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整兩個月沒有出過家門,看著家中的每一處都好像殘留著她的影子。
可他每每看著沙發(fā)上捧著游戲手柄,滿臉燦爛邀請他一起加入戰(zhàn)斗的少女,剛想撲上前緊緊抱住,說他好想她,說他離不開她。
但總會在邁開步子的前一秒,踢到丟在地上的酒瓶。
“叮啷”一聲。
像是施法的咒語。
再一抬頭,她總會消失。
幾近崩潰時她終于接聽了自己的電話,可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女,語氣中不是曾經的愛意柔軟,取而代之的是沒想隱藏的鄙夷和輕蔑。
“我只是和你在一起氣我父親罷了?!?p>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p> “我已經和阿鍇訂婚了?!?p> “不要再糾纏我了?!?p> “別讓我厭惡你?!?p> 仿佛真的再次回到那個讓自己絕望的時刻,渾身肌肉瞬間痙攣般擰緊,路湛西猛地抬眼看她,嘴角扯出譏笑,冷道:“看來許小姐在家里沒少下廚?!?p> 許鳶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對他的挖苦仍舊溫柔:“這些菜對胃比較好,我還特意少放了油和鹽?!?p> “不必了?!甭氛课髌^身子,處理電腦上的信息。
“你吃一點嘛?!痹S鳶往前推了推飯盒,還不想放棄。
路湛西的聲音里射著寒意:“拿回去?!?p> 許鳶遞上筷子的手頓住,空間寂靜兩秒,最后低下頭:“好?!?p> 路湛西的余光一直盯著她默默收起飯盒,直到離開。
棕褐色實木大門悄無聲息的合上,他仍舊盯著那一處,好像希望透過大門,看到她、看透她。
這些年,她在杜家過的不好嗎?
一個坐擁滬區(qū)最大商場的父親,一個家里是滬區(qū)金融界巨頭的丈夫。
為什么會做飯了,會恐懼呢?
為什么,只是因為母親去世,就選擇回來招惹他呢?她父親和丈夫,都不能解決嗎?
辦公室空無一人,許鳶看著面前的幾道菜,腦子里不斷循環(huán)著剛才路湛西對自己的態(tài)度。
不知過了多久,她拿起飯盒走到洗手間。
倒掉,洗凈。
手機鈴聲響起,她看著備注信息立刻接起。
“葉阿姨?!?p> “小鳶啊,我這邊收到通知,今晚黃金灣的陳賢會去參加音樂會,需要我為你訂票嗎?”葉素雅聲音溫柔。
許鳶從小就練習鋼琴,對于音樂還是有些了解,從興趣愛好這個切入點,倒是不顯目的,“好,麻煩阿姨了?!?p> ......
《夜色中的浪漫旋律——肖邦之夜》,許鳶取票時看著票上的幾個粗體字,暗嘆音樂會的主題倒是浪漫。
葉素雅購買的陳賢鄰座的位置,方便兩人交流。
晚上許鳶特意回家換了身比較符合主題的淡藍色絲綢長裙,最近降溫,又搭了件鵝黃色披肩。
入場時,陳賢已經落座,她看著一身絲絨西裝的男人勾勾唇角,輕聲:“先生您好,我是這個位子?!?p> 陳賢聞言側頭。
今天許鳶畫了個淡妝,根據葉阿姨發(fā)來的身份信息,還多打了些腮紅,配上裸色系的唇釉,溫柔又不失可愛。
果然,陳賢頓了一下。
但在港圈商場摸爬滾打十幾年的男人自是有城府,不過一瞬,就恢復如常,一口流利普通話禮貌道:“小姐,這是我的位子?!?p> 許鳶這才裝作一臉疑惑,拿出門票仔細看著,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先生實在抱歉,是我看錯了,我的位置在您里面。”
陳賢禮貌起身讓她過去。
坐好后,許鳶沒再講話。
肖邦的《降E大調第一鋼琴協(xié)奏曲》,也值得她沉下心來好好感受。
陳賢見她閉眼陶醉模樣,眨了下眼,目光再度回到樂團。
中場休息時,陳賢開口:“小姐很喜歡《降E大調第一鋼琴協(xié)奏曲》?!?p> 沒想到他倒是主動挑起話題,許鳶笑著點頭:“這部協(xié)奏曲被認為是李斯特浪漫主義風格的典范之作,但在浪漫中,不乏技巧的展現?!?p> “浪漫主義。”陳賢笑笑:“不切實際。”
許鳶想到葉阿姨發(fā)來的身份信息:今年三十五歲,二十四歲接手陳氏集團,還有個已經去世的妹妹。
揚起下巴搖搖頭,一臉認真:“人總是要有美好的向往,才能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
陳賢看她如此,低頭輕笑:“小姐年紀不大吧,年輕人,這樣想很正常?!?p> 許鳶笑笑,伸出手,開口進行自我介紹:“我叫許鳶,今年二十四。”
“陳賢?!标愘t輕輕握了握。
“陳先生怎么發(fā)現我是內陸人?”許鳶搭話。
陳賢笑笑,其實這么多年,自己這個身份又是單身,身邊也不乏想上搭他、或者旁人送人搭他的情況,各種見面搭話的方式都有。
但莫名,這位小姐他沒有那么反感。
好在中場休息結束還有十幾分鐘,他看著許鳶:“港區(qū)很少有小姐這樣,普通話這么標準的?!?p> 許鳶呵呵一笑,“您的普通話也很好,在內陸生活過嗎?”
陳賢點頭,“在京市呆過兩年?!?p> 見他提到京區(qū),許鳶心里一緊,但面上的激動未少分毫:“這么巧?我大學就在京市讀的?!?p> 陳賢附和:“是很巧?!?p> 她輕輕嘆氣:“哎,其實我高中時家里破產,本來以為沒有辦法念大學了,好在當初有一位名叫‘許語琴’的慈善家,資助了我,我才得以繼續(xù)學習知識,有了今天?!?p> 說話時,許鳶緊緊盯著陳賢的神情。
但對方只是點點頭:“這位許女士很有名?!?p> 再無任何波動。
許鳶怕自己說的不夠,又繼續(xù)開口,一臉苦惱模樣:“不過后來聽說許女士這樣做,是為了用學生做不可見人的勾當?!?p> “還好我沒有遇到,”她開朗看著陳賢:“嘿嘿,這樣看我覺得我還挺幸運的?!?p> 經她這么一說,陳賢也想到了當初鬧得沸沸揚揚的新聞,看著她點頭:“是啊?!?p> 音樂會休息結束,《升C小調圓舞曲》緩緩躍入耳朵。
她直直盯著鋼琴前彈奏的少女。
《升C小調圓舞曲》又名《冬天的風暴圓舞曲》。
周遭暗了下來,掩蓋了許鳶心痛的皺眉。
媽媽,你做了這么多,可世人卻都以為你是個大惡人。
陳賢借著舞臺燈光折射,看著少女的眼眸,緩緩回神。
曲終人散時,陳賢看著身邊少女,開口:“許小姐,方便加個聯(lián)系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