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天衣

第五章 黃衣(12)

天衣 硯樓客 4010 2023-10-09 10:30:00

  小伙子點點頭,道:“陳爺爺去當(dāng)縣令時,我才不過幾歲,他自然不認(rèn)得我,可我爺爺?shù)男沤^對無假,他連我爺爺?shù)拿孀佣疾唤o,是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兒?!?p>  雪衣說:“你錯了。你以為陳大人真是因為你鬧一次鬼就放了人?那一日,縣衙堂上鬧鬼,陳大人過后思量,認(rèn)為無論這鬼是真是假,目的無非就是為了讓他放人?!?p>  “不過,這個鬼魂乞求陳大人為他歸葬骸骨,陳大人因此確定,那三位公子哥兒不是真兇。若是他們行兇殺人,事后又裝神弄鬼,想要逃脫罪責(zé),又何必非要說找回骸骨才算結(jié)案呢?豈不是多此一舉?所以,陳大人知道,再關(guān)著那三人毫無用處,這才同意放人的。孫小哥,陳大人的心思十分機(jī)敏,絕非頑固不化之人。”

  小伙子想了想,似有些服氣,又點點頭。

  雪衣續(xù)道:“你回了京城,得意于救回那三人,一定是對你爺爺說了裝神弄鬼的實情,可你爺爺大驚失色,嚴(yán)令你不得再向任何人說起,同時還要家人封口,只說你一直在家中被關(guān)著,從未出京。之后,你爺爺收到了陳大人的一封書信,隨后就做了安排,命你來此處鄰縣當(dāng)個捕快,要你憑自己本事,做出些功業(yè)來,對不對?”

  小伙子贊道:“大驚失色……這四個字用的好,門主你簡直就象是站在我爺爺邊上看見了似的?!?p>  雪衣突然沉下了臉,叱道:“你那用來裝神弄鬼的寶物,是從我天衣門偷出去的,還不即刻還來?”

  小伙子這一下真被嚇到了,一跳老高,退遠(yuǎn)了些,嚷道:“你怎么連這個都知道……這不可能……我才不是從你們這兒偷的呢……”

  雪衣飛快地問:“那你是從哪里偷的?”

  小伙子想也沒想,應(yīng)聲答道:“從宮里偷的。”話音一落,旋即閉嘴,一臉驚惶失色。

  雪衣卻有些意外,喃喃道:“宮里……怎么會是宮里……”

  小伙子喘了幾口粗氣,努力平靜下來,走回院門處,在門檻外停下,一揖到地,恭敬說道:“我現(xiàn)在知道,天衣門是干什么的了。門主,是我無禮,有眼不識泰山,門主只管吩咐,我無所不從?!?p>  雪衣思索片刻,恢復(fù)常色,道:“邊塞裝神弄鬼之事,只要知曉你有寶物為助,其實并不難猜。真正要破的案子,是那位被老虎吃了的公子哥兒,到底身在何處?孫小哥,我要你應(yīng)承我,若是我找回了你那位朋友,你便需依我天衣門的規(guī)矩,回答我三個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無隱瞞?!?p>  小伙子誠懇至極,道:“我可立誓,門主若問,我絕無半字藏私,無論多少個問題,我都會實在回答……只是,難道我那朋友竟然沒死嗎?你真能找他回來?”

  雪衣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把郭興郭將軍,騙到哪里去了?”

  小伙子楞了楞,苦笑道:“又被你猜中。是,那位郭將軍在驛所住了一日,就耐不住,到縣衙來找縣尊大人。恰好在門口碰到了我,他不認(rèn)得我,我可認(rèn)得他,曾在四方縣的縣衙堂上見過的么。我一見是他,還以為風(fēng)聲走漏,陳爺爺要他來抓我呢?!?p>  “好在,他沒見過我,我知道他信鬼,就跟他說,聽聞都城那邊,有個富商家里正在鬧鬼,還賴著不走。他一聽我講的情形,與他在縣堂上看見的一模一樣,連縣衙的門兒都沒進(jìn),撥腳就奔都城去了……現(xiàn)在只怕,還在回來的路上吧。敢問門主,你是怎么猜到的?”

