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不知道酉時閉城,任何人不得出城嗎?”巍峨的城門口,全身鎧甲的守城衛(wèi)兵長昂聲說道,同時一手撫上了掛在腰側(cè)的制式撲刀上。
只見原本走在街角陰影中的兩條人影似乎瑟縮了一下,慢慢走出來。原來是兩個小少年,一路走,一路只聽其中一個青衣少年對另一個褐衣少年說道:“彪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深更半夜的...我爹還在家...被我爹知道了...”
那褐衣少年皺皺鼻子,哼一聲,然后說道:“怕什么,三兒,咱哥倆又不是去偷雞摸狗,那是去辦‘正事’。如果你爹要揍你,我就去求我爹,放心吧?!?p> 兩人行至城門口,那褐衣少年對守城衛(wèi)長說道:“我是王御史之子,王朗,速開城門,我們要出門辦事?!?p> 只見那守城衛(wèi)長一愣,王御史之子?什么時候長的這般“圓潤”了?說謊居然說得這般拙劣。隨即他大手一揮:“來呀,此人冒充御史之子,深夜出城,居心叵測,其后必定有人指使,給我圍了,送天刑司領(lǐng)賞?!?p> 周圍守城卒們轟然應諾。嘩啦啦圍了上來,只抱著兩臂圍著不讓他兩人走脫,別看守城衛(wèi)長說的嚇人,其實這些守城卒也知道,這恐怕就是些城里的野孩子的惡作劇,不嚇唬嚇唬他們,這以后守城的日子可難了,他們可玩著一手的好彈弓。
看見眾人將自己兩人圍了,那胖彪子看著那些面帶戲謔的守城卒們,突然一拉青衣少年。大聲叫道:“我們家三少爺要出城,爾等還敢怎的?”
守城衛(wèi)長一聽,忙從人群里鉆出來,拿這正眼來看這兩位少年。這一看不得了,那可不是李家的三少么?怎么老爹午后才進城,兒子深夜卻出城?他邊上那位,居然是徐家那只彪...守城衛(wèi)長頭上冒虛汗了。這兩位大能可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守城衛(wèi)“長”能望其項背的?,F(xiàn)在這兩位公子...
只聽那青衣少年緩緩說道:“既如此,速放我倆出城吧,早些去,早些回才好?!笔爻切l(wèi)長如蒙大赦,出城嘛,出城好辦。守城衛(wèi)長小心地說道:“公子您看這件事...”青衣少年問道:“什么事?”
守城衛(wèi)長心頭一喜,大聲說道:“哈哈,沒什么事,沒什么事,來呀,開門,放...請公子出城。”
出得城來,青衣少年拉著褐衣少年說道:“彪子,你剛為什么冒充王朗那家伙?”褐衣少年突然臉一紅,扭捏了半晌,才說道:“其實,我爹的板子,也是很疼的...”
此時在城門口,關(guān)好門的眾位守城卒們圍在守城衛(wèi)長的身邊,守城衛(wèi)長對他們囑咐道:“今晚的事,都爛在肚子里吧,好了,都散了。”大家都四散開來,接著守衛(wèi)城門。這時,一個城卒走到城衛(wèi)長身邊,問道:“劉哥,那位少爺是...”
城衛(wèi)長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望著北方,緩緩說道:“沒錯,他爹是,李綱!”
