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鳯來儀

謀殺

鳯來儀 淺醉笙歌 4510 2024-10-05 13:47:49

  翌日,天光大亮。

  一間寬大的庭院里,楚熙一人躺在搖椅上。

  他的下身蓋著一層薄薄的軟被,身上放了一本厚厚的書籍。

  楚熙今日本想趁著微風(fēng)正好,陽光不燥時,看看書曬曬太陽,但不曾想,他一看書時,滿腦子便都是白清蘭的影子。

  于是,他只能從袖中拿出那支發(fā)簪,睹物思人。

  艷陽微微陰沉了些許,微風(fēng)輕浮,一個黑影站在一旁,黑影黑衣蒙面,他單膝下跪,“主子!”

  楚熙一臉慵懶,“說!”

  “主子,京畿城中最近不太平,一到晚上,就經(jīng)常會有獸人出沒。而且還興起了一個邪教,名叫大乘教?!?p>  楚熙聞言,他擺了擺手,黑影識趣的退下。

  楚熙將發(fā)簪小心翼翼的收好后,他面色雖平靜,單一雙眸子卻如幽潭,令人捉摸不透。

  正午,烈日當(dāng)空,熱浪滾滾。

  費府,臥房中,費碭一臉慘白的躺在床榻上。

  自從費碭得知朝廷要除掉自己,而費燃背叛了自己時,在這雙重打擊下,費碭因氣急攻心而病倒,臥榻在床。

  門外,武堯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滿臉興奮的走到榻邊,武堯坐在床沿邊,一臉歡喜的解釋道:“姐夫,我跟你說啊,阿燃回來了。這湯藥就是阿燃親手給你熬的,我們都以為他想造您的反,想殺您,但現(xiàn)在才知,他心里還是惦記著您的?!?p>  費碭蹙眉,一臉不可置信,“他回來了?”費碭滿臉著急的質(zhì)問道:“他何時回的?人在何處?”

  武堯耐心解釋道:“他聽聞您病了,為表孝心,他在廚房親自給您熬湯呢!”

  費碭聞言,他此時迫不及待的想起身,他想快點見到費燃,想問問他,朝廷是不是真的想棄了自己。

  想他費碭為朝廷鎮(zhèn)守福州二十九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如今只是因為南陌派人來古月求和就要殺他,這怎么可能呢?

  畢竟古月的王他還是了解的,胡岳年輕時四處征戰(zhàn),他是個好戰(zhàn)且不怕與別國開戰(zhàn)的性子,他本就是個驕傲的人,如今是古月贏了,王上怎么可能向他國低頭?

  費碭不信朝廷會真的舍棄自己,他此刻只想快點見到費燃,問問那封圣旨到底是不是真的。

  費燃已死,武堯害怕費碭知道此事,他連忙出言穩(wěn)住費碭,“姐夫,想要見阿燃也不急于這一時啊。”武堯?qū)⑺幫肴胭M碭手中,好聲好氣勸慰道:“姐夫,這碗湯可是阿燃一回來就給你熬好的,這可是他對您的一片孝心,如今您病未好,咱們還是先把這碗藥喝了再去找他也不遲啊?!?p>  在武堯的再三阻攔下,費碭只覺心煩意亂。

  身為武夫的他,做事一向粗魯,他端起藥碗,“咕嚕”著將碗中湯藥一飲而盡后,才起身下榻。

  中藥苦的費碭眉頭緊鎖,但他還是忍著喉間的那股苦味,穿了鞋,向前走去。

  武堯看著這見底的空碗,看著碗底那殘留的藥渣,他松了一口氣。

  “額啊?。。?!噗!?。?!”

  只聽房間里回響著一聲慘叫,武堯?qū)⑼敕旁诖差^,他急忙跑過去,扶住費碭那搖搖欲墜的身子,他緊張關(guān)心道:“姐夫,姐夫,你怎么了?”

  費碭咕嚕著嘴里的鮮血,他含糊不清的問道:“武堯,你剛才說,這藥是誰給我熬的?”