  雪衣閑閑說道:“你適才,說此來是要拘傳我回衙問話,我就知你必然在搗鬼。郭興對外自稱捕快,就算失聯(lián),也該先通過官府發(fā)函,查問他是否自行回去了,驛丞怎么會立時跑去報案?我猜,驛丞報案之事,必是受你攛掇。你還說過,合縣捕快,只有你肯接案,想來旁人并不傻,都早已看出,你來頭不小,不想得罪你,便由著你性子,隨你折騰?!?p>  小伙子怔住,攢眉思索。

  雪衣繼續(xù)說:“你若是真想查郭興去了哪兒,就該是去問,他到驛所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對不對?你怎么會,一門心思專查他到驛所之前做了些什么呢?還非要請下拘傳文書,辛苦跑到這兒來拿我?顯然,你的目的,是想從我這里問出郭興究竟來我這里干嘛,又怕我不說實話,就想用拘傳來嚇唬我,對不對?”

  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用腳在地上劃圈兒。

  雪衣抿嘴道:“所以,我就猜啊,是你騙走了郭興,你肯定知道他去了哪里。于是我便詐你一詐,果然如我所料。不過,縣尊大人亦應(yīng)該已猜到是你在搞鬼,他不愿意同你說任何實在話,又不能公開阻你查探,就把你指到我這天衣小院來了,你說對不對?”

  小伙子躬身,說道:“門主所言極有道理,聽來竟絲毫不差,有如天衣無縫。我現(xiàn)在也想明白了,為何縣尊大人一聽我要拘傳文書,立時就用上大印,扔給了我……哎,原來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我來這兒,被門主你教訓(xùn)一頓。”

  雪衣道:“孫小哥,你出來做事,不能太過莽撞,亦要思慮周詳。你其實為人不錯,又熱誠肯干,就可惜毫無處事經(jīng)驗,你還總覺得別人頑固,不愿意聽別人的意見。你爺爺年事已高,合家就守著你這么一根獨(dú)苗,你若不趕緊學(xué)著懂道理講規(guī)矩,叫你家老人如何放得下心?你又何來擔(dān)當(dāng)可言?”

  小伙子心悅誠服,道:“門主教訓(xùn)的是?!?p>  雪衣說:“我指給你一條路罷,你這就去找回郭興,與他一起轉(zhuǎn)道去京城。京城里有一位老車,是我天衣門中人,他此去,專為探訪京中的達(dá)官貴人,你家是必去的,應(yīng)該很容易找到。”

  “你同他說,我請你和郭將軍回去給他幫手。原本,若是郭將軍未被你騙走,他來我天衣門打探消息時,我就會請他同老車一道去京城??伤恢蔽磥恚冶阋詾?,他是有什么不方便處,也不好主動跟他講去京城之事……沒想到,竟是你在從中搗鬼。”

  小伙子連連告罪。

  雪衣道:“罷了,你若是能回京城幫上手,便不算是白搗鬼,老車的壓力亦會小很多。等到事情做成,你們同老車一起回來,我就給你們最后的答案。”

  小伙子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褐衣“哎呀”一聲,叫道:“瞅你這莽撞勁兒,你不是餓了嘛?吃點兒東西再走嘛,還有我的瓢兒……”

  小伙子站住,看看自己腳下,果然那盛水的大瓢還在,他拾起來還給褐衣,笑道:“不用了。我?guī)е杉Z和水呢,適才裝模作樣,只是想進(jìn)你們這小院里去看看?,F(xiàn)在,我聽門主的吩咐,先去辦差,等差事辦好了回來,再請姑娘賜飯?!?p>  這一去,竟隔了十?dāng)?shù)日。

  最先回來小院的,是藍(lán)衣。

  藍(lán)衣同雪衣匯報,言簡意賅:“我遵大姐吩咐,去了黑水關(guān),持令旗面見霍帥,把大姐的話轉(zhuǎn)告與他?;魩浬钜詾槿?,就照大姐所說,布置妥當(dāng)后,才讓我回來。這一路山高水遠(yuǎn),真是難走?!?p>  又隔一日,青衣和赤衣回來,風(fēng)格全然不同,倆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歇?dú)狻?p>  青衣道:“四方縣的那位陳大人,別看貌不驚人,可真是水晶心肝,我把大姐的話才傳了一半,他已然全都明白了,好通透的老人家?!?p>  赤衣道:“可不是,其實大姐猜到的,他也想到一些,只是不知裝神弄鬼的人用了什么寶貝,不敢妄斷,這才求問到天衣門來?!?p>  青衣接著道:“郭將軍還未出發(fā)來找我們之前,陳大人就給京中的孫太師去了信。信上只說,我天衣門已然重開,門主無事不曉,他準(zhǔn)備派人來求問天衣門,必能知曉真相。”

  “等我和赤衣去到四方縣的時候,陳大人正好收到孫太師的回信。陳大人把信給我看了,孫太師竟寫著,絕不敢惹我天衣門,他已將嫡孫安排到鄰縣當(dāng)差,還囑咐鄰縣的縣尊大人什么都不要講,單等有機(jī)會,就把那位嫡孫指到天衣小院來,隨便門主怎么問話……大姐,人來過了么?”

