及停泊在和津坊的其他大明海商。
和津坊的繁榮,很大程度依賴大明海商的貿(mào)易。這樣的祭典上,海商們當然成為了重要的客人。
看見李圖一行人到了主街,便有武士過來招待,把他們請到了主席臺第二排,坐在其他海商的前面。顯然,因為李圖在藩主島津忠恒面前出色的表現(xiàn),薩摩藩對待載興號船員們,又不一樣了,比對待其他海商更加殷勤。
看到跟在蕭顯貴身后的李圖,宮之城直光還微微一欠身鞠了一躬。李圖見這和津坊奉行這么看得起自己,趕緊作揖還禮。
坐在主席臺上,李圖俯視著擠在路邊的百姓們,生出一股淡淡的優(yōu)越感。
載興號船員們剛剛坐下,便聽到鼓樂聲大作,游行隊伍從主街上走了過來。
走在表演隊伍最前面的,是舉著笛、鼓、三弦等樂器演奏的樂人。幾十個樂人同時吹奏,吹出的聲音很大,隔著幾十米都能聽到。樂人吹奏的曲目是經(jīng)典的日式祭典音樂。不同于后世悅耳的流行音樂,那樂人吹奏的樂曲里沒有一點喜慶,裝著滿滿的哀傷,李圖聽著那些曲子,實在聽不出什么旋律,只聽了個熱鬧。
樂人后面,由一百名藝妓扮成各時代各階層的人,擺出風雅十二相,進行化裝游行。那些藝伎臉上涂著粉,穿著五光十色的綢緞衣服,倒是好看。再后面,是打扮成古代帝王的童子,穿著盛裝,乘坐馬車到神社參拜。那些童子在馬車上扮成古代天子,踩著音樂聲翩翩起舞。
童子旁邊扶著馬車的車夫們,則忙著向人群拋灑象征“除瘟滅災”的粽子。每次粽子一扔,圍觀的人群們便發(fā)出一片呼叫聲,像潮水一樣涌動,爭搶粽子。
到了主席臺這邊,車夫們?nèi)拥聂兆右捕嗔诵屩飨_上的每個人都能有一個。李圖伸手一抓,也接到一個。
剝開一嘗,卻是沒有餡的堿水粽子,味道一般般。
童子們的馬車過去以后,還有神社的山車,神輿。又有百余個婦人穿著傳統(tǒng)服裝舉著高高掛在長竿上的燈籠,長長的隊伍,足足走了一個小時才結(jié)束。
祭典結(jié)束,人群漸漸散去。但在神社門口,還有商戶搭起棚舍,在棚舍里擺出娛樂項目。那些娛樂項目,無非是抓金魚,扔繡球之類的傳統(tǒng)節(jié)目。不少年輕男女玩興未盡,都在那些棚舍里流連。
李圖沒事,也帶著通事,走進那些棚舍里看個熱鬧。走到抓金魚的攤販前面,一時手癢,李圖丟了十文錢到店家的碗里,拿起一個紙兜抓了起來。
但那紙兜薄弱,金魚狡猾。李圖用力一抬,倒是把紙兜給弄破了,金魚從破口里跑了出去。
李圖又付了十文錢,再抓一次。
毫無懸念,這一次,紙兜又破了。
李圖不服氣,付了三十文,一口氣買了三個紙兜。他正躍躍欲試要在金魚池里大干一番,卻聽到一個溫婉的女聲在自己前面響起。
李圖抬起頭,看到兩個侍女簇擁下,一個美麗的少女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女孩大概十七八歲,發(fā)髻高挽面容明媚,穿著一身白底紅紋的和服,把優(yōu)美的身材曲線裹得緊緊的,楚楚動人,正是李圖那日在熊本藩道路上救下的島津櫻。
通事楞了楞,反應過來,把女孩的話翻譯給李圖聽:
“這位小姐說,金魚不是這樣抓的?!?p> 從李圖手上奪下一個紙兜,女孩把紙兜放進水池里,慢慢挪到一個金魚腹下。大概是經(jīng)常玩這抓緊魚的游戲,那島津櫻相當有經(jīng)驗,手上略一用力,紙兜就恰恰好兜住一只紅頭小金魚,抬出水面來。
旁邊圍觀的幾個年輕人見狀,紛紛叫好。
見客人成功抓到金魚,金魚店老板也是一聲叫好,遞過來一個盛水的竹盒子,讓島津櫻裝金魚。島津櫻抓著竹盒子,送到了李圖面前,款款說道:
“島津櫻那日趕著去福岡探望生病的外祖母,沒想到在路上遇到山賊。被重重包圍之下,本以為難以幸免,誰知道竟遇到李公子拔刀相助。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
聽到這話,李圖也客氣地說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p> 島津櫻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臉上微微一笑。那明媚笑容,像是一樹梨花怒放,看得周圍的客人都是眼睛一亮。
舉著金魚盒子,島津櫻說道:“既然不足掛齒,那小女子便用這只金魚,答謝公子了?!?p> 聽到這話,李圖倒是一愣,接過金魚盒子。抓著那金魚盒子,李圖有種被人戲弄的感覺,沉默了半響,忍不住吶吶說道:
“雖然是舉手之勞,但用這金魚答謝,也未免有些戲弄人了吧”
通事也是忿忿不平,趕緊把李圖的話翻譯給島津櫻。
聽到李圖的話,島津櫻一樂,咯咯笑了起來。
“既然金魚不行,李公子想讓小女子如何報答你呢?”
李圖抬頭看了看島津櫻,只見對方睜著秋水一般明媚的眼睛,正直直地看著自己,等待著自己的回答。
有些不好意思,李圖挪開了眼睛,淡然說道:“也不需如何報答,只是莫用金魚玩物來戲耍在下?!?p> 聽到這話,島津櫻略一沉吟,轉(zhuǎn)口說道:“李公子為了交易貨物客居日本,滯留海外,一待就是一年,實在是辛苦。旅居我國時候,可會想念家中的妻兒子女么?”
通事把島津櫻的話翻譯了,李圖老實答道:“在下尚未婚配!”
聽到這句話,島津櫻眼睛一亮,但轉(zhuǎn)眼間,那明媚的臉龐卻紅了起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島津櫻把頭低了下去,小聲說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來日再報?!?p> 不等李圖回答,島津櫻就帶著兩個侍女,挪步離開了。
見島津櫻離開,李圖只道這島津櫻口舌厲害,有些尷尬地咧了咧嘴。
把金魚盒子放在一邊,李圖又舉起剩下的紙兜,在金魚池里抓起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