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絕顏有些驚訝,他平時都不太提及凡人能力有限的話題,怎么今日倒坦然了。
緋絕顏接著說:“我怎么也想不到,錦婳手段高明,不費吹灰之力蠱惑人心,然后坐收漁翁之利。她利用職務之便,了解宮中人趨利避害的心思,加以挑撥,添柴加火,挑起事端?!?p> 戚源崇有些驚訝地看著她說:“你沒當場把她剁了?”
緋絕顏有些慍怒地說:“我是山野屠夫么,動不動就把人剁了?!鞭D(zhuǎn)而拽了一下披帛:“倒也不是沒想過,我是無所謂,動手立刻脫身就是??蛇@是你的皇宮,你一再維護我已經(jīng)備受非議,若我如此魯莽,你豈不是要千夫所指了?”
戚源崇靠近緋絕顏,伸手摸著她肩上的如絲的烏發(fā)說:“哦?這么說你還挺會為我著想。”
緋絕顏仰頭看他,故意挑釁地說:“錦婳贈了那小宮女一個盒子,里面匕首、毒藥、繩子俱全,你如何應對?”
戚源崇另一只手捏上了緋絕顏的下巴,緊盯著她的清澈見底的眼睛,許久才說:“試探我?看我會不會為了抓幕后真兇而犧牲宮女性命?告訴你,雖然我從小被宮人不待見,但我仍然不會為了一己私利濫殺無辜。你當知我心性,不然也不會留在我身邊不是嗎?”
緋絕顏拿開他摩挲她下巴的手,沒說話眼神卻滿意。
戚源崇接著說:“我想不如找個理由控制那小宮女,以免遭人利用。錦婳計劃失敗,估計宿主定然會逼迫,他們無計可施定然會露出破綻?!?p> 緋絕顏說:“你是說逼她親自動手,人贓并獲,既拿住錦婳又抓住幕后黑手?!逼菰闯琰c頭說:“正是?!?p> 緋絕顏若有所思地說:“你想過沒有,那日我只是夜里在宮中巡視,當時是被血腥味引過去的,本是無心之舉??芍箦\婳劍鋒直指于我,若非當日她也在場怎么會如此有的放矢。我猜她應該也一直在暗中監(jiān)視被她下了蠱的人?!?p> 戚源崇忽然驚慌地看著緋絕顏說:“什么蠱?她對人下蠱了?”
緋絕顏有點詫異地看他,下蠱而已,至于這么大反應嗎?“我是說她蠱惑人心,她的妖法應該是冥蛇一脈的,我接觸不多。看樣子通過音波和氣味讓對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動。這種手段也是一種蠱,只是無形無狀。從之前的事件看,中蠱之后處于一種呆滯或者癲狂的狀態(tài)。如果擅自干涉,錦婳有可能有所驚覺。而且又要不知等多久。我覺得,不如偷梁換柱,再逼她動手?!?p> 戚源崇忽然攬她入懷,他修長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柔地挑著緋絕顏的發(fā)絲撫弄。
“跟我在一起,你會不會后悔?”戚源崇開口說。
緋絕顏在他懷里莫名其妙,“說正事呢,怎么說起這個了?”
戚源崇用手抬她的下巴,迫她與他四目相對,“告訴我,跟我在一起,會不會覺得委屈?覺得后悔?”
緋絕顏眨了眨眼睛,“委屈是有一點,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戚源崇丟了一句:“來不及了。”就霸道的壓住她的朱唇廝磨掠奪,力道一刻強過一刻。緋絕顏覺得腦子空了,自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這唇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許久,兩人分開,起伏著胸膛緩和呼吸。緋絕顏按著胸口說:“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戚源崇忽然放聲大笑,露出整齊的泛著品色的牙齒,刮了刮她的鼻子說:“看來只有我能讓你忘了正事。”
緋絕顏白了他一眼,說:“自古以來,只聽說美人讓君王不早朝的,可沒聽說君王能讓美人沒正事的。”
戚源崇說:“早朝是要上的,美人也是要的,正事當然也得辦。你要偷梁換柱打算怎么做?”
