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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fēng)錦瑟

第四十七章 兩種決心

唐風(fēng)錦瑟 甬城金雀 2198 2014-01-13 21:24:29

  “她心里的那個人不是你!”

  徐恕的心亂了,幾天來他的腦海中一直回旋著崔芳儀的話,不是他,是誰?那個鄭瑞?一介商賈之子?他徐恕,是洛陽城中最年輕的法曹參軍,誰人不說他年輕有為前途無量,莫非他還比不上一個除了擊鞠便一無是處的鄭瑞嗎?

  可是,那日王三娘的眼中分明只有鄭瑞,若是以往,三娘怎會連一眼都不曾看他。

  月色朦朧,萬籟俱寂,唯有風(fēng)吹樹枝的沙沙聲。徐恕坐在窗前愣愣出神,手中拿著一條約一指寬的繡著落梅的絲帶,雪白色的緞帶上殘留著淡淡的血痕。

  “你沒事吧,疼不疼?”稚嫩的女童聲在耳邊響起,他抬眼看去,對上了一雙黝黑靈動的大眼睛,那眼里是滿滿地關(guān)切之意。而他就這么愣愣的看著她,忘記了回答,直到她驚呼出聲,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腕還在流血。

  “別怕,你不會有事的。”她取下了頭上的白絲帶,一雙小胖手笨拙的幫他包扎著傷口,雖然綁得歪七扭八,甚至讓他傷上加傷反而流了更多的血,但他卻不覺得疼,他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孩這樣認真的照顧著自己,他心里感到從沒有過的溫暖和感動,這是從嚴厲的父兄、端莊的母親身上不曾得到過的另一種溫情。

  “我叫錦兒,他們以后再敢欺負你,你就找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望著她真摯的眼神,聽著她猶如誓言般的話語,握著小拳頭裝出一番大義凌然的樣子,他很想開口說我也會保護你,只是慣于沉默的他一直沒有勇氣說出口。

  后來他們成了玩伴,成了朋友。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他自己也這么覺得,因為能與錦兒親近的異性除了她的父兄,便只有他了。

  他不明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與她竟?jié)u漸疏遠了。從自己進了太學(xué)的時候,還是自己開始忙于公務(wù)的時候,還是她開始認識鄭瑞的時候?他似乎很久沒有看到她的笑顏了!

  “都什么時辰了,怎么還不睡?”

  見徐有功推門進來,徐恕慌忙將絲帶藏入懷中,整了整衣衫與徐有功行了禮,這才端坐在徐有功面前道:“父親,三更天了,您也還未休息?”

  “我是見你屋子里還亮著燈,所以過來看看!”徐有功掃了一眼徐恕的書案,道,“怎么把案卷帶出來了,可是有什么疑問?”

  聽父親問起,徐恕不敢怠慢,回道:“兒入職以來,法曹運轉(zhuǎn)正常,趁如今還算清閑,兒打算將近十年的卷宗查閱一番,主要是為了吸取一些前輩斷案審案的經(jīng)驗,以備將來遇到類似的案件能及時正確的應(yīng)對?!?p>  徐有功聽了,連連點頭道:“不錯,這是你應(yīng)該做的。你現(xiàn)在年輕,經(jīng)歷的事情少,正可從中吸取些經(jīng)驗教訓(xùn),父親自然要支持你!不過年輕人也不能隨意空耗身子,身子強健,才能更好的用心,還是早些休息吧!”

  徐有功拍了拍徐恕的肩膀,一臉欣慰的出門去了。

  徐恕起身送父親回了房間,自己又坐回書案前,望著案上一卷卷的案宗,他忽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dān)子又沉了幾分。

  如今父親賦閑在家,雖然看似輕松自在,但他知道父親的苦悶。

  父親一生都在秉持著法理為上、守護著禮法的公正,可到頭來卻因小人的誣告落得如今這般,若沒有父親的堅持,這滿朝上下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父親這般守護法理,抵制酷吏的胡作非為,為官民證清白,護無辜之性命!

  身為父親的兒子,他必須做得更加出色,不僅要傳承父親的志向,還要讓人刮目相看,為父親爭一口氣,為官民百姓與那些枉法之徒抗?fàn)幍降祝?p>  至于鄭瑞,即便他入了國子監(jiān)又如何,以他的出身和目前的成就怎么可能得到王家的認可。

  而王三娘,他了解她,雖然年紀小玩性重,但也是個正義心極強的人,他記得他正式接受法曹之職的時候,王三娘親口對他說讓他做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他想他會比她所希望的做得更好,到那時三娘自然知道,她真正應(yīng)該選擇的是誰!

  春末夏初,天氣漸熱。

  洛陽城里已有了幾分暑意,而邙山道上草木蔥蘢,依然透著一絲涼意。

  鄭瑞漫步林間低頭沉思,不知不覺間,四周的樹木漸次稀少,不聞婉轉(zhuǎn)的鳥雀之音,不見芬芳生機的爛漫山花,唯有烏鴉的聒噪不絕于耳,滿目半人高的荒草隨風(fēng)搖擺。

  這里是亂葬崗,人跡罕至,墳塋雜亂堆砌,野獸豺狼橫行,搗亂了未曾掩埋嚴實的墳塋,將殘肢斷骸拖拉的到處都是,惹得一群群的蛇蟲鼠蟻四處亂竄。因著氣溫上升,亂葬崗中充斥著一股腐敗難聞的氣味。

  鄭瑞皺著眉頭屏息穿過亂葬崗,過眼處都是隨意丟棄的尸體,暴露在外的薄皮棺材,東倒西歪的簡易墓碑,一路走過,只覺得頭皮發(fā)麻,身上涼意陣陣,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悲涼凄切之感。

  元氏夫婦的墓碑前亦是一片狼藉,清明時放在墳前的祭品已是七零八落,油紙傘不知所蹤,蠟燭還剩一半,孤零零的杵立著。墳塋雖沒有遭到野獸的破壞,但野草叢生,瘋長的草木幾乎要將這里埋沒。若不是墳前端端正正的立了塊墓碑,這里與不遠處的亂葬崗也沒甚區(qū)別。

  一陣酸澀之意直沖鼻端,鄭瑞閉了閉眼雙眼,深深的嘆了口氣,蹲下身重新點燃了蠟燭,他望著刻著父母名姓的墓碑,上面已經(jīng)布滿了青苔。

  “阿耶,阿娘,我該怎么辦?”

  我該怎么辦?沒有人回答他。他心中一陣煩亂不安,索性取出隨身的匕首,一點點的將墳上的野草清理干凈,又跑到遠處取來清水,將墓碑擦洗了一番。他默默地做完了這些,默默地坐在了墓碑旁,心緒這才漸漸平復(fù)了下來。

  “我可以除草洗碑一輩子,但你們卻永遠要與這些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為鄰。”鄭瑞撫著墓碑道,“阿耶阿娘,你們一定想家了吧。”

  記憶中,父母生前的音容笑貌已然模糊不清,但他怎能忘記烈火熊熊中他們枉死的慘象!

  “你們生前,孩兒未能盡孝,事到如今,孩兒還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繼續(xù)蒙冤受屈,呆在這里繼續(xù)做孤魂野鬼不成!兒說過,要讓你們名正言順的回家,兒不會食言的!”

  跪地叩拜,昂然起身,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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