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jié) 苦思良策
那女子道：“哦？那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更當(dāng)精誠合作才是。不瞞你說，眼下圍困你我的人，也是和我們一樣，來自契丹。我們對他的了解，要遠(yuǎn)勝于你們。拿你們中原人的話來說，就是‘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陸圣妍道：“我與你們素不相識，憑甚么讓我相信你們？”
這時外面的樹林里傳來悉悉的腳步聲，那女子急道：“信不信只能由得閣下，他們的人快要到了！”
陸圣妍道：“你們這么多人，我可無法都救得下。這是解藥，你服了便可進(jìn)得來。”說完從懷中掏出小瓷瓶，那是花三娘送她的，伸手遞給那女子。
那女子此刻哪里還管得了這許多，接過瓷瓶，張口便服。也許是太緊張的緣故，她手一個哆嗦，那瓷瓶跌落在車板上，滾進(jìn)她的裙底下。陸圣妍拽住她的步輦，往里一拉，那女子便連人帶輦進(jìn)了毒圈。
那女子彎腰，從裙底下掏出那個小瓷瓶，正要遞給毒圈外的那三名契丹漢子。豈料陸圣妍雙掌齊發(fā)，直拍兩人胸口。那兩人猝不及防，口噴鮮血，倒地身亡。剩下的那名探路漢子反應(yīng)甚速，拔出腰間彎刀向她砍來。
陸圣妍捏住刀背，順勢一引，那漢子收足不住，往前跌去。陸圣妍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那漢子趴倒在地，哇地一口鮮血噴出。
那女子見狀又驚又怒，對著陸圣妍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甚么要?dú)⑺麄?？他們都是我的手下，與你并無任何仇隙！”
陸圣妍道：“將他們幾個活人留在這里，萬一讓那些人抓到了，我可不放心！”
那女子道：“他們絕不會出賣我！”
陸圣妍道：“可他們對我也無甚用處。”
那女子一時氣塞，她從未見過如此蠻不講理的人。她指著地上那名死去的探路漢子，道：“你可知道，我們這些人中，就他最能識破那些陷阱詭計，你卻偏偏將他打死了?！?p> 陸圣妍道：“哦？這么說我是救錯人了。剛才應(yīng)當(dāng)救下他，殺了你才對?！?p> 那女子見陸圣妍這般冷酷無情，又瞧瞧了劉駑，見他單純質(zhì)樸，心想這兩人怎可能是一路人。
她心道：“這女人心狠手辣，若是她覺得我沒有用處，定會將我也殺了?？此龢幼樱植回澖疸y珠寶，只能拿話騙她了?！庇谑钦f道：“其實(shí)我也能識得那些陷阱，只是不如他那般熟練罷了。”
陸圣妍道：“你能識出陷阱便好，若是不能，你也難逃一死。”
劉駑見那女子聽言后身子不由地一抖，可見其懼意之深，道：“陸姨，你就饒過她吧。她能識出陷阱，肯定還有用處。”
陸圣妍怒道：“你個狗娃子倒是好心，你心腸這么好，為甚不去開個大米店，天天施粥給全天下的窮人吃?。俊?p> 劉駑道：“我爹是種田的，不是開米店的?！?p> 三人正說話間，幾十個契丹人從樹林中走出，將此地團(tuán)團(tuán)包圍。陸圣妍一腳將劉駑踢下地窖，同時右手抓住那女子的肩膀，便要將她落下地窖，那女子驚道：“我的腿腳有病，不能下車?！?p> 論力氣，她絕不是陸圣妍的對手，可此時她不知從哪里生出來的一股力氣，竟讓陸圣妍拉她不動。
陸圣妍道：“你想死便死，我可救你不得！”說著縱身跳下地窖，再也不管那契丹女子。
地面上，眾多契丹人大喝亂叫，正不知將那名契丹女子怎樣了。
下方的地窖里，薛紅梅坐在的角落里，看著眾人，欲言又止。
岳圣嘆將她的行狀看在眼里，道：“薛姑娘，你有甚么話，但說無妨。”
薛紅梅搖搖頭，道：“不用了，我沒甚么想說的?！?p> 岳圣嘆道：“你是不是有甚么顧忌，有岳某擔(dān)保，絕不敢有人害你。況且若是你所說的事，對大伙兒都有利，大伙自然都會向著你。若是有個別人想對你不利，我們自然也不會輕饒了她！”說著他用眼角瞅了瞅花三娘。花三娘一聲冷笑，轉(zhuǎn)過背去，也不說話。
