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大陸,乾國,燕州,上青山,長生宗。
眼下乃是臘月二十一,正是長生宗年末小比的日子。
上青山主峰乾元峰大殿前的六個碩大的比武臺上,已然圍滿了觀戰(zhàn)的弟子。一場又一場勝負在被法陣圈圍起來的比武臺上分出。
或許是因為今年是五年一度招收內門弟子的時刻,故而臺上那些外門弟子拼得格外慘烈,時不時就有人因為重創(chuàng)昏迷而被藥理殿的人抬下場去。
“下一場,歸玄殿外門鍛體八層弟子李靜軒對陣青鋒殿外門鍛體八層弟子乾武。”一場比試剛剛分出勝負,失敗者鮮血還未被拭凈,負責比武臺掌控的管事便高聲叫道。
修行之道,以元氣修煉為主,仙境之下,五階厘定,分為:鍛體,引氣,煉神,抱元,化靈五境。
鍛體境乃修行第一階,是為所有修行的根本。
鍛體境有十層。然鍛體六層以上就可被宗門收為內門弟子,故而在外門之中鍛體六層以上的俊杰并不多。
此時,隨著管事的這一聲高喊,一名身材碩壯,肌肉虬扎,濃眉大眼的紫裝少年便縱身飛上比武臺。他方才站定,便將一把粗黑的大劍從自己的背上取了下來,沉沉的駐在地上,很是緊張的望著比武臺的另一個方向,那是他的對手李靜軒上來的地方。
對于自己的對手,乾武可是很重視。
“修煉狂魔李靜軒,鐵袖流云莫能敵!”這是在長生宗外門弟子間流傳甚廣的一句話。
據(jù)說有數(shù)不清自視甚高的外門弟子試圖挑戰(zhàn)這名被宗門長老另眼相待,給了一些特殊待遇的新人弟子,但皆被他那一手“鐵袖流云”的絕技給弄得陰溝里翻船討不得好去。
人的威名都是打出來。對于李靜軒這么一個因身經百戰(zhàn)而威名素著的家伙,乾武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可不想成為李靜軒更進一步的踏腳石。
呼呼的山風從完全由漢白玉修葺而成的比武臺上吹過,它帶起了乾武額頭上的劉海,凌亂了他頭上的青絲。
在這呼呼的山風之中,李靜軒那略顯消瘦的身軀出現(xiàn)在比武臺上。
只見他年約十五六,如鵝蛋似得長臉圓潤無比,白皙的臉上修長的柳葉眉輕輕上挑,眉下一雙長而精靈朗星目閃爍這清冷的光輝。在這一雙黑眸之間,一道如蔥似玉的鼻梁筆直的豎下。其下兩片薄唇緊緊的泯著,卻破壞他那本該柔和的氣質,帶去了幾分冷峻的味道。
此時,他身著一身藍色的道袍,右手反握著一把連鞘法劍,左手處卻是長袖輕垂,空空的袖子隨風輕蕩,卻是將本就單薄的身軀襯托得蕭瑟起來。
“乾武師兄,有請了?!崩铎o軒單手橫劍向乾武施了一個禮。
“李師弟,有禮了?!鼻漶v劍回禮,隨即將手中的大劍橫舉于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自己日益緊張的心平復下來:“我久聞師弟大名,卻緣吝一面。今日,你我第一次聚首,卻不想師弟竟然是一個獨臂之人?!?p> 雙方還沒動手,言辭上的交鋒就開始了。
乾武雖然看似憨厚,但言語卻劍一般鋒利,他一下子就直指李靜軒的痛處。
然而,他這一番言語并沒有挑起李靜軒任何的心里波動,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年,他早已將自己并非“完體”的事實看得淡了。
當下,他卻是風輕云淡的笑了起來:“呵呵……不少人都因為我的獨臂而看輕了我,但他們都因此而成了我的手下敗將。乾武師兄,你可要小心咯。我這空袖,可不比你那一雙手弱上多少?!?p> 這話一說,李靜軒身上的氣勢卻更加高漲了幾分。乾武看得分明,這是李靜軒利用其過往的戰(zhàn)績給他加分。
“多謝,師弟指點?!鼻浜苷J真的頜首點頭應道,“但我想我不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p> 他說著,卻是向前邁了一步,手中橫胸的大劍向前挺刺,一道白色的劍芒便從劍尖飆射而出,直指李靜軒的面門。
面對突進而來的劍芒李靜軒面不改色,一動不動的立于原地,似乎被嚇傻了,又似乎是胸有成竹。
眼見那劍芒突如自己身前三尺之地,他只是眉頭微微一動,薄薄的嘴唇咧開,張口吐出清冷的兩個字來:“水盾!”
