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馳在翠云廊上的驢車雖然咯吱聲不斷,卻也依舊堅挺地搖晃著向前駛去,不時有落葉落在車廂蓋上,又被秋風吹去。
若不是車廂里還有個命懸一線的重傷員,身后不知多少追兵,徐明遠少不得要讓老黃走得慢些,享受這習習秋風,和透過枝椏的暖秋陽光。
還在想事的徐明遠看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道路中央的一道紅影,連忙伸手一拉韁繩,奔跑著的黃驢立馬踏了踏蹄子,在撞上那道紅影之前停了下來。
“姑娘,你這怎么走路呢?!毙烀鬟h看著攔在路中央,背對著他的窈窕身影,哭笑不得道。左手放在車廂旁,只要伸手就能摸到青霜。
那身著紅衣女子慢慢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張美艷不可方物的臉蛋,膚白勝雪,一襲紅衣及地,腰間系著一根紅綾,廣袖中探出一雙纖細玉手。
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仿佛能夠勾人心魄一般,墨黑的眸子看著徐明遠,一臉無辜的模樣,簡直就是天生媚骨。
“小女子想去大劍鎮(zhèn),可路途尚遠,這位公子能否載我一程。”紅衣女子看著徐明遠楚楚可憐道,聲音嫵媚動人,很是挑動人心。
徐明遠看著面前十七八歲年紀,身材凹凸有致,微抿著嘴楚楚可憐的女子,一般男人恐怕已是心生憐惜了。徐明遠卻是把手放到了青霜劍柄之上。
他可不是什么精蟲上腦之輩,若說這蜀道之上突然出現(xiàn)這么一個嫵媚到極致的大家閨秀這樣的話他都能信的話,恐怕師父都要跑下山來給他一巴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說這個紅衣女子在這蜀道之上不攔舒服的馬車,偏偏攔了他這駕破舊驢車沒有一點問題。徐明遠對自己的外貌還沒有自信到穿著一件半舊道袍,也能拐到這樣漂亮姑娘的程度,更何況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相遇。
徐明遠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種猜測,臉上卻是有些為難道:“姑娘,你看我這老驢這般瘦弱,車上還有個生了重病的好友趕著去大劍鎮(zhèn)看病,恐怕是沒辦法帶你了?!?p> “那可如何是好,小女子孤身一人,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要是碰上歹人,豈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奔t衣女子聽了徐明遠的話,臉色慘然道,眼簾微垂,馬上就要落淚了一般。
徐明遠看著面前神色凄然不似做作的紅衣女子,心里卻是更加沉重了幾分,看來這個看似無害可憐的姑娘可不簡單。若不是在江湖中歷練過的人,又豈能裝的這般像,若不是徐明遠先入為主,恐怕此時已是如對蘇依夢那般心生憐惜了。
不過這紅衣女子和蘇依夢完全不同,外表雖然單純可人,卻讓徐明遠有種心機深沉之感。她眉眼間媚意天成,根本不需做作便能讓人著迷,配上那張漂亮的臉蛋,絕對是男人眼中的尤物。
徐明遠不想在這個時候招惹麻煩上身,他此時要解決的麻煩已經(jīng)夠多了,再把這么一個嫵媚的姑娘領上車,那可真是格外顯眼了,就差沒大聲叫齊浩波在我車上了。
所以徐明遠繼續(xù)微笑著說道:“這道上來往客商不少,姑娘再等一會肯定會有馬車經(jīng)過,他們的馬車可是比我這輛破驢車要好坐的,而且他們肯定愿意搭個漂亮姑娘的?!?p> “那些人長得五大三粗的,看我的目光都不懷好意呢,恐怕一上車就要對我動手動腳呢。我看公子像書生,和那些粗人定是不一樣的,我不用坐到車廂里,和你一樣坐在車轅上就行了,公子你就行行好吧?!奔t衣女子泫泫欲泣道,雙手緊緊攥著,不經(jīng)意地撫了撫腰間紅綾。
徐明遠看著那紅綾,突然想到之前齊浩波所說的話,心里不禁一震。又是看到那紅衣女子眸子中閃過的一抹笑意,立馬便是將放在青霜劍柄上的手收了回來,往旁邊坐了一點,點了點頭道:“姑娘上車吧,老黃雖年老,不過想來也是愿意載姑娘這樣的美人一程的。”
“小女子謝過公子。”紅衣女子雀躍道,向著徐明遠微微一福,輕輕撫了撫老黃的腦袋,和徐明遠并排坐到車轅上。
徐明遠微微側目看了一眼坐在身旁,將腿懸在半空,輕輕晃蕩著的紅衣女子??此旖菕煨?,伸手接著落葉,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倒真像個心思單純的女子呢。
不過此時面無表情的徐明遠心中已是掀起了軒然大波,雖然他不能確定,但如果這紅衣女子的身份真如他心里所想那般,那這事情可就真變得有趣起來了。
驢車繼續(xù)前行,紅衣女子纖細白皙的左手慢慢翻轉,把一片枯葉倒落,扭頭看著徐明遠柔聲道:“還不知如何稱呼公子呢?”
