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湘湘（八）
“你僥幸逃脫，應(yīng)該惜命才是?！卑紫壬恼Z氣十分和善，甚至向王妧透露了一個消息，“暗樓并沒有下追殺你的任務(wù)。”
王妧沒有忘記，那個陰柔的聲音說的話。
“只留一個也是麻煩……”
她是附帶的，而王姍才是他要殺的人。
白先生不出所料地看到王妧情緒有了變化，他瞥了六安一眼，又說道：“我們這樣的人，習(xí)慣了刀頭舐血，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你并非狼犬，卻與狼犬為伍……”
他比了一個“請”的姿勢。
茶水已經(jīng)冷卻，王妧的心緒受到他的話影響，手上也不由自主地拿起了茶杯。
“引狼入室的后果，便是反噬自身?！?p> 溫溫的茶水潤過王妧的喉嚨，她原本恍惚的神思在剎那間回歸了清明。
“請選擇，是否使用壽命三天，解除中毒狀態(tài)?！?p> 系統(tǒng)那冷冰冰的聲音在王妧聽來很是刺耳，她為自己一時的松懈付出了代價。
她沉著地把茶杯放下。
“我命硬得很，”王妧看向六安，想起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你以為我是在飲鴆止渴，怎知我不是甘之如飴？”
王妧一語雙關(guān)，白先生聽得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六安對上王妧的視線，她眸中的神采讓他一時移不開眼。
“暗樓沒有下追殺我的任務(wù)，可是暗樓的人一樣可以被買通來殺我。”王妧平靜地說道，“就像你，一有機會，不也想殺了我嗎？”
白先生沒有否認，他的作為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王妧眼光掠過六安面前的茶杯，她身子略微前傾，伸長了手將茶杯拿起：“可惜，你殺不了我，也招攬不了他。”
她一邊盯著白先生的臉，一邊把茶杯放到唇邊。接著，她輕輕抿了一口茶水。
白先生從一開始就沒把王妧放在眼里，王妧知道了他的目的，他也不在乎。直到王妧示威一樣地把六安的毒茶喝下，白先生才發(fā)現(xiàn)王妧不簡單。
不過，比起某些軟硬不吃的人，王妧身上的薄弱之處仍然不少。
“我知道紅姬的下落?！卑紫壬鷴伋隽怂酿D，“而且，我很樂意告訴你們?！?p> 王妧嗤笑一聲：“即使紅姬是我的敵人，我也不會跟你合作?！痹谒劾?，暗樓的人都是一丘之貉，她不會蠢到去相信一個一見面就想毒殺她的人。
白先生并不對王妧的反應(yīng)感到意外，讓他猜不透的人是六安。
六安已經(jīng)不是紅姬手下那個會為了一句空頭承諾而賣命的無名小卒，他提供給六安的必須是實實在在的捷徑。白先生本想多觀察幾天再對六安出手，可被二人提前找上門，他對自己的計劃也少了些把握。
六安聽了王妧的話，也隨她站起身。
王妧已經(jīng)表明了她的態(tài)度，至于白先生會如何應(yīng)對，她不得而知。
白先生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右手搭著座椅的扶手，食指一下又一下有節(jié)奏地輕輕點擊著。他連自己都暴露了，怎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
離開了閑云茶館，王妧才發(fā)問：“你對這個白先生有什么看法？”
“他隱瞞了一些事，想利用我去對付紅姬，你拒絕得對，這樣他就無法得逞了?！绷驳恼f法完全偏向著王妧的決定。
可王妧想聽的并不是這些。
“跟他合作，能得到很多線索?！蓖鯅€近似在自言自語，六安不可能沒想到這一點。
“又不是沒了他，就查不到?！绷搽S口說道。
王妧嘴角一動，看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回去，應(yīng)該趕不上家宴了。王妧想到她回去后要面對的責(zé)難，行動上便磨蹭起來。
回了鳴玉街，王妧入門便往西廳走去?；乩认拢犚姀d中人的笑語，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可即便再慢，那短短的一段路程總有走完的時候。
家宴果然已經(jīng)結(jié)束，王政和客人留在廳中用茶。
遲來的王妧心潮起伏，把目光落在客座那人身上，眼底浮出復(fù)雜的神色。
“世侄來滁州公干，我正好請他來家里吃頓飯?！蓖跽f道。
鄭氏精心準備的家宴，招待的卻是別人。王政不知道王妧會如何跟他的妻子交代，鄭氏賢惠大度，但王妧的做法確實很容易讓人心里產(chǎn)生芥蒂。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先和鄭氏談一談。
“阿妧，你代我送一送世侄。”王政沒有錯過周充放下茶杯、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王妧的樣子。宴席結(jié)束后，周充明顯是找借口要多勾留一會，而現(xiàn)在看來，周充來王家的目的昭然若揭。
王妧錯愕地點點頭，她沒想到王政所說的客人會是周充。一看到他，她就忍不住想起燕國公府的處境。周充居然還有臉以世交的身份登門做客。
“走吧?！?p> 王政一離開，王妧便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做出送客的樣子。
“我原以為你會知道?！敝艹湔酒鹕韥碚f道。
王妧愣住了，她有些不解地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對方。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她才明白過來。
原來周充一聲不吭地把她算計進圍捕藍綾的行動中，還自以為她會知悉他的計劃？那么，她后知后覺，是不是就活該被他利用了？
“救了你的那對祖孫，膽魄不小?！彼吹酵鯅€的反應(yīng)，又繼續(xù)說著，而他的神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王妧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熟悉她的人便知道，她著惱了。
“你來找我，想干什么？”王妧問道。周充都已經(jīng)表明了她遇險責(zé)任不在他，又拿袁氏祖孫作為要挾，她敢不與他“冰釋前嫌”嗎？
周充眼中流露出一絲無奈，不過很快又將它們掩飾過去。他沒有回答王妧的問題，而是問起她剛才匆忙離開所為何事。
“沒什么?！?p> 王妧把目光瞥向別處，回答得很是簡潔。
周充沉下心來，他想起幾個時辰之前在宅邸側(cè)門遇見的那個護衛(wèi)。
“你離開京城，就帶了一個護衛(wèi)，你很信任他。”周充半是疑問、半是肯定地試探道。林啟找人描述了那一夜藍綾找來的援手的模樣，有幾分像是王妧手下那個叫六安的護衛(wèi)，只是周充屬部中和那人交過手的都留在京城養(yǎng)傷，周充暫時也無法讓自己的屬下來指認。
周充只憑直覺猜測，難道是那個護衛(wèi)不想讓王妧見他？
王妧一言不發(fā)，像是默認了他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