但見一個藍色圓盾憑空顯在他的面前,正好在那劍芒及身之前,擋在了劍芒行進的路上。劍芒急沖,沒入圓盾之中,似乎要破盾而出。
然而,就在此時,圓盾之上藍色的流華旋轉,其中自成一股拉扯之力,將沒入盾中的劍芒撕裂,分解,吞噬。片刻之后,鋒銳的劍芒早已了無蹤跡,而藍色水盾卻像是吃了補藥一般反而大了一圈。
“這是怎么回事?那盾牌……”雖然只是簡單的一記攻防,但李靜軒和乾武之間的對決已經讓旁觀者看得驚訝不已了。
“法術復合……在水盾術加漩渦術,將兩者合為一體。這一改動,卻是將水盾術的防御效果增加了近三成。這個李靜軒……可真有一些本事,他是歸玄殿的人?這樣對法術有深刻理解的弟子,怎么能在歸玄殿?我想他應該轉到我們文篆殿才是。”在某處觀看這一切的長生宗文篆殿的長老玉和子擼動他那長可及胸的白須沖著著歸玄殿的殿主玉寧子喊道:“怎么樣?讓這小家伙來我們文篆殿,我就多讓給你一個弟子名額。”
“這不可能。”國字臉絡腮胡,即使穿著道袍,也掩飾不住其魁梧碩壯之身的歸玄殿殿主玉寧子果斷的搖了搖頭:“你就別費這個心思了。這個李靜軒已經被我的師弟玉真子定下了。他就將他的絕活‘流云手’修改了一番傳給了這小子。你沒聽那些外門弟子說這小子的外號么?——‘鐵袖流云’,這已說明一切了?!?p> “哎……怎么會這樣?”玉和子聞言一愣,頓時不甘的囔囔起來:“這不合規(guī)矩啊……我知道玉真子師弟是個老好人,但這樣不是……”
“這件事玉真子師弟稟報給掌門說過,掌門也同意了。畢竟,這小子太慘了。在他身上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就連我想起也有些不寒而栗?!庇駥幾訃@息著搖了搖頭,他看了一臉猶自不太明白的玉和子,開口提點了一句:“他是三年前‘逐北戰(zhàn)爭’的幸存平民?!?p> “啊……“這下玉和子閉嘴了。
“逐北戰(zhàn)爭“,是三年前乾國北方軍團對草原上的蝎族人發(fā)動一次掃蕩。
其起因便在于蝎族人南下掠奪邊境。他們在內應的配合下攻破了乾國十一座縣城,掠奪百姓三十萬北返。
當時,乾國內部正因為老皇帝的死而內斗不已,根本不曾理會這些關于****的事情。
無奈之下,乾國北方軍團的大將軍聞宣只好私自出兵對蝎族汗庭進行突擊。一番廝殺下來,雖然北方軍團取得了最后的勝利,救得百姓十萬人,但卻因不尊皇令私自挑起戰(zhàn)爭一事,而被朝廷厭惡,削職為民。
而“逐北戰(zhàn)爭“也因此成為乾朝上下諱莫如深的事情。
當然,這樣世俗朝廷的戰(zhàn)爭,與長生宗這些修者沒有多大關系。玉和子之所以閉嘴,玉寧子之所以嘆息,乃至玉真子之所以對李靜軒另眼相待卻是因為經歷過“逐北戰(zhàn)爭”平民,其遭遇了世上最可怖的事情。
“兩腳羊”——當時的蝎族人就是這么看待這些被自己劫掠北返的邊民的。
“唉……”一聲嘆息已經說明了許多,里面有痛恨,也有哀傷。
不過,這終究也是只是過去的事情了,至于眼下他們還是專注于下方的戰(zhàn)斗。
此時,他們是位于長生宗的鎮(zhèn)派之寶上清殿里。原本供奉在主殿里的上清殿,從不過一寸見方的小印擴大到近百平米大小,隱藏于天上的白云之中。長生宗的大佬們都待在這里,用神識緊緊的盯著下面發(fā)生一切。
此時,李靜軒與乾武的比試還在繼續(xù)。
此時,乾武已經放棄了用劍芒對李靜軒進行遠攻的打算。他從李靜軒那一面升起了水盾之中看出了其在法術之上的造詣,他覺得自己若是選擇遠攻,怕不是李靜軒的對手。于是,他揉身而上接近李靜軒,與他來了一個近戰(zhàn)。
一時間大劍揮舞,劍勢如龍。在乾武狂猛的劍勢之間,李靜軒似乎只有閃避的功夫而沒有招架的力量。這一刻,他就像是在大海里遭遇狂風駭浪的小船一般顛簸不已,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七八十招過去,李靜軒似乎只有躲閃之功而沒有還手之力了。
