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yī)院之后，龍寒就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宮琛捕捉到龍寒要逃的身影，叫停道：“你去哪兒？”
腳步一頓，龍寒敷衍開口。
“外面。”
宮琛沒有再留住他，目光似有似無地掃過站在門邊的葉墨。
龍寒出來以后，隨手帶上病房的門。
靠在醫(yī)院有些涼意的墻上。
明天，宮琛應(yīng)該就會帶她回江國。
到時候再去找白泬也不遲。
整個人靜下來以后，腦子里想到在米國碰見的冷曦。
宮琛，他知道冷家在卜丘島的事嗎？
她緩緩閉上眼，找個何時的時機再去打探吧，秀眉微皺
……
葉墨來到離宮琛不遠處站著，后者的氣場冷到極致。
一雙深幽的瞳，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整個空蕩的房間里就只剩下葉墨，宮琛還有一個換藥的護士。
許久，宮琛率先開口。
“路，你沒封？”
他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葉墨。
“封了?！?p> “我們帶去的人很少，傅謀財強勢闖了進來?！?p> 低著頭的葉墨，眸光微微一閃，他猜到了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高架橋的事情是他想要一個了結(jié)。
他知道宮琛不會出事，只是，他不想每日在自責(zé)和道義之間再煎熬著。
他累了！
聽見回答的宮琛眸帶戲謔，鳳眼淡然，反問一句，“是嗎？”
漂浮在空氣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明顯。
護士無聲加快換藥速度，換好藥速速退出病房。
宮琛悠悠理了理袖子，穿好衣服。
眼中是不達底的笑意，薄唇微勾。
“那算是你的失職？”
起身，他站在窗臺，點燃了一只煙。
望著有些冷清的風(fēng)景，繼續(xù)道：“他這時機掐得真準?！?p> “恰好是我沒帶保鏢，恰好是我受傷未愈。”
“葉墨，你說巧不巧！”
事發(fā)之時，葉墨就在離宮琛不到500米以外的地方。
但葉墨卻支開其他人，裝作不知道宮琛出事，在原地不動！
其實，當宮琛看見傅謀財出現(xiàn)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實就有了答案。
葉墨深吸一口氣，語調(diào)沉重地再叫了一聲宮琛“爺?！?p> 然后，低頭不語。
葉墨知道，宮琛肯定明白了。
“你透露了我的行蹤?！?p> “將刺殺白泬的人換成你的殺手?！?p> 宮琛淡淡講著，面色平靜。
“夜訣，也是你的人！”
“你從很早就開始策劃?！?p> 葉墨只是在原地，等著宮琛發(fā)落。
他早知道被宮琛發(fā)現(xiàn)是遲早的事情。
從他靠近宮琛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這一天的到來。
“處心積慮在我身邊待了這么久，為什么卻用漏洞百出的高架橋事件暴露你自己”
“為什么！”
他將煙頭丟在地上，面色蒙上一層凝重。
跟了自己近十年的人，竟是潛伏在身邊的一條狼。
宮琛心底有種說不出的酸澀。
他，最恨背叛。
聲調(diào)，裹著碎冰，傳進葉墨的耳朵。
“你，不跟我解釋一下？！”
葉墨往后一退，雙腿直接跪在地上，
但，背始終挺得筆直。
自嘲一笑，卻不卑不亢。
“琛爺，我不得不這樣做?！?p> “一開始我進暗夜的目的就是為了接近你?！?p> 宮琛的身形明顯一僵，繼續(xù)問道：“為什么？”
葉墨斂下眸子，不敢看向?qū)m琛不語。
后者慢慢靠近葉墨，彎下頎長的身軀。
壓迫感驟然襲來。
“你覺得這是你可以選擇的時候？”
葉墨喉嚨一哽，含著明顯的恨意。
而一向沉寂的眸子里，又是讓人無法忽略的自責(zé)。