  武堯眉頭一蹙,淚水落了下來,他一臉自責(zé),惺惺作態(tài)道:“姐夫,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怎么就相信了費燃呢?今早他進(jìn)了費府,對著洪揭說,他知道錯了,想親自下廚,給你熬藥做飯,來緩和你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但是我沒想到,他竟會害你……”

  武堯哭的情真意切,滿臉通紅。他哽咽道:“姐夫,您撐著,我這就去給你請大夫……”

  費碭是習(xí)武之人,他是聽到此藥是費燃熬的,他才毫無防備的喝了下去,如今毒已入肺腑,無藥可醫(yī)。

  他怕是活不過今日了。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他的親兒子費燃竟為了想奪得節(jié)度使的位置而親手謀殺他。

  費碭心里苦笑,都說養(yǎng)兒防老,可如今看來,養(yǎng)兒只會致命,哪能防老?但反觀此刻在他身邊,與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小舅子,卻處處為他著想,如今他要死了,只有這小舅子還想著請大夫救他命。

  親生的兒子不孝,但反觀這小舅子竟比親兒子還親,這還真是諷刺啊!

  費碭那雙飽經(jīng)滄桑的眸子里泛著淚花,那淚花是對朝廷的心寒,對兒子的失望。

  費碭一直以為,費燃雖然好色,且野心大,還自私自利,但他終究會念著親情而孝順父親,從而能讓他的晚年得以善終。

  但就算不孝順?biāo)矡o妨,畢竟慈父愛子,非為報也

  費碭也不指望費燃能回報他,他只求自己能安穩(wěn)度過此生就好。

  但他沒想到,費燃是個心狠起來六親不認(rèn)的,他竟會真的狠心到弒父。

  費碭此刻心痛如絞,痛不欲生。

  但他也明白,天作孽,猶可??!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費燃的六親不認(rèn),冷血無情是因為費碭對他無底線的寵溺所導(dǎo)致的。

  所以此刻,費碭也怨不了任何人。

  子不教,父之過!

  費燃弒父,已經(jīng)是犯了天大的罪過,費碭自己種下的因,那惡果也肯定是讓他自己吞下。

  費碭閉眼,他皺紋密集的臉上落下兩行清淚。

  費碭好歹養(yǎng)了費燃一場,即便最后死在他手里,費碭也不曾后悔,只是那碗湯藥,卻徹底斷掉了兩人的父子情誼,在費碭心里,費碭和費燃從今以后,兩清了。

  而兩人的父子情也在毒藥中走到了盡頭。

  費碭緩緩睜眼,面色無悲無喜,他將一只滿是老繭的血手緊握武堯的手,“武堯,我死后,你就是福州節(jié)度使了?!辟M碭懇求道:“但武堯,我求你一件事,待費燃交出兵符后,別殺他,你給他一筆錢,讓他離開福州,找一塊福地,安安穩(wěn)穩(wěn),渡過余…生…”

  古月的每一州節(jié)度使都是可以由每一任的節(jié)度使子孫后代相傳承的,如果這一任節(jié)度使沒有子孫后代,那他也可以自行傳一個他非常信任,有能力可靠的人來暫當(dāng)節(jié)度使,然后等著朝廷安排

  但這暫時當(dāng)節(jié)度使的人也可以向朝廷毛遂自薦,讓朝廷發(fā)文書下來,承認(rèn)他節(jié)度使的身份。

  費碭聲音越來越輕,直至聲落,他才氣絕身亡。而費碭緊握武堯的手也因無力而漸漸落下。

  武堯看著死在他懷中,雙眼緊閉的費碭,說不傷心是假的,畢竟他也養(yǎng)了武堯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他待武堯親如兄弟。

  武堯心里愧疚,面上苦笑,可笑著笑著眼淚就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費碭前半生活的無憂無慮,逍遙自在,后半生活的窩囊,死的憋屈。

