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結(jié)盟
“軟弱自私而沒有能力自保,這樣的累贅,你看中她什么?”,謝珩煦端坐在桌邊,修長的手指挑著銀簪撥動燈花,語氣清淡低磁。
一人高的屏風后水聲淋漓,清凌凌的水滴浸濕屏風上彩繪的紅梅,隨意搭在屏風之上的殷紅內(nèi)衫自內(nèi)滑落,引得他側(cè)目去看,朦朧中倒影的纖姿玉體優(yōu)雅婀娜,看得他眸色微淵。
“她的美貌,還有野心?!?p> 謝珩煦起身踱到屏風后,修長的食指沿著模糊的影子在屏風上輕輕勾勒,唇邊的笑意風流灑脫。
“這樣有野心卻沒有能力的人,你若是次次都順著她達成心意,會養(yǎng)成喂不飽的狼,有朝一日不再喂它,會反咬主人的?!?p> 蒂蓮繞過屏風,側(cè)目與他對視,“美貌是女子的利器,一個有野心又美貌的女子,只要得到助力便能青云直上,當然,能力不足最好不過,能夠扶她上去,也能讓她摔下來。”
取了掛在屏風上的帕子,謝珩煦上前輕輕擦拭她滴水的發(fā)尾,“你要把她送進宮?”
不置可否,蒂蓮笑道,“娜姬雖然與江蒂蓮風華不同,但不失為一位絕色美人,帝王的身邊,總是缺一朵罕見的解語花,既然人人都說紅顏禍水,我也來試上一試,看看紅顏,是不是真的能成為禍水?!?p> 無奈搖頭,謝珩煦抱起她放到床榻上,兩人相對而坐,清聲低語道,“她如今可是李琦的女人,若是入宮,終有一日會碰面,到時夏侯安若是知道了,必然會猜到,是我送娜姬入宮分散他注意的。”
“他如今既然做了皇帝,自然便該是皇帝的思維,李氏是他想要扶持的心腹,倘若讓他知道,李琦睡過的女人成了他寵愛的妃子,若是你為帝王,可能忍?”,鳳眸幽亮清澈,蒂蓮笑語盈盈,“我若是李琦,哪怕是在宮中見到娜姬,也只會裝作不識得,能夠避免禍端,何必要引火燒身呢?”
“你說的總是有道理的?!?,謝珩煦清聲失笑。
眉心揚了揚,素指順著半干的長發(fā),蒂蓮看著他道,“李琦如今還寸步不離的盯著你么?”
“這個人堪堪能與馮榭比肩,他在練兵之上,卻有些能耐,我瞧著不比軍中那些副將差,夏侯安也算是慧眼識人了?!?,修長的指尖輕勾著她一縷青絲,謝珩煦聲線低沉。
蒂蓮聞言卻不以為意的勾唇,“說起馮榭,我可不以為這個李琦能與他比肩。楚熙可有來信過?”
輕輕點頭,謝珩煦道,“之前你離京后不久,大哥便收到過書信,好似提起楚小姐定下了親事,正日子里大哥會親自前往晉江,因著與安帝周旋鎮(zhèn)守北關(guān)之事,我便沒有再多問。”
“他對我們必然存有怨恨,依照我的意思本該將他留在眼皮子底下,遠在晉江無法掌控,實在讓人難以心安?!保偕忀p輕蹙眉。
安帝登基后要對馮家趕盡殺絕,馮榭若是這樣死了,會成為謝珩煦的心結(jié)。
那日在‘食客歡’三樓窗邊目睹被押解出京的馮家三族親眷時,謝珩煦曾問她,‘是否該做些什么’,蒂蓮便知道,馮榭是一定要救的。
依照她的心思,斬草不除根是會有后患,哪怕是馮榭活下來,也不能讓他再有反擊的能力,奈何謝珩煦堅持要送他離京,好似頗為自信馮榭是個人賭服輸?shù)木印?p> 怕是也只有謝珩煦一個人,是希望馮榭不止能活著,還能活的很好。
“晉江十八郡是楚家的勢力范圍,馮榭如今是落海迷蝦,有楚熙盯著他,翻不出大浪的,你不要太過憂慮?!保p輕攬住蒂蓮的肩頭,謝珩煦含笑安撫。
看他一臉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蒂蓮便覺得無奈,這個人總因著馮榭曾和他并肩浴血便以為自己很了解他,其實馮榭那個人,要比謝珩煦城府深多了,否則當初也不會那樣機敏的就想到禍水東引的狠招,若非她快了一步,今日坐在位置上的怕就不是夏侯安了。
處理馮榭的事,還是由她慢慢來想吧。
翌日,娜姬再次拜訪‘凌云榭’,雖然昨日與蒂蓮說了那樣的話,但是她思前想后,還是沒辦法完全信任蒂蓮能夠助她登上富貴的高峰,畢竟在娜姬看來,她也不過是個異族舞姬。
丫鬟進門通稟后便出來請娜姬進屋,進門便見蒂蓮倚在軟榻上,榻邊一個頭發(fā)斑白的青衫老大夫在為她把脈。
蒂蓮抬眼看她,下顎微抬示意軟榻另一頭的位置笑道,“坐吧?!?p> 娜姬淺笑點頭,踱到榻邊落座,視線落在那老大夫身上,只見他眉目端正面無表情,身形清瘦正襟危坐,倒是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蒂蓮似笑非笑的睨了裝模作樣的駱伽一眼,空閑的左手撿起小幾上的櫻桃送入口中,悠悠然道,“羅大夫,我的身體可好些了?“