“我的哥哥，慘死在你的手里！”
“他死那一刻，我發(fā)誓，一定會替他報仇！”
“而我，竟對你下不了手！”
話音陡然結(jié)束，宮琛瞳孔微縮。
腦子里，閃過太多死人的畫面，他不知道葉墨指的究竟是誰？
葉墨再次開口，試圖喚起宮琛的記憶。
“十一年前，江國邊境，你抓了一個運毒的啞巴?！?p> “他，是我哥！”
“他只是想出去給我找口吃的而已！”
葉墨的話就像在宮琛平靜的湖里丟了一個石子，蕩起了漣漪。
“看來，你記起來了?！?p> 話里，夾著苦澀。
是啊，在他宮琛眼里，他哥哥不過是眾多尸體里的一具而已。
沒有區(qū)別！
所以他恨，他恨自己竟然對這樣的一個人下不了手！
他注視著宮琛，眼中情緒翻涌。
“他將我的位置賣給了毒梟?！?p> “難道不應(yīng)該殺？”
那年宮琛年僅13歲，參加的是暗夜上翼的選拔。
只要稍有紕漏，他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你知道當時我是怎么殺出來的嗎！”
13歲的男孩，僅靠手里的匕首，雙眼猩紅，從一堆毒販中殺出。
滿身傷痕，渾身找不到處完好的地方！
“我收留了他。”
言語里的怒氣，逐漸加深。
“他是怎樣回報我的？”
那是宮琛唯一一次對外人心軟。
“他背叛了我！”
“他，該死！”
葉墨跪在地上，神情開始有些激動，急忙道，“他是被逼的！”
“背叛我的人，死！”
每一字每一句，鏗鏘有力。
被逼？
那又如何！在他的眼里，能背叛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既然有了第一次的教訓(xùn)，他不會允許有第二次。
“琛爺，若你沒有殺他，我定會為你一生賣力?！?p> 宮琛眸子黯然，“我這人，從不假設(shè)。”
話落，宮琛長腿一抬。
他走到門那里，在轉(zhuǎn)動把手的時候，再次開口
“夜訣我已經(jīng)秘密處死?！?p> “你，知道你該怎么做！”
“是！”
前腳宮琛出來將睡在門外的龍寒輕輕抱走以后，后腳就有人進了病房。
“葉少?！?p> 比爾拿出銀色鐵鏈，見狀，葉墨規(guī)矩地將手伸出來。
上車以后，比爾遞給葉墨黑色頭套，
他，并沒有多問。
葉墨知道規(guī)矩，他配合地帶上。
一個小時左后，車停下了。
葉墨在暗夜的威望很高，全程車上的人對葉墨都很恭敬。
下車，揭開頭套，入眼的是一片荒蕪生機的枯葉景象。
棕黃色的枯草遍布各出。
看清這里的位置以后，葉墨的唇微微彎起一個弧度，他淡淡地笑了。
宮琛，給他留了體面。
在這里每個豎起的無字碑下，都有一具永久不會腐爛的尸體。
埋的都是為暗夜犧牲的有功之臣。
半晌，別人從葉墨身后走上來，“葉少，琛爺讓您自己做選擇?！?p> 葉墨臉露疑惑，比爾解釋道，“一杯紅色的是琛爺?shù)难?，喝了它琛爺放您自由?！?p> “另一杯是下了劇毒的番茄醬?！?p> 胸口一顫，葉墨走到兩杯紅色的液體前。
宮琛讓他選的，是忠于不忠。
喝血，代表的是他從未忠過宮琛。
喝毒，代表的是他至死都忠于他。
葉墨走過去，姿態(tài)冷靜至極，從容道，“比爾，替我好好照顧琛爺?！?p> 然后，他端起那杯番茄醬咽了下去。
他忠于宮琛，是因為十年來，宮琛舍身救下他三次。
他背叛宮琛，是因為十年前宮琛殺了他至親之人。
“既然您做好了選擇，琛爺還讓我留下一句話?！?p> “這條命，是留給你哥哥的?！?p> “不會再有下一次”
話落，比爾解開了葉墨手腕上纏著的銀色鏈子，留下了一輛車帶其它人先離開。
留給他哥哥的？
不會再有下次？
葉墨一個人在原處久久沒能消化比爾這短短的一句話。
看著地上剩下的紅色液體，他放在鼻尖輕嗅。
也是番茄醬！
這時，旁邊落下幾只野鳥，嘴巴蘸了蘸杯里的番茄醬。
當場死去！
眼眶頓時微微一潤。
整個人攤坐在地，喃喃道，“謝謝你，琛爺?！?p> 謝謝你，給我了第二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