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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斷東南枝

織云閣相遇。

斬斷東南枝 溶溶月漫 381 2024-01-18 23:25:10

  轉眼就來到了琉畫出嫁的日子,蘇盼兒悄悄將身上實用的金銀細軟大半都壓進了嫁妝箱子,又給她裁了一身好嫁衣,琉畫原是哭著不肯走的,她與琉畫說她愛上了蕭元初,蕭元初答應給她一個名分,琉畫才半信半疑,直到蘇盼兒說她走不出王府,只想琉畫替她再看看揚州風景,琉畫這才不情不愿地坐上了花轎。

  花轎從王府側門出去的,蘇盼兒在門內,看著門外紅彩飛揚,花轎漸行漸遠,最后只剩下些炮竹碎屑落入泥中。

  上一世她欠琉畫的清白、姻緣以及生命,她終于還了回來,從此這些骯臟腌臜的事都與那樣爛漫的姑娘無關了,真好...

  “怎么?不舍得了?”

  蕭元初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蘇盼兒不自覺地看過去,還紅著一雙眼,但卻是由衷笑道:“不,殿下,你不知道,我欠這小丫頭許多,她能有個好歸宿,我真的很高興?!?p>  蕭元初看著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微微皺了眉,卻不想戳破她心中的傷感離別之情,只說,“這里風大,小心碎屑迷了眼,進去吧。”

  如今正是繁春,王府處處桃花開的盛大,廊旁的各色花兒也搖曳著笑臉迎人。

  “你喜歡什么花?”

  蕭元初見她坐在廊旁怔怔地看著一簇桃花,微風吹過她披散的發(fā)絲,忽然覺得覺得要用一支極好的簪子挽起這頭秀發(fā)。

  “荷花。”蘇盼兒不帶猶豫地回答道。

  蕭元初以為她又在迎合他,不禁加重了語氣,“本王是問你?!?p>  “這里除了我,也沒旁人了”蘇盼兒仍是看著那簇桃花,連個眼色也沒給蕭元初,幽幽道:“可是現(xiàn)在還是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不過...荷花過了夏季,也終將枯萎?!?p>  蕭元初見她頗為傷感,寬解道:“然而每年終會開的,就算枯萎,也是即將新生?!?p>  “陛下下了圣旨,冊你為護寧縣主?!?p>  “?。俊边@一消息倒是讓正在傷感的蘇盼兒一愣,“我何德何能...”

  “你機智過人,智斗狄人,又舍命救下兩位皇子,你自然擔當?shù)闷穑贿^陛下也有看你不成了,加以撫慰的意思,沒成想你竟好得這樣快?!?p>  “...”蘇盼兒一時聽不出來蕭元初話里是夸是貶,不過這終歸是件好事,以后蕭元珍至少不能隨意喊她賤婢了,于是問道:“那縣主一月有多少俸祿?”

  “這...大概不會太多”蕭元初被她特別的關注點問得一愣,想了想又道:“不過你住在王府,一應吃穿本就是不愁的。”

  蘇盼兒聽了俸祿不多,又蔫了下來,蕭元初看她那副樣子,無奈道:“走吧,我?guī)愠龈涔??!?p>  蘇盼兒一聽,驚喜道:“出府?”

  “一月后是太子的誕辰,你冊封的旨意也會在那天下來,你好歹是本王府上的人,穿的太寒酸未免丟了我的面子?!?p>  蘇盼兒看他嘴硬傲嬌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是是是,為了不丟殿下的臉,殿下可要帶我去京城最時興的鋪子裁衣裳?!?p>  “成?!?p>  馬車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巷子,一掀車簾,便是一陣暖風吹來,蕭元初先下了馬車,伸手去扶蘇盼兒。

  街道的熱鬧喧囔充斥著這小巷,暖風一吹,蘇盼兒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被融化了一點,一種難得的鮮活感覺。

  搭著蕭元初的手下了馬車,站穩(wěn)后又很快收了回來。

  蕭元初看她規(guī)矩的模樣,不由分說地扯過她的手腕,拉著她向前走,轉頭看向她笑道:“走,我?guī)闳タ椩崎w做兩身好行頭?!?p>  “殿下...”蘇盼兒有些愕然,眼前人笑得自然恣意,她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笑,倒像只心情好的波斯貓。蘇盼兒也不禁莞爾一笑。

