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之后的大學同學聚會上,老秦果然又見到了她。
這次同學聚會的第一站設(shè)在了他們曾經(jīng)的大學校園里,是由大學畢業(yè)后就留校的何向東發(fā)起并組織的。正好又趕上了學校周年校慶的檔口兒上,于是多年不見、分布在全國各地的同學們基本上都到場了。
何向東畢業(yè)后一如既往地發(fā)展得很好。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是這所大學經(jīng)管學院院長的他今天更是興奮異常。他梳著整齊的三七開小分頭,金絲框的眼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身筆挺的西裝把他打扮得象一個新郎官。在主席臺上,他發(fā)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開場致詞之后,風度翩翩地引領(lǐng)著一個文氣有佳的女士回到了同學們中間。原來這個女士是和他自己頗有夫妻相的妻子,他向老同學們介紹著,喜形之色溢于言表。
身為所在公司銷售副總的祝興儼然一副老總的架勢。嘴上叼了一只電子煙,一邊頗為瀟灑地吸著,一邊煞有介事地和剛剛趕到的樊星、莊作斌兩個人談論著目前的股市行情。有數(shù)據(jù)、有分析,更有內(nèi)幕消息,似乎沉穩(wěn)有加、盡在掌握的樣子。莊作斌是曾經(jīng)的宿舍老大哥,他仰著頭不以為然地聽著,間或會不懈地以大哥的姿態(tài)對祝興嗤之以鼻,亦或會高聲地道出自己的見解,象是一個專家在闡述觀點,傲慢偏執(zhí)的神情在眼中飛舞。
樊星則總是在這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百般虔誠地恭聽,一旦那兩位歇了口,他便開始用極其精辟的語言一針見血地扎向他們自己在自我炫耀時并未察覺的任何漏洞上,象是在拍死兩只令他生厭的蒼蠅一樣,毫不留情。兩個人這會兒都只有張嘴的份兒,卻無言以對之,之后便干笑著稱道“你批人的本事倒還跟從前上大學的時候一樣,尖酸、刻薄,簡直就是一種劣根性,但卻一點兒沒變,然后又都拍著腦瓜自嘲著自己的劣根性也沒改好多少。說到這兒,三個人都笑了,似乎又都找回了大學時的感覺,又都開啟了久違自己的青春記憶。
程志鵬一身休閑裝,曾經(jīng)在大學時期被同學們笑稱為花花公子的他,畢業(yè)工作后也一直向往著自由隨性的生活,多個工作身份的他紅光滿面地給每一個同學講述著自己這些年在獵頭、咨訊、拓展培訓等紛繁復雜行業(yè)里的趣聞逸事,雖然語言不盡精練,甚至還有些拖沓冗長,但他卻說得滿頭大汗還依然興致不減。他已經(jīng)矢志不渝地游刃有余在這幾個職業(yè)角色中奮力打拼了多年,用他自己的話說——痛并快樂著。
大學時候一直單戀程志鵬的孫若蘭把自己圓頭圓腦的胖兒子也帶來了。小家伙雖然才剛上初中,大塊頭的身材卻已經(jīng)跟程志鵬都快有一拼了。他在母親的催促下好像是很不情愿似地斜眼叫了一聲叔叔,程志鵬表情尷尬地笑應著,向上翹起的嘴角象是被人揪住了似的半天沒有歸回原位。
韓峰和自己當年大學時暗戀的石思宜開著玩笑,偶爾石思宜會撅著小嘴捶打他幾下,兩個人倒更象是正處在熱戀之中的大學生在談戀愛。
慶典將即,何向東招呼著大家,說自由活動半小時后上教務處集合一下,晚上還將會有更豐富的同學聚會活動,今天大家一定要好好熱鬧熱鬧。
慶典人群剛剛散去,一群學生們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涌進了操場,踢起球來。程志鵬見狀,硬要拉著老秦一起上旁邊的看臺上看一陣兒再走,老秦不太情愿,倆人正推搡著當兒。一只足球競不偏不斜地正撞在他的后腦勺上,老秦揉了揉還有點兒發(fā)蒙的腦袋,回頭找著這個肇事者的來源。
一個長相帥氣的男孩兒一路小跑過來靦腆地在他身后侍立著:“對……對不起,老師!我們不是故意的,您沒事兒吧?”
聽到男孩叫自己老師,老秦剛才的郁悶頓時不見了蹤影。
他打量著眼前男孩兒拘束的窘態(tài),不禁想起了許多年以前的自己。記得當時的情景也是這樣的:他們的足球無意間碰到了一個長者。不同的是,老秦自認為當時的那個長者沒有現(xiàn)在的自己帥氣,也沒有現(xiàn)在的自己年輕,更沒有現(xiàn)在的自己能夠?qū)@個突發(fā)事件所表現(xiàn)的那么善解人意。因為當時那個長者被球擊中后的反應是:一、罵街。(因為氣急敗壞而語言粗俗不堪)二、和我們搶足球(我們用腳而他用手和腳)三、又罵街。(因為他盡管手腳并用卻依然沒能搶到我們用腳控制著的球)。
想到這里,老秦低頭瞅了瞅腳邊的足球,也不做聲,只是輕輕地用腳尖一挑便掂起了那只足球。足球在他的腳背上輕快地蹦跳了一會兒,然后,他又開始帶著球向聚了一大堆身穿球服男孩兒的球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