駱伽眉心微蹙,似模似樣的撫了撫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收回手沉肅道,“姑娘的體寒之癥需得慢慢調(diào)養(yǎng),謝將軍想要喜獲麟兒,還要多等些時候了?!?p> 喉間被櫻桃核一噎,蒂蓮劇烈咳嗽起來,淺碧的丹鳳眼直直瞪著駱伽,看他一臉不茍言笑的神情,不由心下氣悶。
見她忽然被噎著,娜姬一臉詫異,連忙起身去拍她的背,“好好的怎么還能被櫻桃核噎住?!?p> 順下了喉嚨里的桃核,捧起小幾上的茶盞灌了一口,蒂蓮含笑示意娜姬入座,一邊不動聲色的斜了駱伽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那便有勞羅大夫了?!?p> 聽著這話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駱伽低垂的眼眸閃過一絲嬉笑,薄唇微不可見的抖了抖,起身弓手一禮,“老夫會調(diào)整藥方的,姑娘好生修養(yǎng),老夫告辭?!?p> “羅大夫慢走,”,目視他利落的轉(zhuǎn)身離去,蒂蓮指尖攥了攥,回頭看娜姬,“這個老頭子平素不愛理人,卻次次都語出驚人,說起話來百無禁忌,倒是讓你看我笑話了?!?p> 娜姬溫婉一笑,“許是真的醫(yī)術(shù)了得,有大能耐的人皆是有些怪癖的。不過,有他照顧,看來過段日子你便能母憑子貴了?!?p> 母憑子貴?蒂蓮失笑,她還需要母憑子貴?如今外祖父的孝期還有一年,二人沒有成婚前謝珩煦哪會敢碰她,他的兒子,還沒準備投胎呢。
心里腹誹,口中便道,“我還用憑借著孩子來栓他?”
聽她這樣漫不經(jīng)心又不以為意的語氣,娜姬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她是仗著謝將軍對她百般順從,才會說這樣的話吧。說起來,謝將軍同是高門嫡子又能帶兵打仗爭立功勛,聽說他的身份要比李琦高上許多,可偏偏就是這樣高不可攀的男子,卻深情至此。
想到這里,娜姬心下一嘆,“你的命真好?!?p> “我的命是不錯,不過運氣向來更好些?!?,蒂蓮淺淺抿茶,笑意清和,“你的命也不錯,至少遇上了我,運氣也能算得上好?!?p> 這話說的令娜姬不由皺眉,定定看著蒂蓮精繪妖冶的側(cè)面,“我昨日想了一夜,你和我的處境相差無幾,拿什么幫我?”
朱唇微勾,蒂蓮輕緩道,“我和你的處境,全然不同?!?p> “哪里不同?”,娜姬蹙眉抿唇,在她看來,靈姬和她一樣,關(guān)內(nèi)人不屑的異族血統(tǒng),卑賤的歌舞姬,哪怕是攀附上權(quán)貴氏族也一輩子只能做個妾侍。
其實昨日靈姬對她說的那些話,她既期望又不敢相信,無尚的尊容,這樣的事情對于她們這些卑賤的異族歌姬來說,簡直像是天方夜譚。
側(cè)頭笑看她,蒂蓮一字一句低清道,“等你離開李琦,順利進入京城的時候,自然會知道,哪里不同?!?p> 看著面前笑顏如花宛若妖魅的女子,娜姬緊緊握住手中的絹帕,一眨不眨的與她對視,“我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你總要拿什么來讓我相信,離開李琦,我真的可以進入京城面見到皇帝,否則,我不會輕易放棄眼下抓住的東西。”,只要見到皇帝,她便自信可以奪得他的寵愛,躍上富貴之巔。
她若是輕易就被蒂蓮的言語說動,蒂蓮也就不會選上娜姬了。
“你不相信我的話,謝珩煦的話你總該信,若是他要送你進京,甚至入宮呢?”
娜姬面色大變,“這些事你與他說了?”
“你不必驚慌,我不會害你,我說了,我需要我們互幫互助,只要你答應,便是為他所用,他自然可以保證你能見到皇帝的面?!?,見她花容青白失色猶疑不安,蒂蓮淺嘆一聲,“你知道的,李琦是不會助你的,你只能選擇我們。”
娜姬深喘口氣,顫聲道,“你究竟是誰,你一定不是歌舞姬!”,這樣大的事情,謝將軍居然會聽她的,她能夠影響謝將軍,這樣的認知對于娜姬來說,已經(jīng)很驚人。
“我的確不是歌舞姬,至于我是誰,等你入宮,下次再見,自然會知道的?!?,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蒂蓮輕笑柔語,“你只要想好,要不要合作?”
娜姬鳳眸微氤,“有朝一日,你要我?guī)湍闶裁???p> “你放心,不會讓你丟了性命,只要你依舊能一心助我,事成之后,你還能位于人上享盡榮華?!?p>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