  蕭元初看到她的笑靨,心頭微動,一種奇妙的愉悅涌上心頭。

  剛到織云閣,小二就熱情似火地迎了上來,恭敬地領著蕭元初上了二樓雅間。

  蕭元初吩咐他們將如今最時興最貴價的料子都擺了出來,供蘇盼兒好好挑選。

  一時間各色錦緞傾展如片片云霞,蘇盼兒有些看花了眼。

  一旁蕭元初道:“你在這慢慢挑,我去辦件事,很快來尋你。”

  蘇盼兒坐了下來,點了點頭應道:“殿下不用著急,我在這等著你?!?p>  織云閣的掌柜是個約摸四十歲的婦人,和善的圓臉,蕭元初走后,便熱情地同蘇盼兒搭話,“頭一次見靜王殿下帶女子前來,娘子定是靜王殿下心尖上的人?!?p>  蘇盼兒知道這是逢迎之話,想辯解兩句,掌柜的卻接著道:“不知娘子貴姓?見娘子膚白水潤,娘子可是江南人士?”

  蘇盼兒只好先應道:“免貴姓蘇,我確是揚州人?!?p>  “喲,瞧奴這雙亮眼,娘子的肌膚,也只揚州那等水鄉(xiāng)才能養(yǎng)出來了”說著,掌柜往那錦緞叢里一探,取出一塊云錦,“這是店里新到的揚州云錦,料子柔順綿亮不說,且看這密密的銀線,在光亮的地方行走,便如那汪揚州春水,又稱水光錦,如今快入夏了,這塊料子又輕又薄,花色又清爽,是再好不過了?!?p>  蘇盼兒順著她的話,端詳起那快云錦來,揚州的云錦向來是聞名的,只不過這塊卻是別出心裁,柔弱輕盈,如水波仙子,又是青綠漸隱的顏色,正是她喜歡的。

  蘇盼兒微笑道:“不愧是織云閣的掌柜,眼光極好。”

  掌柜的見她喜歡,繼續(xù)熱情道:“蘇娘子中意便是奴的榮幸了,奴便斗膽再薦一條內裙。”

  蘇盼兒點點頭,只見她又取來一件淡粉紗裙。

  “娘子且看這塊柔影紗,也是本店新到的貨,只此一塊。不同尋常紗裙是一層紗一層布,這塊紗是由紫梅、蓮紅、銀紅、盈盈四色層層漸變而來,紫梅色最深,于最里層并不會有分毫裸露,且此紗能柔和光影,行動時如一抹朦朧的云霞,煞是好看?!?p>  蘇盼兒見那紗泛著柔和的光澤,真是一水的好顏色,由衷笑道:“真是好顏色,倒像一朵層層綻放的荷花?!?p>  “娘子好眼光,不若這裙擺處便用釘金繡繡些暗紋蓮花花瓣可好,這樣既不生硬,又靈動新穎。”

  蘇盼兒腦海里浮現(xiàn)那模樣,“如此真是極好,嬸子真是個妙人。”

  “喲,我怎當?shù)觅F人一聲嬸子,您若喜歡,我這就替您量了尺寸吩咐下去盡快裁出來?!?p>  “如此便多謝嬸子了?!?p>  這邊蘇盼兒量好了身圍,掌柜便取了緞子打點去了。

  見蕭元初還沒回來,蘇盼兒便繼續(xù)坐著飲茶,也不知琉畫到哪了,一路上可還順利...

  樓下一陣喧鬧,將蘇盼兒的思緒打斷,然后便是一陣上樓聲,蘇盼兒坐在雅間里,從屏風后看雕花窗的間隙,來人一男一女,女子明媚張揚,男子氣勢凌厲,不是蕭元珍和江揚還能是誰?

  蘇盼兒疑心這世界便是個話本子,否則何以她次次都能遇見這對冤家。蘇盼兒縮了回來,決定默默等著蕭元初回來,并不打算同他們有牽扯。

  誰知那蕭元珍見此間有人,便與江揚撒嬌道,這是她常用的位置。江揚并不言語,蕭元珍便叫來了掌柜的,質問道她的位置怎的給了旁人。

  “公主殿下,您說明日來看料子,奴這才給了旁人,不如您去那間吧,也是十分雅致講究的?!?p>  “掌柜的,你好大的膽子,我只問這里面是誰?”

