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年快樂

　　第一顆眼淚落下，竺宴突然覺得四肢白骸都隱隱作疼。尤其是腰部和膝蓋，簡直疼得發(fā)麻，嘴角的傷口也疼。

　　嘶~好疼啊。

　　淚水頃刻決堤，竺宴昂著頭淚流滿面。

　　然徹就那么站著，安靜地看她眼眶蓄滿一汪又一汪水，安靜地陪著她，直到竺宴拿手背擦干下巴，他才拿起紅包：“不拆開看看？”

　　“拆！一定要拆！我要看看我偶像給我發(fā)多少錢！”發(fā)泄過的人格外亢奮，竺宴“哇”好大一聲：“六六六六六六六，我沒數(shù)錯吧？六十多張！”她夸張地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然徹，你給我包了六千多塊紅包！”

　　“對，六千六百六十六，希望我粉絲新的一年一切順利。”然徹把蛋糕推到她面前，遞上勺子：“春晚工作人員給的蛋糕，聽說是國家一級糕點(diǎn)師做的。”

　　煮的粘稠的果醬寫成漂亮的字，竺宴盯著紅色的快樂又說了一句：“然徹，新年快樂?！比缓竽闷鹕鬃?，連果醬帶奶油一起吞下，輕輕打了個“嗝”。

　　竺·不拘小節(jié)·宴放下勺子，目光有些悵然：“我也認(rèn)識一個老師傅，是做傳統(tǒng)糕點(diǎn)的，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到他這傳了十幾代了，據(jù)說以前是給皇族做糕點(diǎn)的。我嘗過，王叔的手藝真的頂尖。不過他跟小福子回家過年了，等下次你去滄海我?guī)愠詣偝鲥伒?。?p>　　“林蔭路王記糕點(diǎn)鋪？”

　　竺宴看向?qū)γ娴娜耍骸澳阒?？?p>　　“老式牌匾，門口有路燈，外面擺三張桌子?！?p>　　“對，就是那家?！?p>　　“我一直想問，糕點(diǎn)鋪?zhàn)油饷鏋槭裁匆獢[桌子，有人坐外面吃嗎？”然徹滿臉好奇。

　　“這個啊，小福子說外面擺幾張桌子看著有煙火氣，人們都喜歡這種感覺，桌子一擺，說不定生意慢慢就好起來了?！?p>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然徹想起他第一次見竺宴的時候，她就是在路燈下跳舞，白色鍋氣從鋪?zhàn)永镲h出來，落在她身上，散在光里，生生抹平他心中的惘然。

　　“那家店在網(wǎng)上很火，他是對的?！?p>　　“對，也不對?！斌醚琰c(diǎn)頭又搖頭：“前三年生意一直不好，這兩年滄海的旅游業(yè)發(fā)展起來了，去玩的人多了，生意才好起來了?！彼蝗坏椭^湊近，雙手放在嘴邊：“偷偷告訴你，我是那家店老板噢！”

　　然徹相當(dāng)配合，也低下頭，一臉驚訝：“你這么厲害！”

　　竺宴驕傲得尾巴能翹上天：“那當(dāng)然，我不光有店還有房！就是房子賣了，現(xiàn)在就剩下店了，等下次你去滄海只能住酒店了?！?p>　　然徹一愣：“賣了？”

　　那棟房子墻體雖然老舊，但裝修和家具色調(diào)呼應(yīng)，邊邊角角的地方都搭配得很好，閣樓甚至專門開了斜窗用來看夕陽。他完全看得出來她很愛它。

　　況且，蘇瑤說那些都是她親手一點(diǎn)一點(diǎn)弄出來的。

　　她是碰到了多大的麻煩，才舍得把五年的心血賣掉……

　　然徹執(zhí)筷夾餃，濃密的睫不動聲色掩下眼底的心疼。

　　竺宴靠在椅背上，仰頭看天花板，長嘆：“是啊，賣了，我也不舍得，可是沒辦法，誰讓我缺錢呢！

　　我上次應(yīng)該跟你說了什么吧，就我送你衣服那次。”

　　對面的姑娘還是昂著頭，然徹吞下餃子，斟酌著用詞：“昂，你說了一些…你家里的情況，但你好像喝醉了，不記得了?！?p>　　“抱歉啊，我酒量不行，容易斷片。下次我喝醉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回去?！?p>　　然徹哽了一下，實(shí)話實(shí)說：“我沒管你，是你管我。我上次胃病犯了，沒帶藥，是你給我買的藥，還扛我回去休息?！?p>　　竺宴一直昂著的頭猛地回正：“??？我這么厲害？我還能把你扛回去？”

　　“是，你很厲害。不過，”然徹想起那天晚上轉(zhuǎn)的圈：“你是不是對那兒不太熟，那天晚上一直在繞路?！?p>　　竺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咳，我路癡，那些路在我眼里都長得一樣?！?p>　　然徹極自然地接話：“那你下次喝醉我還是要管的?！?p>　　餐桌上有兩秒地靜默。

　　然徹摸摸耳朵：“我不能讓我粉絲一直在原地打轉(zhuǎn)啊?！?p>　　竺宴豪邁地?cái)[手：“放心放心，我不怎么喝酒的，沒那么容易醉?！?p>　　然徹快速喝口湯算是回應(yīng)。

　　“不過，我上次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你說，你家拆遷，你媽…阿姨一直打電話問你要房子?！比粡赜行┎蛔栽?，他向來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上次被迫吃了那么大的瓜他消化了好久都沒忘掉?，F(xiàn)在當(dāng)著正主的面說出來顯得他多少有點(diǎn)太八卦了。

　　當(dāng)事人本人倒是毫不在意：“這樣啊，那我一定沒告訴你我媽還打電話說要結(jié)婚，問我要五十萬嫁妝。我沒辦法，就把房子給賣了。要不是那天臺風(fēng)，第二天我就該搬出去的?！斌醚缗吭谧郎?，閉著眼，聲音輕細(xì)，語調(diào)輕緩：“其實(shí)在你們來之前，我電影面試被刷下來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那是我最后一次機(jī)會。如果不是虞姐幫我爭取，我或許，或許…”或許早就不知道在哪片海里飄著，被魚啃成什么樣了。

　　“其實(shí)，”然徹關(guān)了燈，也趴在桌上，眼睛卻沒閉：“我很早就想放棄了，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完全找不到人生的方向。那天我看見你在路燈下跳舞，總是想起小時候練舞的日子。

　　上次也是你叫醒了我，是你的舞蹈讓我覺得，我不應(yīng)該放棄，我可以享受這份工作，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給小時候的自己一個交待?！?p>　　輕緩低沉的男聲鉆進(jìn)耳朵，疏通每一根神經(jīng)。竺宴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竺宴，你很好，比任何人以為的都要好，別放棄。”話落許久，回答的只有輕緩平穩(wěn)的呼吸聲。

　　然徹輕笑，起身將桌子收拾干凈，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走向臥室。

　　懷里的人忽然囈語：“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

　　然徹想起上次她也是放著床不睡縮在沙發(fā)上，轉(zhuǎn)了方向把人放在沙發(fā)上，從臥室抱來被子蓋上，又拿椅子擋在電視機(jī)前，低聲道：“新年快樂。”

　　“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