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鶯回來之后,洗了個澡坐在書桌前,她從包里拿出兩張紙巾。
都是皺巴巴。
一張上面帶著點點油污。
另一張是整潔的,但是依舊皺巴巴。
想起葉青曇的話,而自己...又何常不是呢。
想著梁晉琮緊緊的貼在她后背上,孟鶯的腦子亂做漿糊,猛地甩了幾下,甚至拿出一本經(jīng)書,念著清心咒了。
當(dāng)晚上,她忽然發(fā)燒了。
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這燒來勢很猛,一直到上午,福媽進來幾次,端著一杯剛剛榨的果汁,想讓孟鶯喝一口。
孟鶯整個人蜷縮在被窩里,悶聲哼了一下算是回應(yīng)。
福媽有些擔(dān)憂,看著孟鶯這幅難受的樣子,急忙道,“退燒藥吃了也沒好轉(zhuǎn)嗎?二小姐啊,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孟鶯口干舌燥,渾身虛軟無力。
一開口,聲音嘶啞,“我想睡會兒...我現(xiàn)在不想吃東西?!?p> 她說完就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過去。
福媽無奈的將果汁放在書桌上,她往前走了幾步,看著趴在沙發(fā)上正叼著毛線團玩的歲歲,給貓喂了貓糧這才離開。
她準備給孟鶯請醫(yī)生來看看,這都燒了一天了,印象中,二小姐好像很少發(fā)燒,上一次發(fā)燒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孟鴛穿著水粉色的睡裙站在二樓,雙手撐著欄桿看她,“福媽我的衣服呢?就是那件秋日黃的歐根紗裙子,還有我的碧璽項鏈,都放在哪里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了!我今晚上還要出去聚會呢,你快過來幫我找!”
福媽握著手機,有些為難的支吾了一下,她語調(diào)有些懇求的意味,“大小姐,二小姐好像是發(fā)燒了,我給李醫(yī)生打了電話,他在出外診...”
福媽的話還沒說完。
孟鴛輕飄飄的‘哦’了一聲,“真的是掃興,快過來幫我找衣服,我今天換下來的衣服有三件是需要手洗的?!?p> “但是二小姐現(xiàn)在不舒服...”
“發(fā)燒罷了,又死不了人。當(dāng)然是先給我找衣服重要,千萬耽誤了我今晚上的晚會?!?p> 孟鴛吩咐完就轉(zhuǎn)身朝著臥室的方向走,她抬手梳理著微微凌亂的長卷發(fā),一邊走唇瓣嘟囔了一句。
“早就跟媽媽說了留一個機靈點的傭人在家里,非要把這個老媽子留下來,笨手笨腳的。”
這話雖輕。
但是福媽依舊聽到了。
她愣在了原地。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孟鴛早就回到了臥室。
她今年五十二歲,從她三十八歲的時候就在孟家當(dāng)傭人,從孟鴛八歲的時候,她就在這里照顧孟鴛。
那個時候8歲的孟鴛晚上遇見雷暴雨的時候會縮在被子里面哭,當(dāng)時孟鴛還在鄉(xiāng)下老家,孟先生跟太太兩人忙于工作奔波,為了一塊玉石料子奔波幾個城市。
那個時候,陳雪福會在孟鴛的臥室陪著她,拍著她的背脊,小小的孟鴛抱著她,在她懷中入睡。
而現(xiàn)在,福媽耳邊回蕩著孟鴛剛剛的話。
布滿歲月痕跡的臉上,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滑稽感。
眼底的淚花顫了幾下,最后被粗布衣袖擦拭過。
-
孟鶯吃了藥,頭腦昏脹。
她下意識的蜷縮了一下,發(fā)現(xiàn)懷中有一抹溫?zé)岬臇|西,低頭一看,歲歲就趴在她懷中。
女人笑了一下。
很是沙啞的開口喊著,“歲歲。”
她自己都被自己這個嗓音嚇了一跳。
抬手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喉嚨處。
剛剛?cè)肱湟暨@行的時候,當(dāng)時一個前輩說,嗓子就是他們吃飯家伙,跟歌手的嗓子一樣金貴著。
雖然,孟鶯現(xiàn)在對配音這一行只是業(yè)余。
但是現(xiàn)在,她吃飯的嗓子,沙啞的幾乎說不上話。
“歲歲,你吃飯了嗎?是不是餓了...”拖著沉重的身體,孟鶯腳步虛軟的來到沙發(fā)旁邊的儲物柜上,拿了貓糧跟肉罐頭。
看著歲歲吃的正歡,孟鶯也覺得自己有些餓了。
可是她提不起力氣吃飯。
握著手機躺在單人沙發(fā)上蜷縮著,抬手摸了一下額頭,依舊滾燙。
她的體質(zhì)自認還可以。
依稀記得上一次發(fā)燒還是剛剛上大一的時候,現(xiàn)在都畢業(yè)半年了。
至于這次,為什么發(fā)燒。
孟鶯很難不把引起她發(fā)燒的源頭指向那一場高爾夫。
炙熱的男人緊貼著她的后背,她當(dāng)時情緒崩的厲害。當(dāng)時甚至容不得她多想什么,或者露出什么樣的表情,而此刻,孟鶯燒的混沌的大腦竟然片刻的清醒。
她怎么都想不到。
她那夜醉酒,竟然撞見了他。
這簡直是是一件可以稱之為怪誕的事情。
可是她除了記得自己醉了,其他的都記的模糊,從包廂走出來去洗手間,接著...
