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的陽光在薛陽奕愈發(fā)耀眼的光芒閃爍下有些失去了光澤。
他是云山中學建校以來第一個,提前一年以學業(yè)和籃球特招的雙重身份提前被保送直升進了云山中學高中部的學生,兩者分開的話并不能算稀奇,但是學業(yè)成績保送和籃球特長保送對于普通的初中生來說是不可能兼得的兩條路——可是薛陽奕就是做到了。
這對于一個初三的學生來說,意味著他可以把大片大片的時光用在自己喜歡的地方。
薛陽奕漸漸很少出現在教室里了,甚至很少出現在初中部里。要么在伍月球場,要么在高中部跟著參加籃球隊訓練,他注定要在明年成為校籃球隊的一員,為云山征戰(zhàn)。
而這一年的南川高中籃球聯(lián)賽隨著上一年群雄割據的瓦解之后,被劃入一個新的時代——南川四中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硬姿態(tài)橫掃了整個東西賽區(qū),橫空而出高傲的挺進決賽。他們的絕對核心,一名僅一米七五的新秀進入到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有傳聞說他自小生活在美國,是受到美國籃球熏陶之后回國而來的,可是這個傳聞直到幾年后都沒有得到證實。
這一年云山高中也艱難的從南北半決賽里拿到了決賽的一個席位。
決賽在南川市剛剛建好的奧體中心舉行——不出大多數人的意料,云山最終以大比分敗北,四中的十號新秀在云山高中的防線里橫沖直撞穿針引線,讓云山高中在最后階段潰不成軍,毫無還手之力。最終南川四中捧起了希望杯獎杯。
紀寒天知道這一次過后薛陽奕受到的沖擊很大,雖然他并沒有上場和那個跟他一般高大的少年對線,可是那個少年所展現出來絲毫不弱于高大學長的進攻能力被薛陽奕深深的看進了心里。
籃球就是這樣,你在自己的這一塊地方打,永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會是怎樣。那個南川四中僅僅只是高一的一米七五少年,讓薛陽奕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從那個時候開始,薛陽奕開始正式入駐伍月球場,也開始主動邀戰(zhàn)。
在紀寒天看來,初三這一年是薛陽奕提升的最大的一年。
而這一年的六月,在薛陽奕還每天泡在伍月球場的時候,紀寒天也迎來了他人生的第一場大考——中考。
準備了整整半年的紀寒天順利的升入了云山中學高中部的重點班,可是這件原本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卻在安熙的悲痛之中變得暗淡失色。
她在這一年的六月受到了人生至此最大的打擊——父母在她中考前半個月離異。這讓她幾乎崩潰了。一直成績優(yōu)異的她中考發(fā)揮失常,不僅沒能考上重點班,就連云山高中的錄取分數線都差了幾十分。
她的父親拋棄了她們母女,而失去了支柱的家庭一下子失去了經濟來源,僅剩父親每個月給她們打來的幾百塊錢的贍養(yǎng)費。
在這樣一個年代,幾百塊錢的贍養(yǎng)費別說繳納幾乎是天價的贊助擇校費了,連維持日常生活都很勉強,所以安熙別無選擇的休了學。
在紀寒天的記憶里有關那個夏天的記憶只剩下安熙憔悴的面龐,以及那不再神采奕奕的眼睛。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心疼和悲傷。
只是安熙在看見紀寒天的時候還是那樣愛笑,紀寒天覺得安熙的笑容特別好看,就像是天使一樣。這是他早就想說的一直都沒有說出口的話。
——小熙。我很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然后有一天突然就找不到安熙了,紀寒天徹底的失去了安熙的消息。
而那個暑假對于紀寒天來說是最最漫長的一個夏天。他沒有安熙的家庭住址,安熙家的電話也沒再打通過了。
那一年的夏天紀寒天有時候會抱著一個籃球去發(fā)泄一下。他會去想安熙是不是會有一天站在自己的旁邊為自己加油。然后他就打的更賣力了,累到一回家就爬不起來。
在這樣日復一日的發(fā)泄中,高中的生活就這樣突兀的到來了。
薛陽奕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全校矚目的明星學生,無論是第一次月考的年級第三名還是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入到榮獲南川亞軍的?;@球隊里取得主力位置。對于其他普通的學生來說都屬于遙遠的幾乎就是傳說的事情,在薛陽奕的面前如同信手拈來一樣的輕而易舉——而那種“普通的學生”范疇里就有紀寒天。
他和薛陽奕一同待在重點班里,只是薛陽奕要忙的事情太多,不再有那么多時間跟紀寒天混在一起。所以很多時候都會想起安熙,那個和自己同桌了三年陪自己笑啊鬧啊,在自己上課睡覺的時候給自己打掩護的女孩,還有他甜甜的笑容。
只是現在轉過頭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四眼女,每天不說話埋頭啃書。紀寒天突然沒有了學習的熱情,很多東西在他看來突然就像失去了意義一樣。
而當紀寒天在看著薛陽奕帶領高一籃球精英隊游刃有余和校隊替補陣容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心里突然泛起一陣難以言表的情緒。薛陽奕就那樣把自己超的越來越遠了,自己就連哪怕與他并肩的資格都沒有。
沒有人會注意到自己。
可是呢這么多年以來,每一天面對著被無數光環(huán)所包圍著的優(yōu)異少年,可以感覺到他最最真實的那一面??粗砷L,褪去稚嫩的外表,變得挺拔和高傲起來。
還依舊清晰好看的側臉,清澈的瞳仁。干凈光鮮的外表。
每一天都是這樣……日復一日。
那藏在心里的那種揮之不去的淡淡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自在。
紀寒天不知道怎么樣去表達,像是被把一管空氣注進了心房里,開始無限制的膨脹起來。會不會有一天就突然砰的一下炸開呢。紀寒天不知道。
那是嫉妒吧……不管和薛陽奕的關系再怎么好,這樣的差距,也會讓他有一種針刺一樣的嫉妒。但紀寒天也只是在那種時候想想而已,因為薛陽奕優(yōu)于自己太多,到讓自己覺得連嫉妒都顯得有些多余。
他開始會去自己家里樓下的那一個小球場練球。
他想有一天說不定有機會可以和薛陽奕一起并肩戰(zhàn)斗去面對一個個對手呢。那樣也挺好的。哪怕只是……哪怕只是為他傳一傳球而已,也比做一個完完全全的影子要好。
紀寒天是這樣想的。他覺得或許生活就是這樣,平平淡淡的不會再有什么波瀾,甚至……也不會再出現一個像安熙那樣的整天會對著他笑的女孩子。
他覺得那種女孩一生之中只會出現一個。她會像天使一樣的陪在你的身邊,伴你度過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后她會離開,變成你記憶中最美好的那一部分。哪怕你隨著這個世界漸漸變得渾濁起來,但有關于那個人的那一部分,一如當初那樣的單純和美好。
紀寒天不知道安熙去了哪里,也許她身邊又有了一群全新的人,她會像當初和紀寒天說話一樣去跟另一個人說話。每次想到這里,紀寒天心里就特別的難過。她到底在哪里呢,哪怕讓我見一見也好,不說話……只是見一見。
紀寒天覺得自己只是想再看一看安熙笑的樣子。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把她記下來。因為那一次的分別,紀寒天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而在這一年十月的某一天,安熙再一次的出現在了紀寒天的視線里。
那一天薛陽奕就那么站在安熙的旁邊,他穿著光鮮的外衣,像一個高貴的王子一樣俯視著自己。他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說什么,而一遍的安熙就像是當初幫紀寒天回答薛陽奕的話一樣對著紀寒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