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獲蕭郎書信,妾身且驚且喜,妾身一切安好,只是不見蕭郎……君非百里之才,既入王府,妾身祝君騰云萬里……京城繁華,勿忘前人……
信的內(nèi)容不長,但字字心意,點(diǎn)點(diǎn)滴滴,扣人心扉。
京城繁華,勿忘前人,絲絲情義,繾綣萬千。
蕭衡默讀了幾遍,悵然無言。
前路茫茫,前程難料,好男兒不取功名,拿什么去面對那萬千柔情。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少年情懷,怎待那一抹溫柔。
古代,及其講究門第出生,蕭衡什么身份也沒有,地位也沒有,不能文,不能武,要想出頭,人生路很艱難。他在等,他得等,等李亨和李俶覺得他不是庸才,等李亨即位,等李亨需要他,方才能有他的一席之地。蟄伏許久的鳥兒,才能一鳴驚人。
蕭衡很佩服司馬懿,司馬懿無數(shù)次起起落落,他的忍,最終才笑傲三國。蕭衡沒有野心,但是,如果想要有一番作為,就必須學(xué)會能進(jìn)能退,能退能伸,才能一往無前。
蕭衡將信小心的收好,欲提筆回信,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只好暫放在一邊。
皇城,東宮,夜色深深。
無邊的夜雨盡情的傾灑,似乎要洗盡這一切的亂局。
東宮的一間屋子,燭光忽明忽暗。
“父王?!狈孔永铮瑑蓚€年輕人,看著中年人來回度步。
“楊賊可恨,欺君罔上,先是慫恿父皇不做準(zhǔn)備進(jìn)攻南詔,后又隱瞞敗績,居然不受任何懲罰?!崩詈嗝嫒荼瘣恚筇频某?,居然腐敗到了這個程度。也暗自慶幸,聽了蕭衡的話,才沒有自己出馬去揭穿楊國忠,要不然還真惹父皇生氣,父皇對楊國忠的寵信,竟是這樣荒唐。
“父皇,皇爺爺真糊涂,子源先生無故遭殃,楊國忠奸臣得寵。”最年輕的人城府不足,說出了心中不平。
“二弟,不得妄言?!陛^年長的年青人趕忙打斷他。
“倓兒住口,父皇之事,豈是你我能多嘴的?!崩詈鄧?yán)肅地責(zé)備。然后目光悠悠,慘然道:“你們不知道,你們韋姨娘,還有你們的杜姨娘,一個被李林甫逼出家為尼,一個被逼遷出東宮,成為庶人。孤何曾有過個一天舒心日子?!崩詈嗷貞浲拢?,牽連甚廣,多少人被李林甫下獄處死,他不得不宣布與韋妃離婚,杜良娣的父親杜有鄰案,讓他又不得不跟杜良娣離婚,兩次政治風(fēng)波,兩次離婚,他如履薄冰,時刻想到了廢太子的李瑛,兩行淚,在這個滄桑的男子臉頰滑下。
“父王?!眱蓚€年輕人默然,鼻子泛酸,饒是他們平常都覺得父親軟弱,如今才知道,父親這個太子,是過得多么的不容易。
“如今楊賊專權(quán)跋扈,又處處爭對孤,大臣們搖擺不定,不把孤當(dāng)回事……”李亨說到這里,一絲怨恨在眼里出現(xiàn)。
“我的兒子里面,就你們年長,如今你們要兄弟團(tuán)結(jié),我們父子三人共度難關(guān)?!崩詈嗾Z重心長地道。
“是,父王?!毙值芏她R聲道,較年輕的李倓臉上出現(xiàn)紅色,隱隱的激動。
“孤身邊沒有什么人,近期子冀所謀必中,他的功勞,孤只能以后再賞了,你們兄弟二人好生待他,他若有所需,你們可適當(dāng)照應(yīng),有事可多多垂詢于他。”李亨吩咐。
“是。”
“對了,俶兒,孤聽說最近小……師娘曾幾次在你府上出現(xiàn)?!崩詈鄦枏V平王,但是小師娘這稱呼,他叫得不自然。
“是的,父王。”李俶回答。
