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寫的是個“轟”字,轟字由三個繁體的車字組成,隨著光芒閃過,紙上的字跡瞬間消失,然后化為一股類似白霧的氣體,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霧氣形成一輛古代戰(zhàn)車的形狀,威風凜凜的站在中間過道上,面對后墻。
雖然看起來十分虛幻,但駕馭馬車的士兵以及兩匹駿馬的形象很是生動,除了馭手之外,車廂里還站著一名持戈的重甲士兵。
兩匹駿馬發(fā)出低沉的嘶鳴聲,然后同時揚起四蹄,朝著后墻沖去。
噠噠噠!
馬蹄踩在青磚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嘭!
嘩啦!
過道不過六尺來寬,兩匹戰(zhàn)馬接連撞倒好幾張桌子,筆墨紙硯紛飛,嚇的學生們趕忙閃向一旁。
“快停下來!”李皓急了,擰眉瞪眼大聲喊道。
秦墨回頭看了他一眼,聳聳肩做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事實上他不知道該怎么停。
李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剛才只是講了如何做到單字為兵,因為考慮到?jīng)]有人會成功,所以并未講更深入的部分,比如說如何控制。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戰(zhàn)車撞在后墻上,發(fā)出嘭的一聲巨響。
戰(zhàn)車瞬間消失無蹤,墻面被撞出一個很明顯的凹陷,樹根一般的縫隙龜裂開來,最寬處接近半寸,已將墻壁裂透,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嘩啦啦!
房頂跟著晃動起來,無數(shù)的灰塵落下來,學生們猝不及防,咳嗽聲此起彼伏。
李皓揮舞毛筆寫下一個“散”字,字跡化為清風,將灰塵全出吹出窗外。
每個都灰頭土臉,仿佛被山賊剛剛糟蹋過的良家女子似的,一身的狼狽,徐承業(yè)指著秦墨說:“姓秦的,看看你做的好事!”
秦墨直視對方的雙眼,針鋒相對:“你有什么資格指責我,我只不過是按照先生的要求寫了一個字而已,你沒能掌握,也不允許別人掌握嗎?”
“你……我……”許承志啞口無言,一張臉漲的通紅。
李皓同樣找不到責備秦墨的理由,因為是他本人在學堂里當面展示單字為兵,因為有著舉人文位,他能夠輕松掌握力道,對后墻并未造成實質(zhì)性的損害。
但他沒想到,竟然有人會在看過一次之后就學會了,在他的教學生涯中,這是破天荒的首次。
既然先生可以對著墻壁使用【單字為兵】,有沒有提前聲明什么,學生當然也可以。
別說只是把墻壁撞裂了,就算造成房倒屋塌的結(jié)果,責任也落不到秦墨頭上。
一名驚魂未定的童生跟身邊的人說:“剛才嚇死我了,仿佛有一輛真的戰(zhàn)車沖過來,要從我身上碾壓過去。”
李皓清了清嗓子,說:“秦墨同學讓先生出乎意料,能夠在首次掌握【單字為兵】的技巧,足以成為本班的楷模,大家要多向他學習。先生要宣布一條課堂紀律,以后任何人不得在課堂里練習【單字為兵】,就算是熟練掌握之后也不行,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蓖鷤凖R聲回應(yīng)。
李皓苦笑,他在想怎么跟學正大人交代,好好的一堵墻被搞成這樣,肯定免不了一頓責罵。
午時初刻,上午的課業(yè)結(jié)束,李皓讓學生們?nèi)ネ鶘|邊的宿舍區(qū),那邊有專人為他們安排住宿事宜,然后就可以去用餐了。
童生們來到宿舍區(qū),舍長顏銘帶著幾個手下等候多時了。
“住宿費加上一日三餐,每個月的費用是兩貫錢,一年共計二十四貫,先交錢然后分配住處?!遍L著八字須的顏銘開口說,他的眼睛里閃著生意人才有的精明之光。
大部分童生表現(xiàn)的比較淡定,除了秦墨。
在他繼承的記憶里,入學縣文道院是不用花錢的,怎么一個月要兩貫錢,太貴了吧?
其實是他理解錯了,所謂的不收錢,指的是不收取學費,但是食宿需要學生自理。
童生們陸續(xù)上前,交錢辦手續(xù),顯然他們都是有備而來。
他傻眼了,兜里的錢不過十七貫,而且這是他的全部家當,根本不夠一年的費用。
看到他的表情變化,第一個完成交錢的許承志面露笑意,對著顏銘使了個眼色。
顏銘微微點頭,意思是你放心,一切交給我。
秦墨硬著頭皮走上前,語氣恭敬的說:“顏舍長,學生來的的匆忙,沒能帶足食宿費,您看可否通融幾日?”