“在下徐明遠,姑娘又是如何稱呼?”徐明遠微微點頭道,不管此女到底是誰,反正現(xiàn)在他也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要是此女的身份真是他想的那般,說不定最后還能扯一張虎皮來耍耍威風。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徐明遠沒有在此女身上感受到敵意和殺氣,一路上見了那么多人,一個人對自己是什么心思,徐明遠能夠從一些細節(jié)上看出來,被師父鍛煉了這么多年,對此他還是有些自信的。
“原來是徐公子,小女子姓師。”紅衣女子扭頭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徐明遠,沒了之前的矜持,笑盈盈地問道:“徐公子可是往長安去?”
徐明遠見紅衣女子只是說了個姓,不愿說出名字來,倒也沒有再問,點了點頭道:“師姑娘倒是聰慧,我和同窗好友同去長安參加會試,不過他著了涼,現(xiàn)在還病著呢,我得到前面鎮(zhèn)上先給他抓些藥?!?p> “是嗎?”師姑娘掀了車簾向里看去,躺在棉被上的齊浩波還是沒有醒來,臉上的蠟黃色東西已經(jīng)被徐明遠擦掉了,不過臉色依舊難看。
徐明遠沒有阻止師姑娘的動作,之前幫齊浩波縫合好傷口的后他便是給他重新?lián)Q了件干凈寬松的深色長衫??植赖膫诒灰路谘?,滿頭大汗的齊浩波看起來倒是真的像個得了重病的人。
“我看你這朋友病的不清,我這有顆師父給的丹藥,要不要先給他服下去?”師姑娘不知從何處摸出了個精致的小瓷瓶,伸手遞向了徐明遠。
徐明遠看了一眼神色自然的師姑娘,從她手上接過了有些溫熱的小瓷瓶,打開瓶塞微微一傾,倒出了一顆小拇指大小猩紅的藥丸,有股奇異的芳香傳出,略一思索神色有些復雜地向她拱了拱手道:“那我就先替朋友謝過師姑娘了?!?p> “我搭你的車,你收我的丹藥,這是很公平的交易嘛?!睅煿媚镄χf道,手一探,放在車廂角的青霜長劍已是落在了她的手上,她把玩著長劍,“這把劍好漂亮啊,要是有把紅色的那就好了。”
徐明遠目光微微一凝,身體已是繃緊,又慢慢放松,笑著點了點頭道:“那我先把藥給他服下?!闭f著便是起身向著車廂里走去。
徐明遠把齊浩波扶正了,拿出把那顆丹藥放進齊浩波的嘴里,然后拿了一個水囊給齊浩波灌了一口水,讓他咽下去。
徐明遠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還在把玩著長劍的師姑娘,慢慢松了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背后的衣服已經(jīng)完全被汗水浸濕了。
拿一顆玉虛丹來搭一次驢車,要是這種交易叫公平的話,徐明遠覺得讓她多搭幾次也無妨。
徐明遠看著服下丹藥臉色慢慢好看起來的齊浩波,拿出一塊布用水浸濕擰干,擦去了他額頭上的汗水,再把他重新躺下。
“徐公子,我渴了,有水喝嗎?我可是大半天沒有喝水了呢?!睅煿媚锸樟饲嗨?,放回了原位,看著徐明遠有些撒嬌地說道。
徐明遠聽著讓人骨頭都有些酥軟的撒嬌,在心里默念了一聲妖精,彎腰拿了另一個還沒喝過的水囊,不動聲色地抹了額頭上的汗水,出了車廂,把水囊遞了過去道:“之前在路上接的山泉。”
師姑娘擰開了蓋子,雙手捧著水囊到嘴邊又是停了下來,看著徐明遠有些擔憂地說道:“徐公子沒有下藥吧。”
看著她的徐明遠微微一愣,哭笑不得道:“要不要我先喝一口給你看看?!?p> “我下山的時候師父叮囑我要小心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不過我還是相信公子為人的?!睅煿媚飺u了搖頭認真地說道,說著便是端著水囊小口地喝了起來。
徐明遠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她微微翹起的嘴角和眼中閃過的笑意,還是被徐明遠看到了。
師姑娘喝了兩口水便是不喝了,捧著水囊看著徐明遠說道:“徐公子要不要喝一點呢,我看你出了不少汗呢?!?p> 說著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角的一滴水,嬌俏可愛又極其挑逗。笑盈盈地望著徐明遠,那雙迷人的丹鳳睜地很大,墨黑的眸子仿佛會說話一般。
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