緋絕顏忽然想起來了,“別人不合適,當然還是我來。”
戚源崇收了笑,思索片刻說:“我日前召進宮的玄門之人,也許有能派上用場的?!?p> 緋絕顏不以為然地說:“隨你吧,別妨礙我就好?!?p> 一連多日,緋絕顏派小雀兒們打探錦婳,得到的都是她發(fā)脾氣的消息,當然了,那小宮女拿了道具多日竟然遲遲不肯動手,錦婳定然是急了,或者說她背后的那位更急。緋絕顏冷笑,當然了,這正是她要的效果。
十幾日過去,朔月之夜,輕霧彌漫。宮內(nèi)就算加了燈火,也到處是黑漆漆的,宮里巡夜的人不滿意地發(fā)著牢騷,并未查得太仔細就草草略過。子時過后,一個穿著兜帽斗篷的身影偷偷從宮女所悄悄地流出來,小心地躲開巡夜的侍衛(wèi)和內(nèi)侍,徑直去了清和殿的方向。
清和殿本是戚源崇執(zhí)政之后,和大臣們議事和批閱奏章的地方,他常常在那里待至深夜。而之前被宮女們搶破頭的差事,正是清和殿的奉茶宮女,因為接近天顏,所以被宮女追捧,也正因如此成了錦婳極好的誘餌。
而此時,叫琳瑯的宮女當值的時辰過了,正戀戀不舍地從清和殿走出來。小宮女本就年紀小,加上當值到半夜,這會兒困得東倒西歪,勉強撐著往回宮女所的路走。
一個轉(zhuǎn)彎,琳瑯剛換了方向,就被穿兜帽斗篷的身影用肘制住,另一只手拿了帕子捂住琳瑯的嘴,琳瑯掙扎幾下就軟了下去。斗篷身影拖著琳瑯往暗處移動,那身影身量也不大,拖著琳瑯十分吃力,約莫半個時辰才將琳瑯拖至偏遠無人的廢棄花園的井邊。
穿斗篷的身影從袖中抽出雪亮的刀來,對準琳瑯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這是悠遠的聲音飄過來“不要弄傷她的心臟,割了脖子就好?!币舨ㄔ诳罩幸蝗θΦ臄U散。
穿斗篷的身影舉刀遲遲不動,似乎下不了決心,剛才的決絕不知丟哪去了。忽然斗篷身影丟刀在地,自己也跪了下去,掩面而泣,似乎因為軟弱放棄了殺念。
不知躲哪里的錦婳忽然現(xiàn)身,“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你還猶豫什么,動手!動手??!”錦婳氣急敗壞地劍氣刀遞給斗篷身影。這是皇宮上空的結(jié)界閃電四起,錦婳嚇了一跳。
斗篷身影顫抖地接過刀,蹲下去對著琳瑯的脖子,卻還是不肯刺下去。
錦婳對著斗篷身影就是一腳,這一腳的力道剛好推近一步,刀對著琳瑯的脖子刺了下去,登時鮮血四濺。結(jié)界的閃電更強了,刺眼的光剎那間撕裂本來朔月之夜的晦暗,有幾道光甚至就落在錦婳身旁,錦婳被嚇得一抖,卻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
“還等什么?把她扔下去!”錦婳厲聲喝到。
斗篷身影吃力地拖著琳瑯流血不止的尸體推下井。
“大功告成,蕊兒你這么沒用早晚也是別人的囊中之物,不如和這死鬼一起下地獄吧?!卞\婳鄙夷地對斗篷身影說,伸手欲推,斗篷身影卻忽然多了,錦婳的手撲空一個趔趄。斗篷的兜帽落了下去,緋絕顏厭惡地看著錦婳,蓮指結(jié)印對錦婳施了縛身咒。
錦婳一驚:“是你!糟了,中計了?!钡皖^欲向井中大喊,緋絕顏立刻拿帕子堵了她的嘴。四外的侍衛(wèi)和方士突然沖上來,侍衛(wèi)立刻綁了錦婳,并且持刀逼頸,方士們拿著拂塵和符咒對著錦婳念念有詞,還在她腦門上用赤色寫了什么符。
緋絕顏沒空看熱鬧,趁著井口還在,拈來一團荒火,只身跳了下去。耳邊想起一句:“緋絕顏不要!”是戚源崇的聲音。
“你們還等什么?都給朕下去!”戚源崇憤怒地聲音漸遠,之后似乎有人跟著跳下來了。
緋絕顏接著荒火的光看去,這里面哪是什么井啊,看不清輪廓的四周,如流沙般移動的四周,反射著幽藍的光。這個井就是一個入口,是一個連接了另一個空間的入口,她此刻正在穿越空間的隧道里。
緋絕顏的感覺,自己是一只下墜的,過了許久速度慢了起來,隨機身體突然落在了實處。看來是到地方了。身后“砰”的一聲,另一個人也落地了。
緋絕顏用荒火照著四周,說:“敢這樣就跟進來,膽子不小啊。”
“這話應該我說,你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跳下來,你還要不要命了?你又閃失讓我怎么辦?”戚源崇氣呼呼地說。
緋絕顏一回頭,“怎么是你啊,你那些侍衛(wèi)和死士呢?”
戚源崇揉著摔痛的部位,更生氣了:“別跟我提那些沒用的東西,回去就摘了他們腦袋?!?p> 緋絕顏開玩笑說:“你還是先看看我們能不能保證腦袋吧。這里很詭異,而且我已經(jīng)感覺到很濃的妖氣,一定是個厲害角色?!?p> 緋絕顏手輕輕一彈,荒火如煙花般輕輕散開,火苗輕飄飄地飛出去,向四周飛去。他們接著火光才看清這里面似乎空間很大,然而并非天然形成,地上整齊地碼著石子路,顯然是經(jīng)過修整過的,他們落下來的地方像是一個入口,迎面是一個巨大的石砌的拱門。
戚源崇起身拉著緋絕顏小心地向前走,緋絕顏倒有些奇怪了,這小子都不知道怕么。
緋絕顏凝心聚法,用法力探查著這地下的妖氣。粗略一探,有一個極其強烈妖氣源在很深的地方,另外有些零散的妖氣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緋絕顏拉住了戚源崇低聲說:“小心有埋伏,這里不止一個?!本p絕顏不愿承認,但的確下來得有些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