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攤牌
康熙三十年五月初一。
北京已經(jīng)是一派濃濃春意，城中處處都是花團錦簇，文人舉子們也都拿出了藏了一冬的折扇，南來北往的商旅們漸漸多了起來，到處都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除了常百萬錢莊。
此時在常百萬錢莊中，常簡雍臉上已是一派萎頓之色，似是蒼老了十幾歲一般，說話時喉嚨中就像在拉風(fēng)箱一般，給人一種行將就木的感覺。常永勤站在常簡雍的身邊，臉上也是困倦之色。
這小半個月以來，他們常家錢莊受到了連綿不斷的擠兌，官府也一直在找常家的麻煩，常簡雍雖然勉力支撐，卻也總有獨力難支之感。
在保定、河間、真定、順德等直隸大府，常百萬也受到了相當(dāng)強勢的擠兌，而且隆昌通也陸續(xù)的在這些直隸重鎮(zhèn)開設(shè)的分號。隆昌通對常百萬的吞并，本是一場看似以卵擊石的較量，而勝利的天平隨著時間的流逝卻不斷的在向胤祚一方傾斜。
常簡雍心目中原本只是把胤祚當(dāng)作一個憑借手中權(quán)力崛起的紈绔子弟，卻沒想到胤祚腦子里能想出這么多花招。
四月二十日，常簡雍被人狀告買兇殺人，證據(jù)就是那幾具他派去殺戚薇的尸體，主審本案的京兆尹被常簡雍重金賄賂，審問了一天的案件就以證據(jù)不足把常簡雍釋放了，但常百萬一天之中慘遭擠兌損失慘重。
四月二十一日，坊間謠傳常簡雍吃了官司，被判處斬監(jiān)侯，一時常百萬錢莊人心不穩(wěn)，儲戶擠兌更甚，常簡雍只好親自露面以示自己無恙，但是保定、河間等地他就到不了了，常百萬分號擠兌更劇。
四月二十二日，北京常百萬錢莊失火，好不容易將火熄滅了之后，常百萬錢莊儲銀失竊的消息又不脛而走。
四月二十三日，西城玄鐵幫被官府以聚眾斗毆，擾亂市井為由端掉，在幫主古三的桌子上發(fā)現(xiàn)了與常簡雍來往的密信若干封。
四月二十四日，常百萬錢莊第一批貸款全部未能收回，那些欠下銀子的都在等待常百萬垮臺，那樣他們的銀子也就不用還了。
……
總之小半個月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人在看好常百萬錢莊了，大家都堅信常百萬錢莊不日就會倒臺，所謂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一旦一個流言經(jīng)過千百人只口，那么就成為了既定事實，多虧常百萬錢莊資產(chǎn)雄厚，且常簡雍放貸不多，故而才能支撐這許久。
此時的常百萬錢莊已沒有了往日的恢弘，大廳之內(nèi)一片狼藉，伙計們?nèi)巳硕际且荒橆j唐神色，現(xiàn)在北京錢莊的銀兩已經(jīng)被全部取空了，而那些虧空正用別處的儲銀頂著，不過這也只是拆了東墻補西墻的辦法，紙里包不住火，這樣下去，常百萬錢莊遲早會關(guān)門的。
“父親，我們莫不如向那六……龍公子服軟吧，這樣下去咱們家就要完了！”常永勤哭喪著臉道。
常簡雍瞪了常永勤一眼，用拐杖打了他一下，雖然常簡雍已用上了全部的力量，但常永勤只感到了輕輕一拍。
“父親，咱們大不了像那聶志遠那樣，做龍公子手下的一個掌柜，雖受制于人，卻也能免去牢獄之災(zāi)，更能保住祖宗的基業(yè)啊！”常永勤跪下懇求道，“父親，您要要是難以向他低頭，那就讓兒子代您去吧。”
常簡雍嘆口氣，咳嗽了許久后道：“永勤，你可知道龍公子他要什么嗎？他要的可比你想的大得多啊?！?p> “父親，讓兒子去和他談?wù)劙?！兒子有辦法讓他收手，就算談不成對咱們也沒什么損失啊。”
常簡雍還待再勸說，從門外進來兩人，此時這錢莊的銀票已被全部兌完了，自然也不會有儲戶上門，那兩人徑直的朝常簡雍他們走來，為首的一人，富家公子打扮，手持一柄折扇，眉宇之間有一抹淡淡得意之色，正是他們口中的龍公子——胤祚，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人，赫然便是常家的賬房，常簡雍的侄子，常永學(xué)。
“常老先生好啊！”胤祚上前拱手道。
常簡雍此時連起身都已十分費勁了，但還是顫巍巍站起，但是沒理胤祚，指著常永學(xué)道：“沒想到你終究還是走出了這一步?！逼鋵嵾@段時間隆昌通對他們的銀兩流向十分清楚，明顯是有內(nèi)鬼，常簡雍已經(jīng)懷疑到了常永學(xué)，但為穩(wěn)定人心，只是暫時讓常永學(xué)卸任賬房職務(wù)，但沒想到常永學(xué)最終還是走到了常家的對立面。
常永學(xué)臉上愧疚之情一閃而過，繼而堅定道：“叔父，永學(xué)從此以后就是龍公子的人了，永學(xué)勸你也不要苦撐了?！?p> “哈哈……咳咳咳……”常簡雍怒極反笑，繼而又被咳嗽打斷，“那女人值得你為了她背棄整個常家？值得你連祖宗都不要了？”
“戚薇她只是誘因罷了，歸根結(jié)底，我從未把自己當(dāng)過常家的人，從小到大，你們可有人問過我我想要什么？可有人在乎過我的感受？這樣一個冷冰冰，毫無人情味的家，我還有什么留下的必要？”常永學(xué)臉上也浮現(xiàn)怒色。
常簡雍一陣氣悶，緩緩坐了下去，道：“如此，我便明白了，從此，你常永學(xué)在常家族譜上……除名！”
常永學(xué)渾身一震，然而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胤祚接道：“常老，我此次前來乃是商討合并一事的，我只知道咱們這次談不攏的話，常家可能要從大清除名了！”
“呵呵……龍公子好大口氣，常百萬錢莊經(jīng)營良好何來合并一說，請回吧。”常簡雍淡淡道。
“常老，我的時間有限，也不和你玩虛的了，我只跟你提一件事，你手上現(xiàn)銀是否只有二十萬兩？”
常簡雍瞪了常永學(xué)一眼道：“想必這個喪門之人已將全部都告訴你了吧，沒錯，老朽是有二十余萬現(xiàn)銀，憑這些銀子未必不能再東山再起……”
“其中有十萬兩是我的！”胤祚淡然道，把常簡雍接下來要說的話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