“父皇對小師娘很……你們要注意分寸?!?p> “小師娘有什么錯?皇爺爺他……”李倓是個直性子,越來越對皇爺爺?shù)淖龇ú粷M。但是想到父王的教導(dǎo),想要說出的話又咽了回去。
“是,孩兒知道了。”李俶恭敬的回答,但他的心里嘆息,他是對李蟲娘持同情態(tài)度的。她很小就失去母親,皇爺爺對她又不理不睬,甚至讓她出家為道,一個皇家女子,出家為道,是多么的不堪,本該錦衣玉食的她,卻要自己洗衣做飯,有時候還受到別人的欺負(fù),多次都是李俶去幫忙,她畢竟是自己的……廣平王深深一嘆。
夜,更深。雨,更大。屋子里的燈火,還在搖曳。
往后幾天,蕭衡也沒什么事,就到處逛逛。一天,在他家中,他卻看到了一個女子。女子十七八歲模樣,杏眼冷目,藍(lán)色緊身衣,外加淺綠披風(fēng),梳盤桓髻,髻上飾條形彩珠。
她站在那里,蕭衡就不自然了。這年頭,怎么他認(rèn)識的女子都那么高,王小姐比他還高半個頭,這位女子也跟他差不多高,除了還未長大的李蟲娘比他矮半個頭,這讓他感覺很沒自信,要是唐代女子有高跟鞋穿,蕭衡就要仰望王小姐的鼻孔了。
“冉女俠?”蕭衡驚喜地打招呼,“快請進(jìn)屋坐?!?p> “不必了,我只是來尋你,看你住在哪里罷了?!比脚畟b擺擺手,望了幾眼蕭衡住的地方。
“冉女俠來了真是太好了,我正想著怎么聯(lián)系上子源大哥呢?!笔捄飧吲d道。朝中變幻,他畢竟是個政治楞頭青,很多事他很想咨詢李泌,看看他的想法。自己只有一些歷史書上的記憶,但是朝中之事,那些人可用,那些人是**,那些人是庸庸之才,李泌肯定比他知道得多。
“你們倒是心有靈犀,要不是師兄讓我來長安,與你取得聯(lián)系,我才不來。”冉女俠徑直道,江湖女俠的直爽。
“你就住這里?”冉女俠環(huán)顧四周,見一座很普通的宅院,很宅,周圍全是住戶。經(jīng)商發(fā)財?算了,蕭衡前世大宅男一個,沒那個發(fā)財頭腦。
“是的?!笔捄庥悬c(diǎn)赧然,沒錢,京城低價房價高昂,住不了高樓別苑。
“我就住在朱雀街,地點(diǎn)不定,你要是有需要,可到‘有福來’飾品店,跟店主說要找我,我自會來見你?!比脚畟b說完,就要離開。
“冉女俠請稍等,我正有消息想要告訴子源大哥,但又怕消息泄露,所以遲遲不敢寫信?!笔捄獾?。
冉女俠點(diǎn)點(diǎn)頭,道,“把信拿來,我自有渠道給師兄?!?p> 蕭衡尷尬一笑,撓撓頭:“信還沒寫呢?!?p> “冉女俠請進(jìn)屋,我字太丑,想請冉女俠代筆?!笔捄庥朱t腆地道。
他字丑?他跟師兄聊了幾天幾夜,見識深遠(yuǎn),居然寫字丑?不是文人?不是逛我吧,冉女俠輕蹙眉頭,隨他進(jìn)了屋,看了他書桌上練的字,果然歪歪斜斜,筆墨該重的輕,該輕的重。冉女俠錯愕,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蕭衡。
蕭衡只能無視她的目光,讓她代筆,將進(jìn)來朝中的變化,以及對太子出主意聯(lián)系陳玄禮和說服哥舒翰建神策軍的事,一一告知,希望李泌看看有何不妥,是否還有其他可做的。
“冉女俠,拜托了。”信寫好,蕭衡交給她,謝謝她。
“我叫冉輕雨,別女俠女俠的,聽著別扭。”冉女俠道。
“呃,那我以后叫你輕雨好了?!笔捄獾?。
冉輕雨沒回答,拿著信就走了,來去如風(fēng),只留下一陣香風(fēng)。
風(fēng)過,剛才停的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