至少,在外人看來。乾武只要再堅持攻上片刻,李靜軒便只有覆滅一途可走。
但,事情真的是如此嗎?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乾武可不這么認為。畢竟,他清楚知道自己揮劍攻了這么久,可李靜軒絲毫沒有被自己的劍勢給束縛住手腳。在他看來李靜軒根本就不像是在狂風巨浪里的小船,反倒像是突入大海的游魚,無論大海如何的咆哮,海里的游魚總是那么悠悠哉哉。
“這家伙……不好對付啊?!鼻浒櫰鹆嗣碱^,他那有神的大眼一下子穿過了自己揮舞起來的劍勢,看到了李靜軒那始終沒有出鞘的法劍和他并未顯露出什么攻擊手法的空袖之上。
“鐵袖流云”——這是那些外門弟子給李靜軒起的外號,乾武可不認為這樣的外號只是隨便所說的。
越是戰(zhàn)斗,乾武便越是覺得李靜軒底牌深厚,至少他到現(xiàn)在為之還沒有試出李靜軒的手段究竟如何。
“他現(xiàn)在沒對我發(fā)動反擊,我都拿不下他。要是他對我發(fā)動反擊,那我還不是……而且,鐵袖流云,他最強手段莫不是他的袖子?”乾武想著,眼睛不住瞄向李靜軒的左袖。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精力已有大半放在李靜軒那毫不著力的空袖之上。他唯恐對方也給自己來上那么一招。
這一刻,他是有些自己嚇自己了。他手上的劍勢頓時有了些許遲滯。
“居然在戰(zhàn)斗中走神?”雖然這不過是眨眼就可以忽略的瞬間,但依舊被李靜軒敏銳的把握住了。
“這是一個機會!”李靜軒可不理會乾武究竟是怎么想的,瞬時展開反擊。
前面他之所以不反擊,一半是因為自己想要看清乾武的劍勢,分析出他的劍招,學習他的劍法,另一半也未嘗不是因為乾武的劍法真的很高明,招式銜接中難得有什么破綻,一但使出,還真的令人難以招架。
而眼下,乾武自己露出了破綻,他揚起了手中的法劍。
只見他手中勁道一使,法劍的劍鞘便向前飛射而出,一道蒙蒙的青光便跟著劍鞘的黑影隨之撞入乾武的劍勢之中。
青光不住的在黑色的大劍影子中挪騰,它時不時的與大劍交錯,發(fā)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這一下,雙方又是以快打快。乾武雖是使用大劍,但他的出劍速度比一般使用細劍的外門弟子還要快上幾分。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李靜軒的劍速卻是比他還要更快上不少。
往往他才向前攻上一招,李靜軒便呼呼啦啦的回了兩劍過來,而這兩劍有恰好撞到了他劍勢中的薄弱之處,令他劍網之中的裂隙變得更大了。
如此百十招過去,李靜軒已然將戰(zhàn)局漸漸的扳向了對自己更加有利的地方。而乾武則嘗到了被全面壓制的痛苦。
眼見自己就要敗落,乾武不禁心中發(fā)急:“不能這樣下去了。說不得,我得用絕招?!?p> 乾武看著想著,但牙關狠狠的一咬,手中劍勢頓時有了變化,卻是準備使出自己連皮毛都掌握不了多少的劍訣來。
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際遇,就像李靜軒被歸玄殿的玉真子傳了一手“鐵袖流云”的絕技一般,乾武也因其在劍法上的天份而被青鋒殿的大師兄靈尊所青睞,傳了他一式朱雀劍訣。
這是一門青級劍訣,雖然以乾武現(xiàn)在的實力,只能連其中的半招都用不出來,只能依照朱雀劍訣特有的法門調動元氣,進而令自己劍勢更加凌厲,并具有炙熱的屬性,但……
“就算是這樣也已經足夠了!”乾武如此認為:“上了比武臺和上了戰(zhàn)場沒什么兩樣,只有敢拼的人才能活下去。”當下他咬牙振臂,身上元氣催運的線路,頓時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