薛紅梅又看了看陸圣妍。
陸圣妍知她意思，說道：“若是你所言之事，能救得我和我男人的性命，我自然幫你?！?p> 薛紅梅道：“好，那我就說了。只是需要事先聲明一點(diǎn)，本姑娘和契丹人從未有過任何瓜葛，也沒有任何沖突。剛才你們在上頭的時候，我悄悄露頭往外看了一眼，那個契丹女的我認(rèn)識?！?p> 花三娘一聽，急忙轉(zhuǎn)身問道：“她是誰？”
薛紅梅以為她又要構(gòu)陷自己，并不理她，而是對著陸圣妍繼續(xù)說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情，當(dāng)時我跟著師傅去長安辦事。師傅在契丹人中朋友甚多，那一次他也帶著我去拜訪了一位契丹朋友。
“他的這位朋友乃是契丹大姓耶律氏的夷離堇，也就是耶律一族的首領(lǐng)。此人受遙輦氏痕得堇可汗之命，留在長安為質(zhì)子。而這名契丹女子我也見過，正是那位耶律氏夷離堇的正妻，當(dāng)天她還曾上席敬酒?！?p> 劉駑道：“難怪她和我說，自己在長安呆過。陸姨，她肯定對咱們有用，你上去救她下來吧。”
岳圣嘆道：“既然劉駑都這么說，看來這女子定是與契丹耶律氏大有淵源了。”
陸圣妍道：“難怪她一開口便說，要送我三百匹草原上的上好駿馬，一般人哪里來的這么大身家?！?p> 花三娘道：“若是真有那么多匹馬，我倒也有辦法。”
岳圣嘆道：“甚么辦法？”
花三娘道：“嘿嘿，古人能使火牛陣，老娘也能使毒馬陣?！?p> 岳圣嘆聽她這么一說，便想起被她使用五蠱散害成蠱尸的，‘苗疆四鬼’中的大鬼和二鬼，頓時不寒而栗。
陸圣妍道：“你要是真有這法子，我便去將周圍的活物都抓來，供你驅(qū)使?！?p> 花三娘道：“算了吧，外面那么多陷阱，你出了毒圈就別想活?！毙南耄骸巴饷娴亩救煲Я?，這里就剩你一人還能打，你要是死了，老娘也要跟著遭殃了?！?p> 突然她眼睛一轉(zhuǎn)，盯著劉駑問道：“你剛才進(jìn)毒圈的時候，怎么一點(diǎn)事兒沒有？”
劉駑乖乖答道：“我也不知道?！?p> 花三娘一聽，又向陸圣妍問道：“你給他吃解藥了？”
陸圣妍道：“沒來得及，他沖進(jìn)圈的時候，我還沒來得及跳上去?！?p> 花三娘的目光落在韓不壽的身上，面露佩服之色，道：“令師果然高明，小小一粒解毒藥丸，竟能有這般長時間的效果?！?p> 她昨晚親眼見韓不壽給昏迷的劉駑喂下藥丸，當(dāng)時她以為那是劉駑已被金鱗河豚的毒囊害死，韓不壽見后不肯甘心，便將解毒靈藥喂他服下。而劉駑服藥后，仍是不醒，因此花三娘自然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韓不壽閉著雙眼，潛自療傷。雖然地上那些契丹人似在大聲爭吵些甚么，十分嘈雜，他卻連眼皮也不抬，道：“我?guī)煾档慕馑庪m靈，卻也沒有如此長的藥效，王夫人謬贊了?！?p> 花三娘頗感納悶，道：“那又是為何？”話剛說完，她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明白了其中緣由，恨恨地說道：“這小子倒是好命，陰差陽錯地成就了百毒不侵之體。我有一個主意，只要這個孩子膽子大，我們就有救?！?p> 韓不壽聽她這樣說，睜開雙眼，對著花三娘叱道：“你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決不饒你。即便我死了，我?guī)煾狄矝Q不饒了你！依他老人家的性子，你當(dāng)知后果如何！”
花三娘知道韓不壽所言非虛，那位鼎鼎大名的“玉傅子”是她萬萬惹不起的，便連王道之平日里也要讓此人三分。她笑道：“韓公子莫要擔(dān)心，此法絕不會傷及這個孩子的性命?！?p> 陸圣妍問道：“甚么辦法！”
花三娘從腰間取下一個鼓鼓的繡袋，約莫有拳頭大小，道：“這是老娘花了五年時間，攢下的所有‘五蠱散’。”