今晚是月圓之夜,月的確很圓,而且天很冷。月光下,可以看見兩個人影在一片草地上一前一后的尋找著什么。
忽然,后面那人對前面那人說道:“彪子,你說那東西在我們城外會有么?子時快過了,到現(xiàn)在都沒看到任何有那東西的跡象唉?!?p> 前面那人依舊悶頭找著,不理睬后面那人的問題,其實他也在心里打鼓,這里有那東西也只是其他人告訴他的,而其他人又是從其他人那里聽來的。誰也不清楚這消息是否準確。不過那東西確實是好東西。
它的名字叫幽蘭,又名墨蘭,花期很短,短到只有一個時辰,它發(fā)出世界上最清淡的香味,幾不可聞,但是這種香味卻具有最好的安眠鎮(zhèn)魂效果,徐彪找尋幽蘭是為了給他的奶奶,因為他奶奶長期受到失眠的困擾。老人本就身體孱弱,加上長期失眠,老人的情況愈加險惡。所以,徐彪今晚要來賭一把,來找找這種傳說中的花。而且他準備連續(xù)幾個月都尋找它。
“彪...彪子...冷死了,我們還是回去吧現(xiàn)在子時都快過了,還是沒有幽蘭的影子,天氣又這么冷,我老爹今天剛回來,如果知道我亂跑,肯定又是一頓大板子...”青衣少年自顧自的說了這一大段的話,完全不顧及前面的同伴有沒有聽見?;蛟S他覺得很緊張,還有一點點的焦慮。
突然,徐彪驚呼一聲,快步往前跑去,青衣少年亦隨之而去。兩人來到一處小坡,只見月光下,小草上似乎鍍了一層銀衣,再仔細一看,居然是凝結(jié)著一層白霜,這天氣可沒冷到這程度。兩位少年心里咯噔一下。事異必有妖!
走到坡上,就看見一株小小的白花靜靜地開在那里,六瓣,一絲黑線纏繞著花莖和花瓣,仔細聞聞,果然有一陣幽香傳來,讓人神清氣爽,連寒冷,都減弱了幾分。
徐彪高興地拽著三少的衣袖,叫道:“三兒,我就說有吧,真的有。太好了?!毙毂胄⌒牡貜膽牙锾统鰤K手絹,輕輕地把幽蘭摘下來,包好,然后揣在懷里。
看著徐彪做完這一切,三少上前拍拍徐彪的手臂說道:“好了,幽蘭找到了,該回城了。我爹爹和徐伯父的板子可躲不掉了。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少打幾板子才是。”
徐彪點點頭表示贊同,突然他打了個寒顫,“該死的天,怎得這般冷?”
兩個小伙伴結(jié)伴往回走去,在路上激烈討論了怎么說今晚的事,順便統(tǒng)一了口徑,就說是...是什么還是他們自己編吧。
待兩人快走到城門的時候,兩人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
“怎的這大半夜的還燈火通明?那城頭人影憧憧,鬧鬧哄哄的。莫不是咱倆爹爹找咱們發(fā)動了軍丁吧?”
徐彪一說完,三少就打了個激靈,“就為了我兩個小屁孩,不至于吧。”
徐彪也覺著不至于這般興師動眾的?!半y道是潘王余孽造反?不應該啊,都過去這些年了?還是皇帝陛下崩了,王子們奪位?陛下前不久還游了杏園來著,這么快就不行了?”
聽徐彪說到這里,三少沒來由的心頭一慌,忙拉著徐彪往城門跑去,三少的爹可是掌了大靖國四分之一兵士的鎮(zhèn)北將軍,如果真的群王奪位,剛回來的老爹可是重要的一股外力,而如果老爹不合作,那可是場不得了的災難。
剛靠近城門,就聽見一聲怒吼“滾開,擋我者死!”
三少心頭一涼,那分明是老爹的護衛(wèi)閻梟的聲音,難道,爹爹出事了?
就聽咣當一聲巨響,隨后城門被緩緩向里打開,一行人飛馬而出,而門內(nèi)一片狼藉,尸身和血液鋪滿城門的街道。
城里隱隱傳來雷鳴般的聲響,那時大量騎兵的征兆。
自城內(nèi)而出的當先一人渾身浴血,臉上的刀疤顯得更加猙獰,本來悶頭狂沖的大漢在經(jīng)過兩位少年面前時忽然驚“咦”一聲。隨后說道:“可是我家少爺?壽少爺?”