  “這...”

  蘇盼兒嘆了口氣,知道蕭元珍不好對付,不想掌柜的被為難,于是走到了門口,推開了門,平靜道:“是我?!?p>  “蘇娘子...”

  蘇盼兒示意掌柜的可以離開了,掌柜的感激得看了她一眼,默默退下了。

  見到是她,江揚和蕭元珍都一愣,江揚更是下意識地輕聲道:“盼兒...”

  蕭元珍心里不是滋味,笑著陰陽道:“沒想到蘇小姐好得這樣快,當日我實屬無心之失,蘇小姐不曾怪罪吧?”

  蘇盼兒不想同她浪費口舌,行了個禮,就抬腳離開了。

  “站住”蕭元珍見她并不理睬自己,有些氣惱,“你怎么會在這里,這里怎么是你該來的地方?”

  蘇盼兒現(xiàn)在甚至覺得蕭元珍有一絲幼稚,為著江揚對她那模糊不清的情意,值得她一次又一次地與自己糾纏。

  “我是靜王的人,您說我怎么會在這里呢?”

  “你少拿他來壓我,你竟然能哄得他帶你出府,沒想到這小門戶的女娘就是有手段些,也不知背后做怎樣低聲下氣的事?!?p>  “公主平白說這樣的話,只會令公主自己的顏面受損,我與靜王殿下如何,也不必公主殿下操心,若無事,我便先告退了。”

  “你...蘇盼兒!”蕭元珍氣急敗壞喊道,蘇盼兒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蕭元珍繼續(xù)道:“你以為你找到了靠山是嗎?我告訴你,皇兄身邊的女人如過江之鯽,你不要太張狂了。”

  那又如何呢,她早就知道了,她的這點特殊,也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

  蘇盼兒無奈一笑,并不想繼續(xù)耗下去,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本王就是她的靠山?!?p>  蕭元初攬過蘇盼兒的肩頭,又繼續(xù)對蕭元珍與江揚道:“她在我心中就是最特別的?!?p>  他說什么...蘇盼兒有些怔愣,這樣近的距離,甚至能聞到蕭元初身上那一縷似有若無的木香,心下狂跳,蘇盼兒感到臉上有薄薄的熱意。

  蕭元珍沒想到蕭元初突然出現(xiàn),仍是倔強道:“皇兄,她這樣的卑微的身份,不過當個三五日新鮮玩意便罷了?!?p>  蕭元初語氣懶懶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她是本王的人,無論是什么身份?!?p>  “哼,難不成皇兄真會娶她?”

  “這倒未可知”蕭元初一頓,蕭元珍正想挑釁一笑,誰知蕭元初又道:“成婚需得情投意合,我還不知蘇小姐的心意?!?p>  “你...你瘋了?她不過是一個奴婢,她是個殘花敗柳!”

  “珍兒!”江揚制止了蕭元珍,“休要胡言。”

  蕭元珍微微一頓,看了看蕭元初陰沉的面色,又發(fā)覺江揚面色不善,不甘地瞪了眼蘇盼兒,對著蕭元初與蘇盼兒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們何時成親?!?p>  江揚聽此話心中百般滋味,又不知到底為何。

  “站住”蕭元初叫住了蕭元珍,“若你再這樣折辱她,別怪我不客氣。”

  “你!”

  蕭元初無視了蕭元珍,摟著蘇盼兒離開了。

  上了馬車,蕭元初后知后覺心跳加速,懷里還殘留著她溫熱體溫,“剛剛本王...”

  蘇盼兒打斷了他,“我知道的”,蘇盼兒面頰通紅,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殿下是幫我解圍,不過還是很感激殿下?!?p>  蕭元初欲言又止,最后輕輕嗯了一聲,沉默半晌,又問道:“你可挑到了喜歡的料子?”