她喝醉之后酒后失態(tài)了?
杏鮑菇是什么暗號嗎?
忽然,孟鶯的瞳仁猛地顫抖了一下。
她想起那一瞬間,她的背脊完全的緊貼著男人的胸膛,兩層衣服之下炙熱緊密,她感受到他身體某處的形態(tài)變化。
渾身的血液仿佛要燒干了似的。
她幾乎要沸騰了。
孟鶯原本就燒的泛紅的臉此刻紅的越發(fā)詭譎,她趴在沙發(fā)上,拿起毛毯蒙住頭,幾乎可以用發(fā)出一聲悲鳴來形容。
她終于記起來了自己醉酒做了這一件極其荒唐的事情??!
這完全不應(yīng)該用酒后失態(tài)來形容,梁先生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個女流氓?
孟鶯完全沒有想到,循規(guī)蹈矩22年,能有一朝,做出這種荒唐的事情。
歲歲被她此刻失了魂的樣子嚇了一跳,費勁的跳上沙發(fā),瞳仁里面帶著困惑,趴到孟鶯發(fā)頂舔著她的頭發(fā)。
當(dāng)夜,孟鶯燒的更嚴重了。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嗓子完全說不出話了。
整個人仿佛置身在大火爐里面。
福媽上午敲門過來的時候嚇了一跳,看著孟鶯燒的起皮干裂的唇,燒到蒼白的一張臉,只有臉頰帶著深重的紅暈,這幅樣子讓福媽心驚,連忙沖下樓。
董之瀾在餐廳內(nèi)聽到后皺了眉。
一邊的孟鴛瞥了一眼董之瀾的面色后,一幅關(guān)切的樣子,“鶯鶯怎么樣了,福媽,你早就知道孟鶯發(fā)燒的厲害,怎么不早請醫(yī)生來看看,萬一燒壞了留下后遺癥怎么辦啊?!?p> 福媽語塞。
董之瀾來到了孟鶯的臥室內(nèi)。
孟鶯以為來的人是福媽,坐起身的時候才看清楚那一道身影是誰,她咬了一下干涸的唇瓣,側(cè)過身就想拿床頭柜的玻璃杯,但是玻璃杯里面沒水了。
她喉嚨干澀的厲害。
張嘴喊了一聲‘媽媽’但是喉嚨深處仿佛有一團厚重棉絮堵住了,半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
董之瀾從茶幾上端起水壺倒了一杯水遞到她手中,看著她此刻的樣子,眉心緊蹙。
孟鶯一口氣喝完一杯水。
沁涼是水入喉,仿佛沙漠上出現(xiàn)的冰泉,她整個人都舒服了很多。蒼白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握緊了玻璃杯,她的手指指尖有些局促的摩挲著杯身。
那水沁涼,但是內(nèi)心深處有一種淡淡的溫暖。
余光看著站在自己床邊兩米開外的董之瀾。
從小到大,其實她都沒有怎么跟董之瀾好好相處過。
幾乎記憶里面沒有彼此溫馨的母女時刻。
董之瀾本身就是一個強勢的人,再加上,她對女兒的心血都傾注于孟鴛身上。
但是每個孩子心中,都會渴望,渴望愛。
孟鶯心中也有渴望。
幼年時候這份渴望達到了頂峰,后來隨著次次的失望,這份渴望被磨平了,如同外面的野山薔薇,根部埋在土壤中了。
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對愛的渴望,這是別人可以嘲諷的軟肋。
13歲那年她會因為董之瀾一句夸贊,鉚足勁從年級第5名咬牙沖到第1名。但是過了那一年除夕夜之后,孟鶯就把心中渴望的愛深埋了。
董之瀾的聲音帶著女性的平和跟對待下屬一樣的詢問,“你感覺怎么樣了?!?p> “我好多了,謝謝媽媽?!贝丝蹋那牡?,孟鶯內(nèi)心似乎又重新冒出了細嫩的嫩芽。
她舔了下唇。
還未等她在說什么的時候,董之瀾又道,“你知不知道昨晚上如果你沒有病,跟你姐姐一起參加游輪宴,靠著你們姐妹二人的才貌,可以輕易的搭上東風(fēng)?!?p> 孟鶯原本蒼白的臉此刻幾乎白到透明,發(fā)燒這幾日,似乎瘦了很多,一張蒼白的小臉羸弱。
她猛地抬起頭看著董之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