  不過他這一生除了在福州守了二十九年外,再無過大的功績。

  費碭是個粗人,他沒有野心,也無心爭功,在他眼中,處世不必邀功,無過便是功。

  如果費碭的兒子費燃不是個自私自利,無情無義,喜歡欺壓百姓,強(qiáng)搶民女的人,那費碭便會是個愛護(hù)百姓的好官。

  只可惜費碭就是因為替費燃收拾了太多費燃在民間強(qiáng)搶民女的爛攤子,所以費碭的名聲也變臭了起來。

  武堯哽咽道:“姐夫,對不起?。∧悴凰浪赖木蜁俏?。人心都是自私?jīng)霰〉?,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姐夫,別怪我!”

  “呵!做都做了,還裝什么假仁假義?”

  黃菊諷刺的聲音傳入了屋里,武堯?qū)①M碭的尸體平攤在地上后才站起身,他用袖子擦干眼淚,小跑到黃菊面前,“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解藥呢?”

  黃菊還要他暫替福州節(jié)度使一職,所以不打算殺他。黃菊不答反問,“兵符在哪?”

  武堯蹙眉不悅,“你不是說,此事過后,讓我做福州節(jié)度使嗎?”

  黃菊笑的一臉不善,“是啊,讓你當(dāng)一個有名無實的節(jié)度使,不好嗎?”

  武堯聞言,瞬間火冒三丈,怒氣沖天。

  武堯氣結(jié),竟只吐出了一個“你……”字。

  黃菊不緊不慢打斷道:“洪揭那個沒用的家伙,已被我殺掉了,尸體就在門外?!?p>  黃菊語畢時,武堯嚇的渾身一激靈,他被嚇的口不擇言,“黃菊,在古月隨意殺人可是犯法的,你就不怕我報官嗎?”

  “哈哈哈哈……”黃菊似聽到天大的笑話,她嘲諷道:“報官?武堯,節(jié)度使就是福州最大的官,如今他死了,你還想去哪報官?”黃菊冷哼一聲,“武堯,你要是不交兵符,那你就不用等毒發(fā)身亡了……”黃菊眸光一暗,殺氣騰騰,“我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你,讓你去和洪揭做伴!”

  在武堯心里,命與兵符相比,還是命重要。

  武堯雖然心里萬般不愿,但一想到她說她殺了洪揭時,莫名的恐慌害怕席卷了武堯全身上下。

  武堯只覺自己還年輕,后面還有大好年華,他不想死,便只能泄了氣,從袖中拿出兵符來。

  黃菊接過了兵符,在手中仔細(xì)端詳真?zhèn)巍?p>  發(fā)現(xiàn)這兵符呈豹子形狀,里面是用青銅打造,外邊鍍了一層金。

  兵符金光閃閃,被雕刻的活靈活現(xiàn),似一頭身姿矯健的真豹一般,栩栩如生。

  在豹子腿部不起眼的地方還刻了一個小小的福字,代表著福州節(jié)度使的兵符。

  黃菊見這兵符不像假的,這才放心的把解藥給了武堯后,自己轉(zhuǎn)身離去。

  “碰~”

  錦繡宮中,寬闊的大殿上,一聲巨響。

  原來是奚夢兒氣急攻心,一怒之下,將桌上的白玉壺砸到了地面。

  奚夢兒怒氣沖沖的看著面前的周錚,她怒罵,“周錚,本宮讓你活捉裴子衿,你居然逼他跳崖,而且還把裴嗣音給了奕王,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你覺得本宮還能指望你成什么事?”

  周錚聞言,不怒不惱,他只冷笑一聲,一臉平靜道:“原來裴子衿在娘娘心里這么重要???娘娘是不是愛上了他?”

  奚夢兒聞言,只能先強(qiáng)行忍下怒氣,畢竟她不能當(dāng)著周錚的面承認(rèn)裴子衿是自己的軟肋。

  奚夢兒解釋道:“裴子衿只是本宮門前一條忠心耿耿的狗,只是你殺了裴子衿,本宮就斷了一臂?!?p>  “原來娘娘這么信裴子衿啊,只不過娘娘,你可曾想過,他武功在宗師,他跌落山崖,可能只是詐死呢?”