顏銘臉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凈,拒絕道:“當然不行,學院有學院的規(guī)定,不交食宿費,按制不能分配住處,也不給安排飯食?!?p> “不是不交,而是不夠,要不然我先交半年的,剩下的盡快補齊?!鼻啬f。
顏銘臉色一變,厲聲道:“文道學院豈容你討價還價,要么交錢,要么睡野外喝西北風?!?p> 這時,許承志上前一步,臉上帶著假惺惺的表情,笑著說:“宋舍長,這位可是本屆縣試的雙甲童生呢,受到縣尊大人和學正大人的青睞,你不妨通融一下?!?p> 說話的同時,他對著顏銘接連使眼色。
這一幕沒能逃過秦墨的眼睛,幾乎可以斷定,這兩個家伙有問題。
事實上這并非學院里的硬性規(guī)定,對于家境貧苦之人,一次交半年是完全可以的,甚至遇到實在是交不起錢的學生,學院還會酌情做出減免。
許承志打聽到秦墨很窮,最近只有兩筆錢進賬,全身上下的家當加起來不超過二十貫,所以私下找顏銘串通,請他故意為難秦墨。
“不行,學院有規(guī)定,本舍長也很難做的?!鳖併懷b模作樣道。
許承志繼續(xù)“求情”,說:“秦墨可能真的有困難,還請宋舍長通融一下。”
顏銘很給“面子”的說:“看在徐公子為其求情的份兒上,本舍長可以通融一下,一日三餐的費用不能少,必須交夠一年的,住宿方面嘛……不交錢的話,想要和大家住在這里,顯然是不可能的,半山腰有一處聽泉草廬,是咱們書道分院的地盤,秦雙甲要是不嫌遠的話,可以去那邊住,不要錢?!?p> 秦墨眉頭微皺,聽泉草廬這個名字聽起來十分雅致,但從二人一唱一和當中不難判斷,那里絕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草廬就草廬吧,再破能比穆陽鎮(zhèn)的家更破嗎。
他點頭說:“好。”
許承志強忍著心中的激動,所謂的聽泉草廬,只是三間年久失修的茅草屋而已,旁邊有一條河蜿蜒而過,在不遠處形成一個落差達到十幾米的小瀑布,水聲雖然沒有達到震耳欲聾的程度,卻也讓人很難集中精神,不管是睡覺還是練字,都會受到很嚴重的影響。
這才是許承志的真正目的,你不是雙甲童生嗎,倒要看看你在這種環(huán)境下怎么進步。
秦墨拿出十二串銅錢,交給顏銘的手下,換來一張收條。
十幾分鐘后,秦墨站在一座茅屋前,除了坐北朝南的三間主屋之外,西邊尚有廂房兩間,一間是雜物室,一間是廚房,另外就是距離稍遠一點兒的茅房了。
“還不錯,比家里多出兩間房呢。”他用自嘲的語氣說。
茅屋破敗不堪,一看就是多年未曾有人住過的樣子,不但房頂四處漏風,就連墻壁上都帶著不少的裂縫,最寬的能塞進去半個拳頭。
有,總好過于沒有,而且不用擔心自己的秘密被別人發(fā)現(xiàn),一個人住其實挺好的。
懷著這種樂觀,他邁步走進主屋,開始大掃除。
與此同時,十幾里外的一處河灣,兩幫人正在大打出手,地上倒著十幾具尸體,
身穿玄色勁裝的一伙人占據(jù)優(yōu)勢,將身穿赭色皮甲的人打的落花流水,不到盞茶功夫,三十幾個人全部身死,只剩下一名長裙女子還在苦苦支撐。
女子年齡不大,看起來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面容清麗身材纖細,一張臉上帶著決然表情,左手持單刀,右手拿著一支毛筆。
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區(qū)區(qū)一個書道舉人,也敢追蹤我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來大宋朝真的沒人了,居然讓一名女子獲得文位,你們的男人都死-光了吧,怪不得不是我們大遼的對手。大家抓緊時間把她殺掉,我們要趕緊轉(zhuǎn)移,他們剛才放了號箭,援兵會很快趕來,到那時我們別想活著回大遼。”
女子幾次想要用【連句成兵】,但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被對方打斷,以至于只能用左手里的單刀進行防御,這對于一名文士來說是極為不利的。
嘭!
女子遭到側(cè)方黑衣人的偷襲,腹部中掌,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十幾米遠,掉落在河水中。
黑衣人剛要沖過去,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為首之人眉頭一皺:“不好,宋軍來的好快啊,顧不上管其他的了,趕緊撤!”
他們很快消失在旁邊的樹林中,女子從水中慢慢的浮起來,她已經(jīng)徹底暈厥,順著水流朝下游漂去。
這時,旁邊的官道上出現(xiàn)一支馬隊。
他們是一伙行商,縱馬朝著縣城方向疾馳而去,根本沒有注意到河灣這邊發(fā)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