三少本待作答,那漢子卻是等不了了,一把抄起三少往馬鞍上一放就如風一般地飛馳而去。
濃烈的血腥味直灌入鼻腔,三少嗆得說不出話來,幸好迎面的風吹得盔甲嘩嘩作響,否則三少懷疑自己會別死在大漢懷里。
三少調(diào)整了下坐姿迎著風坐著,總算是好受了些。
“閻叔叔,為何會如此?我爹呢?”三少問道。
閻梟縱馬馳騁,不時回頭看看。趁著這段時間趕緊說道:“太子弒父篡位,請將軍赴宴,毒殺了將軍,我趁亂殺出來,不料將軍府已被重兵包圍,我營救不得,只能突圍,往北求援。天幸遇到公子,將軍之仇,指日可隙。”
而三少可沒有聽見這許多話,徘徊在腦海里的只有那句“毒殺了將軍,毒,殺,了,將,軍?!?p> 三少猶自不甘的問了一句,“閻叔叔,我爹爹,真的已經(jīng)...”
閻梟聞言,眉頭緊皺,咬著嘴唇,說道:“屬下無能,沒能護得將軍周全...”
這時,只聽身后一片喧嘩。閻梟扭頭望去,只見火把連成一片,本來今晚就是月圓之夜,一行乘馬出逃,在月光下就十分顯眼。現(xiàn)如今怕不是來了幾百上千的追兵。
“該死?!遍悧n暗罵一句,看著懷里的三公子,把牙齒咬碎。狠狠地拼命抽打著坐下良駒。希望跑快點,再跑快點??墒秋@然追兵的馬匹也不是凡品,兩者的距離仍在漸漸拉近。
突然,跑在閻梟身后的一位大漢大叫一聲“為了將軍,隨我殺敵?!睋荞R回身而去,其他人等深深的看了一眼閻梟,在心里道了聲“保重。”皆都挑馬轉(zhuǎn)身隨先前的漢子往追兵迎頭殺去。
閻梟虎目含淚,硬是沒有回頭,只在心里低低應一聲“兄弟們,走好。”
追擊者好像沒料到他們會進行這種自殺性的逆襲。而那些軍漢們已經(jīng)發(fā)起了反沖鋒。他們知道自己的下場除了死亡沒有任何的結(jié)果,可是他們要在死前讓這些追擊者知道什么是鎮(zhèn)北軍的尊嚴,讓那些跳梁小丑們知道鎮(zhèn)北軍的憤怒。
“殺”沙啞的吼聲整齊劃一,面對著數(shù)量眾多的追兵,他們爆發(fā)出的氣勢更是驚人,勇于直面死亡的勇士,是讓人震驚的。
追擊者似乎也震驚了,不過很快,隨著兩騎隊的碰撞,血花迸裂,飛濺,馬兒哀鳴。刀劍激撞,每個人都喘息著吶喊著。逼出自己最后一絲的力量,來置面前的敵人于死地。
但是,人數(shù)的優(yōu)勢漸漸凸顯出來,被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的鎮(zhèn)北軍們很快就被屠殺殆盡。
當身后又響起隆隆的蹄聲的時候,閻梟知道,那些弟兄們已經(jīng)盡力了。而且長眠在了這片不屬于他們的土地上。他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很嚴峻,之前城門口的拼殺消耗了他的一大部分力氣,而且左臂還中了一箭,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是卻在不停的流著血。
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感覺到了因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左臂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
“該死?!遍悧n目眥欲裂,現(xiàn)在情況危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公子落入后面那些人的手中,絕對不能!他在信中對自己命令著??墒沁@一切都改變不了越來越近的追兵這一事實。前面忽然傳來一陣響亮的嘩嘩聲。
原來他們一路逃到了惠水——靖都城以東的大河。
“有救了?!敝灰M惠水,就能很容易的逃得性命了?,F(xiàn)在正值惠水水量高峰期。雖然水溫很低,但總比落在后面那些人的手里要好得多??墒牵竺娴娜藗儠屗麄?nèi)缭该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