岳圣嘆一聽，驚道：“你的意思是，讓劉駑拿著這些‘五蠱散’去毒那些契丹人，讓他們都成為蠱尸，都聽你的號令？”
花三娘道：“正是如此，這孩子百毒不侵，他拿著這‘五蠱散’出去，只有他毒別人的份，他自己可是一點(diǎn)事兒都不會有?！?p> 韓不壽道：“花三娘，你莫要亂言蠱惑人心。那些契丹人不待等到中毒，只需一人一刀，劉駑哪里還會存下性命?。俊?p> 岳圣嘆道：“正是如此，劉駑只要出了這地窖，那些契丹人便會亂箭攢射而來，他哪里還有機(jī)會去施毒？”
劉駑一直在擔(dān)心地上那名契丹女子的安危，聽岳圣嘆說起放箭，便隨口問道：“為什么那位契丹姐姐在地上呆了這么久，也沒聽見那些契丹人放箭傷她？倒是好奇怪！”
岳圣嘆一聽劉駑這么說，便道：“此女子身為耶律氏夷離堇的正妻，那些人定對她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隨意傷她?！?p> 花三娘一拍大腿，道：“有了！老娘簡直太聰明了！你快過來，小鬼！”她沖著劉駑招了招手。
劉駑恨她曾用毒虐待自己，站在原地不動，道：“老賊婆，你有甚么事兒，盡管說出來，可別?；ㄕ校 ?p> 花三娘奈何不得他，道：“切，這小鬼，老娘還能害你么。我教你一個法，上去之后拽住那個契丹女子作肉盾，那些契丹人便不敢傷你。你就趁機(jī)接近，用這些五蠱散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毒倒?！?p> 劉駑怒道：“這種下流卑鄙的事情，我不干！”
陸圣妍聽他說不干，乃是大怒，爆栗子便要鑿他腦袋，道：“你到底干不干！”
劉駑道：“要我去對付那些契丹人，沒問題！但是讓我拿別人當(dāng)擋箭牌，這種卑鄙的事情我絕不干，你只管拿爆栗子鑿我！”
陸圣妍伸手便要打他，花三娘連連阻止，道：“哎哎哎，我還有個法，不知道陸姑娘愿不愿意？”
陸圣妍問道：“甚么法子？”
花三娘瞟了眼昏迷中的公孫茂，道：“我曾聽說，你和你男人曾經(jīng)夜襲崆峒派，得到一套當(dāng)世絕學(xué)，喚作‘乾坤迷蹤步法’，可有這回事兒？”
陸圣妍一聽驚怒滿面，道：“王夫人此言何來，我二人并不知何為‘乾坤迷蹤步法’。王夫人自己想要學(xué)這武功，不妨自己上崆峒山去索要，再看那些道士愿不愿意給你！”
花三娘身受重傷，因此脾氣也比平時格外好些，對著陸圣妍笑道：“陸姑娘莫要生氣，你若是確實(shí)沒有得到過那套‘乾坤迷蹤步法’，那只當(dāng)我沒說。只是如果這位小兄弟能夠靈巧些，躲得開那些契丹人的箭矢刀劍，撒得出我的‘五蠱散’。待到我的‘毒人陣’一成，將那些陷阱機(jī)關(guān)盡數(shù)踏去，大家便可一起重獲自由。只是如果真的沒有這門功夫，那依這小鬼的脾氣，絕對辦不成此事，真是可惜了！”
劉駑聽她這么說，有些不服氣，說道：“我在家的時候，常常掏鳥蛋、抓田鼠，最是靈活不過。我爹要是追著我打，我繞著村子遛他三圈，他也追我不上，只能干瞪眼?！?p> 花三娘噗嗤一笑，道：“我的小兄弟呀，就你這點(diǎn)能耐，還吹甚么！那些契丹人箭術(shù)極好，你敢沖上去，他們就將你射成刺猬，再用刀把你劈成一瓣瓣的?！?p> 陸圣妍仍在想著花三娘之前的話，繼而說道：“花三娘，你之前說過的話可是作得數(shù)，只要我教這狗娃子步法，你就能把我和我男人都帶出去？”
花三娘道：“絕無疑問，陸姑娘你放心好了。”
陸圣妍道：“好，我教！”
劉駑道：“你教我就學(xué)?！?p> 岳圣嘆見狀也道：“如此便是最好！”
韓不壽見狀，喝道：“你們幾個人安得不是甚么好心，還是止住罷！”接著又向劉駑說道：“你的舅舅，我的師傅，他老人家的功夫出神入化。你若是想學(xué)甚么武功，將來找他老人家學(xué)不遲，千萬別上這幾個人的當(dāng)！”
外面契丹人的呼喝聲越來越大，也不知在說些甚么。那名契丹女子偶爾也回話，雖也是說的契丹語，但聽得出口氣十分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