  奚夢兒微微點頭,“但愿吧!只是,他既死了,那他貪墨的錢財,你就想個法子全部搬走吧?!?p>  周錚眸色微沉,“那就屠了督主府,就像裴子衿當(dāng)年屠殺馬家一樣?!?p>  周錚雖和奚夢兒相互合作,但兩人畢竟是因權(quán)勢和利益而進(jìn)行交往。

  勢利之交,難以經(jīng)遠(yuǎn)。

  兩人雖目的一致,但終究是同歸殊途,各有各的野心,所以兩人并不是一條心。

  周錚正事已說完,他也不想和奚夢兒多費唇舌,便對奚夢兒行了一禮,“娘娘,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奚夢兒擺擺手,周錚轉(zhuǎn)身退下。

  “吁~”

  營帳前,胡柏和胡臨兩人同時勒馬停下。

  胡柏和胡臨二人翻身下馬,從營帳里走出兩個古軍來到兩人面前,對著胡臨和胡柏二人各行一禮后,才替他們牽馬離去。

  “阿臨!”

  朱湘從遠(yuǎn)處走到胡臨面前,胡柏對著朱湘行了一禮,喚了聲,“二嫂!”

  朱湘笑著頷首,以示回應(yīng)。

  三人邊往營帳走去胡臨邊問道:“阿湘,白姑娘的那些朋友呢?”

  朱湘笑道:“他們被邵懷澈帶走了!”

  胡臨和胡柏瞬間明白,這是邵懷澈怕他們回來后,找虞珺卿他們算賬,所以邵懷澈才先他們一步回營,將人帶走。

  胡臨微微一笑,滿臉溫柔,“阿湘,你現(xiàn)在趕緊回去收拾,半個時辰后,我們就要啟程回郴州?!?p>  “為什么這么急?”

  胡臨耐心解釋道:“因為南國派人來古月議和了,所以我們必須早些回去。”

  朱湘擔(dān)心道:“那濉州呢?你們好不容易打下來了,難道要就此放棄嗎?”

  “我派了一支軍隊在那看著呢,所以你放心,丟不了?!焙R笑意加深,“你是女子,東西自然比我們多,你快去收拾吧?!?p>  朱湘微微點頭,“好!”

  朱湘語畢,轉(zhuǎn)身離去。

  當(dāng)朱湘走遠(yuǎn),胡柏才打趣道:“二哥和二嫂感情還真是深厚啊!只是二哥,你真的愛上她了嗎?”

  胡臨反問道:“我若不愛她,那我娶她做甚?”

  胡臨輕笑一聲,“行,二哥喜歡就好。只是二哥,那白清蘭也實在是太狡猾了,她竟猜到我們要回來找虞珺卿等人秋后算賬,所以安排邵懷澈將他們提前帶走了。那邵懷澈也是叛徒,我要是再遇到他,定要讓他嘗盡苦頭?!?p>  “你呀,就是殺心太重了?!焙R輕嘆,“阿柏,如今我們?nèi)f事未成,正是用人之際,那邵懷澈是個人才,你想收拾他也不能急于這一時。我雖不愿坐皇位,但我是真心實意想你能坐皇位的。所以你想成事前,就不能亂殺無辜,而是要將天下所有英才,盡收囊中,為你所用。三弟,你記住,世間英才皆是烈馬,要降伏他們,必得先降住其心。所以,以后遇見白姑娘,他若愿意和你握手言和,你就不要再對她充滿敵意了。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你坐穩(wěn)江山,邵懷澈沒用后,再一雪前恥,不是更好嗎?”

  胡柏聽胡臨一番解釋,頓時似開了竅般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還是二哥想的周到??!”

  胡臨腳步加快,“南國派人來古月求和,快到郴州了,咱們也得抓緊趕路了。”

  胡臨語畢,人已進(jìn)了營帳,胡柏緊跟胡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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