  雪衣笑笑,紫衣已搶著答道:“怎么沒來?早來過啦,被大姐好一頓教訓(xùn)呢,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去替大姐辦差事啦?!?p>  雪衣道:“青衣妹妹,還要多謝你及時傳書,把孫太師的信摘抄給我看。所以,那日見到來敲院門的楞頭青,又聽他自己說,他才剛來鄰縣十日,我就知道,孫太師的那位嫡孫一定是他。”

  赤衣急著道:“且別管那位嫡孫,還說我們的事。大姐交待過,此次去四方縣,最要緊是得把那位被老虎吃了的公子哥兒找出來。那位陳大人一聽此言,竟是一擊掌,贊道,門主果敢過人,這兩個多月來,因一直未能找到蹤跡,陳大人已然在猜那公子哥兒其實未死。而門主遠(yuǎn)在千里之外,竟能直接斷言,實是厲害?!?p>  青衣道:“我查問了縣衙的相關(guān)人等,確知自報案那晚開始,四方縣的界內(nèi)已經(jīng)戒嚴(yán),外族無法進(jìn)入。而鬧鬼之后,峻嶺搜山亦一直未曾停歇,行人皆受盤查,烽火臺上的那兩伍士兵一直沒有換崗,就在兵營里窩著,補(bǔ)給由縣衙專送?!?p>  赤衣又搶過話去:“我跟著去搜了山,陳大人的安排頗有章法,雖然人手不夠,圍是圍不住的,可要緊路口都設(shè)了明哨,擔(dān)保外面的人不能無聲無息進(jìn)來,里面的人也不能無聲無息出去。那兩伍士兵窩得久了,有些煩燥,帶隊的十夫長說,早已過了該換崗的時間,他要回黑水關(guān)請命。陳大人卻端起了官架子,說轄內(nèi)出了人命案,到現(xiàn)在都沒有查明白,誰也不能離開四方縣?!?p>  青衣接口道:“我看那位陳大人心里,是極明白的。只不過事關(guān)重大,不能露出破綻,不能讓人想到,真相已露出端倪。我依著大姐吩咐,和赤衣留在四方縣,只說是幫陳大人問案子,我天天騎馬上烽火臺,將那十個兵士問了又問。除了那位十夫長很是焦躁,不愿理我,其余兄弟倒都與我相談甚歡?!鼻嘁抡f罷抿嘴一笑。

  赤衣道:“后來,我們接到了藍(lán)衣姐姐從黑水關(guān)傳來的消息,說是都已布置妥當(dāng),不必再演戲了。我和青衣姐姐這才告別陳大人,動身回程。想不到,藍(lán)衣姐姐竟比我們回來的還要早一天,想是這輕功,又突飛猛進(jìn)了?”

  藍(lán)衣瞥她一眼,全不答話。

  褐衣在一旁打圓場,笑道:“藍(lán)衣妹妹心無旁騖,專心練功,雖離散兩年,肯定不曾荒廢過。赤衣妹妹,你就算再怎么努力,也終歸比她小兩歲半,比不過她,那是自然的,你別老放在心上?!?p>  赤衣沖藍(lán)衣做個鬼臉,藍(lán)衣沖赤衣一笑。

  青衣續(xù)道:“回來前,陳大人托我們姐妹,給大姐帶回來幾句話。陳大人說,世人都以為女子眼界偏小,縱可在江湖上一時風(fēng)光,也難免對朝堂政事無所見識??墒胫煲麻T與眾不同,身在江湖,心懷國事。”

  “陳大人原以為,讓郭將軍來求問天衣門,只不過能得知裝神弄鬼的機(jī)竅所在罷了。卻不料,門主用心遐邇,連如何把人找回來,都已盤算好了。他活過花甲之年,還從未如此佩服過一個人呢?!?p>  雪衣淺淺笑道:“這位陳大人沒見過我們師父……我猜,若是日后能見到京城的孫太師,那位老人家必不會如此謬贊。”

  “對了,老車怎么還沒回來?”紫衣忽然問道,“大姐囑他只在京城耽擱三日,算算早該回到了呀?”

  雪衣輕輕道:“不急,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就這兩日,他必會回門?!?p>  兩日后,院門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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