  蘇盼兒乖巧地點點頭,“掌柜薦的兩塊料子都極好”,想了想補充道:“不過殿下要破費了?!?p>  兩人都笑了,一掃方才曖昧又微妙的氛圍。

  蕭元初笑道:“府上的錢財夠你做一輩子的衣裳了。”

  這話似乎又說的不好,見蘇盼兒又悄悄紅了耳尖,蕭元初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假裝看向窗外。

  “琉畫走后,你身邊也沒個得力之人,墨竹是習武之人,恐怕沒那么細心,很快你身份也不同,不如再從外面買兩個丫頭服侍你?!?p>  “不必了殿下,墨竹很好,服侍之人不在多,必得是忠心的,上次她很好,護著殿下周全?!睕r且如今她也不愿再去復仇,不必做那等不見人的事,墨竹是個真性情的人,她覺得很好。

  蕭元初眸子微瞇,思及上回,他在山洞中醒來,便是墨竹喜憂參半的眼神,她說,“殿下,來了一隊狄人,蘇小姐出去把他們引開了,她說一定會帶來救兵的,可是狄人哪是那么好對付的...”墨竹說著便哽咽,那時他聽了這話,心都一滯,她這樣柔弱的人,哪怕有些心計,可又要如何從狄人手中逃生,她去不過是冒死引開那些狄人,不讓他們暴露罷了...那時蕭元初心中竟生出無限悲愴,也對她徹底改觀,蘇盼兒身上有更多的品質是他不曾發(fā)覺的。直到天色已晚,危機四伏的深林中,她舉著火把渾身是血,眼神亮亮地握著他的手,說她找來救兵了。

  他不信那溫暖火光下,彼此眼神交織中,沒有半分真情。

  “上回你敢一人去引開那些狄人,卻留下墨竹......”蕭元初還想再說些什么,可是她這樣一個弱女子落入那群狄人手中,不知吃了什么苦頭,不愿提她的傷心事,遂不再言語。

  “墨竹頗有身手,她與殿下在一塊我才能安心,否則那樣隱秘的地方,太子殿下傷勢不明,我怕...”

  “你怕若有人來會傷了我們?”

  蘇盼兒點點頭,咬著唇猶豫道:“其實我還怕太子會趁機滅口,畢竟你是溫貴妃之子,總歸是個競爭對手。”

  “以皇兄的心性,大概率不會對我出手,不過你思慮得這樣周全,我不曾想到?!笔捲踬澰S道。

  當時她暈倒后,他將她護于懷中,直到回了王府,都不曾離開她片刻。她胸口觸目驚心一道貫穿傷,太醫(yī)都說只要再深那么幾毫,便是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換了衣裳,墨竹說她背后還有一道紅腫鞭痕,他去看過,是下手極狠的馬鞭,她這一路艱難,歷經千辛萬苦,他絕不能讓她就這樣死去...

  “殿下,后來那些狄人如何了?”

  “那夜便圍了山,然而山勢復雜,狄人或許已經逃走,這些日子冬春山仍在搜剿,各路關卡也嚴加設防,也不知是何人暗中協(xié)助了那伙狄人入京與逃走,否則何以這樣順利?!?p>  “必定不是太子與您,也不會是七皇子與江侯爺,會是誰呢?”蘇盼兒沉思起來,上一世與當今無非是太子與七皇子之爭,二皇子早夭,三皇子體弱,四皇子崇尚佛法釋道并不與世相爭,六皇子忠實憨厚是順從之輩,八皇子喜好詩書風流,九皇子生母卑微無權無勢,十皇子尚且年幼,是誰有這樣大的本事,能暗中安排狄人入京刺殺皇帝與眾皇子...

  蘇盼兒嘆了口氣,實在有些想不出來,蕭元初見她皺著眉頭苦思的樣子頗為有趣,打趣道:“恐怕你連各位皇子都沒認全,又怎么能找出幕后黑手呢?”

  蘇盼兒后知后覺一驚,是了,她曾是一介侯府后宅中人,怎么會知道這樣多的事,蘇盼兒慶幸剛剛未說漏嘴,目前還是不要讓蕭元初知道萬花樓的事為好。

  蕭元初見她若有所思,又道:“聽聞珍寶樓新請了揚州的廚子,我們去嘗嘗如何?”

  蘇盼兒眼睛一亮,“珍寶樓?從前只是聽過,里面一菜一式皆有講究,不僅味道好,價目也十分可觀,尋常人消受不起?!?p>  想必她在江揚府中吃了不少苦頭,更別提帶她去珍寶樓,蕭元初看著她期待的天真模樣,未免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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